早朝上,庆帝重点指钦天监、工部、户部、礼部众重臣赶赴朝阳殿,又叫了太子和信王等入内议事。 庆帝先随口议了几声朝会南北之事,才说出此次议事目的:“再过些日子便是朝会,朕有意重修大高玄殿,再铸光华台,已备宴请各地郡守、刺史。 诸位爱卿如何看?” 众人听闻这话倒是面面相觑一番。 以往朝会具在杏园内办,杏园殿台高耸,有高山流水,亭台幽雅,又有游廊曲折。春夏之际景色宜人,所以历年朝会都在杏园内办。 而这大高玄殿乃是皇家道场,素日里也不过是偶尔的大祭时,众朝官旋绕唱赞,为民祈福请愿之所。 庆帝这般说,只是光明正大的以公谋私之事。 只是众人门清,自不能正大光明地说出来。本官家愿修缮宫殿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修缮道观事必华丽,用料需重,另还需塑金身。 此类种种… 如今自也不是那样容易的事,更何况京外凉州、益州岁旱、交州前不久也有水患,此时修殿,岂不是劳民伤吗? 众人一时具面面相觑,讷讷无言。 又听得庆帝叫他们各抒己见,彼此张望推诿一番,倒将其中官职最低的李栖筠给推了出来:“李大人为主客司员外郎,自与朝会之事息息相关,不知如何看此事?” 李栖筠如何看?他自是跪着着! 分明他已蜷着身子尽量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如何还会被揪出来? 李栖筠心里苦,本此等事,也轮不到他一主管朝聘往来的五品员外郎议。 只今日不知为何,小黄门传召之际,太子殿下抬举竟远远地将他也叫入其中。 他实是不想要这种抬举啊,李栖筠跪在地上,面露苦色。 “臣…臣…” 他臣了半天,也不知该说出些什么话来,庆帝不快啧了一声。 李栖筠额角上黄豆大的汗直往下冒。 陆珵一时微微蹙眉,今日他叫李栖筠,只是叫他在上峰面前多露脸。 礼部司这些大臣,自他加冠,十天半月上一次奏疏,请甄太子妃。 他只是防日后他说出属意李家嫡女为太子妃时,众人多有茫然。 只是看李栖筠的样子,不知的还当他故意为难他。 陆珵正要为他解围,突一旁信王出席拜道。 “天子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彰显威严。再言修缮道观,乃是为天下人祈福之事,非利天子一人,后世永为用之。是以,臣以为修缮道观乃大利之事。” 信王言至此,一旁钦天监诸官齐齐附和几声。 陆琼以往作文学馆之时,手下之人不过寥寥,如今听得附和者众,如何没有几分趾高气扬。 他面上扬眉瞥一眼陆珵,卑躬行礼轻声笑道:“此只是本殿愚见,不知太子殿下有何高见?” 庆帝欲修缮、重建宫殿之事,早已同他说过几遍,可见庆帝重视,他自然愿意顺着庆帝,以表忠孝之道。 但他也知他这皇弟做事,只认死理。他若觉着不妥之事,自然据理力争,他只等着他触怒庆帝。 陆珵知道他的心思。 他本欲过几日与庆帝言立太子妃之事,这几日多有韬光韫玉,不愿触怒庆帝。 但今日所议之事,他自不能捏着鼻子应承。 他正了正衣襟,出席见礼:“大高玄殿新建也不过几年,如今便广施土木,恐是劳民伤财,望陛下三思…” 他这话言毕。又有一群臣子随声应和。 殿内一时众说纷纭,叽叽喳喳,僵持不下。 庆帝甩脸而去,此事自然先不了了之。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散会之后, 众官员三两成群趋步步下台阶。陆珵正想着今日之事,冷不丁陆琼从身后拍他肩膀,叫住他。 前些日子, 陆珵督理南郊之事。处置了数位侵占民田、渔肉百姓的官吏, 此事自另牵涉到户部诸多做黄白册之人。 那户部尚书柳大人因事避嫌, 这几日也未上朝会, 刘阁老又因长夏患了热病也未来。 陆琼少了两代嘴之人,此事自然是他这好皇帝之过。 南郊职田之事本就与他息息相关。他动了他的东西,陆琼早有意见,近月事事与他针锋相对。 今日朝堂之上, 他未讨得好处, 陆琼自然欢欣, 巴巴地凑过来。 “四弟今日在殿中是龙姿凤采, 竟将众大臣说得哑口无言。” 陆珵看他一眼,“持之有理, 自然声高, 也并非孤一人之音。” 陆琼心中呸了一声暗骂他装模作样,只懂往自己脸上贴金。脸上却笑着,贴近陆珵,哼笑一声。 “虽说四弟这般发声,为的是为君大义, 却不防失了为人子的本分。父皇一大把年纪,他能有什么心思呢?只不过是欲问道登仙而已。” 他所言便是陆珵不忠不孝,陆珵面上未有波澜, 只是看他一眼。 “皇兄说得在理, 父皇有皇兄此等忠孝之人已足够, 孤只是尽臣道罢了。 何况, 此事正是皇兄心多过虑。父皇所议修缮之事,说到底只是同户部、工部、礼部等相关。皇兄虽临朝视事,身份却仍只是文学馆长,即便递话,恐也无用。” 他这话乃是精准的打蛇打在七寸上。 信王如今手中确一点实权未有,徒有一个信王的身份,虽可临朝视事,但素日说话做事并未有什么用处。 陆琼脸色一拉,一时竟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陆珵又道:“前几日南郊职田触法者众,如今正在台狱中,近日正要孤亲自提审。 陆珵凉凉的视线睥他一眼,轻声道:“事忙,无暇同皇兄闲语,这便先走了。” 他话音落地抬步便走,也未留给陆琼一个眼风, 陆琼本想说话怼回去,一时找不到话,只得晾在嗓子眼中。直将他气得冷灶烧青柴,七窍八孔都生出烟来。 天气本就热着,他带了一肚子火气回了信王府。 正房,几个侍女正守着一冰景打扇,见他回来,忙停下手里的活计,上了一盏凉茶,却被信王怒气冲冲地往外一推。 “瞎了眼的东西,没事在我面前闲晃悠什么,还不快快滚开。” 信王怒气滔天,一时砸了好几个杯盏,几个侍女瑟瑟缩缩地下去。 恰这时信王妃刘氏穿堂过来。一双细长的眼微微眯起来坐到他一侧笑言:“王爷好大的火气,天这般热也不怕顶着,如何就发这样大的火?” “生啖狗肠的陆珵,仗着自己是太子苟自崇贵,鄙薄于我。总有一日,总有一日系,我要叫他跪着给我提鞋!” 信王妃捂着帕子妃轻声笑忙一声,叫人收拾了地,又给他捧过一杯凉茶。 “王爷既所谋远大,便不该被眼前事侵扰。王爷可是做大事的人,若是叫此等小事气坏了身子,自然不妥。” 信王妃细细安抚他一番,好不容易才见他又平心静气。斟酌片刻问道。 “对了,前几日妾听闻,南郊众多侵渔民田者皆下了台狱,不知如何?会不会将咱们在林州之事供出?” 信王仰躺在榻上,轻轻地啧了一声:“林州之事如何?你那表兄乃是林州都督,他亲自在那渡口山斡旋,自然无有不妥。如何?这般你竟还不放心?” 信王妃皱了皱眉:“谨慎一些,自是没有错的。这几日多人入台狱,连那柳郎中也遭了事,想必其中是有知晓此事之人,妾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信王哼了一声,“你就是杞人忧天了些。且不说那些人只是将一些佃农卖与我们,这些人的户籍早就被毁过一遍,别人能知晓什么?再说,即便是他们知道了,要知道,侵占民田罪不至死。可若是别的就说不得了。 他们也不蠢,想必知道如何选择。” 信王妃听他如此说,微微放下心来,又想起别的事来:“对了,前几日妾的爹来,说是几年前抵给咱们的铺子,似要易主二卖。” 信王道:“卖便卖了,一两个铺子而已,自不打紧。” “若只是一两个铺子也就罢了。”信王妃叫人取来一账本,细细地翻了两下,“却是整整十几间铺子呢,王爷也知道,如今正是需用大量银钱的时候,若真卖了换了一家东家,恐就不是抵给我们的了。” 信王皱了皱眉,“竟如此麻烦?那铺子是在谁名下?” “衷毅伯府,李家。” 信王微怔:“京中可还有这么户伯府人家?也未怎么听过。” 信王妃斜乜他一眼,轻笑一声:“如何没有?你看青月坊中十数家铺子净是他家的。 这忠毅伯也在朝为官,乃是礼部主客司一小官,似是叫什么李栖筠的。”信王妃说到这里,倒顿住想了片刻,笑道,“这李家的岳丈乃是平西王,可如今府上却是一妾室当家,也不知这李栖筠是什么,是有几分可笑的。” 信王话听到“李栖筠”三字,一时倒想起来。 此人不就是今日殿上被陆珵抬举,混进议会殿中,被众人当枪一通使的那男子吗?今日他在殿上,多是嗫嚅无言,瞧着便脑子不大好使的样子,倒给陆琼留下了印象。小官呢? 信王想到这里,一时也想不通,半晌撇了撇唇,动了动嘴。 “京中大大小小此类之事,不一直是岳丈大人同王妃一起着手的吗?既如此,你便托人去李府问询问询便是了。” 他说到这里,一时顿住一声,“对了,再挑个信得过之人,顺路打听一下那忠毅伯,同那陆珵又有什么关系。” 信王妃听到此处,疑惑道:“太子殿下?” “今日那陆珵在殿上,对那忠毅伯多有抬举也不知何意。” 信王妃怔忡片刻:“说起这个妾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几月之前,太子去南郊之时,恰叫人往李家递过一封信。那信笺上加盖东宫金印,被伯府那妾室截住送往妾爹爹那里,那信笺我后来自也看了,内容只是一蟊贼毁坏李家车架之事,瞧着是没什么我们自也没放在心上……” “如今在 “既这般,妾会上心的。过几日便是亲自去李家就是了。” —— 伯府,北苑。 李栖筠下了班房,闲来无事,正躺在贵妃榻上纳凉,一时重重地打了个喷嚏,他轻轻抽了抽鼻子。 这几日,他忧思神倦,一直想着那日在朝阳殿发生的事,又想起那日临走时,太子殿下的态度—— 他一双冷湖似的眼睛掠过他一眼,眉头微锁,不发一言地看着他。 众所周知,太子殿下性子温润,素日里说话做事多是心平德和、沉着非常。 如何这般叹过气? 李栖筠当时便觉着他的那口气,乃是落在他脖颈后头,乃是落在他项上人头上的。 一时叫他惶恐难安、汗毛倒竖,他浑浑噩噩地回了院子之后,半天都都未缓过来。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6 首页 上一页 60 61 62 63 64 6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