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雕花门被推开,卫鹤景披着一件玄色披风走了进来。 “还没睡?”卫鹤景本以为小姑娘已经在床上呆着了,哪想到她还坐在梳妆台前。 沈娇托着腮看他:”对呀。我特意等你回来。” 其实卫鹤景回房的时间比她预计的时间要迟。她今天累了一天,其实也快撑不住要打瞌睡了。 还好卫鹤景没有深夜才回来,那她恐怕熬不到那时候。 “夫君现在要洗漱歇息吗?” “不必了。今天在外头沾了一身灰土,实在让人难受,我刚才已经在前院梳洗过了。”这不完全是真话。卫鹤景在前院梳洗的理由,其实是在回后院之前祛除自己身上的味道。 地牢的灰土和霉味、食物的馊味、常年擦不干的血迹、外加池水的腥臭…… 这些东西的味道缠在他的衣服上,若是不清理一番就回来,小姑娘闻见了恐怕得直接吐出来。 “你今天也辛苦了。早些睡吧。” 这句话一出,屋里的下人们便即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但是沈娇还坐在椅子上不肯动,抿着嘴巴也不说话。 卫鹤景脱了外裳,这才注意到小妻子的不对劲。他走过去:“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小姑娘神情严肃,不是平常满含笑意的模样。 不过他问了话,小姑娘还是回答的:“我有话要和夫君说。” 卫鹤景直接把手插进她腋下,像是拎猫儿一般把小妻子一路拎到了床上:“在哪不能说?穿里衣坐在椅子上不冷?” “不冷。”沈娇答了一句。 卫鹤景无可奈何,只好继续把人塞进被子。沈娇乖乖地任由他摆弄,等男人也躺下的时候,又轻巧地凑了过去。 “又怎么了?”卫鹤景有些意外,平时睡觉,小姑娘只有睡着了才会往他怀里钻的,清醒的时候这还是头一遭。 沈娇道歉很是干脆利索,直接冒出一句“对不起”。 “我之前怀疑夫君,是我不好。”小姑娘在他颈肩处蹭了蹭,“我向夫君赔罪。” 卫鹤景整个人都僵住了。 沈娇身上的暖香往他鼻子里钻,将鼻腔中残存的血腥味一扫而空。柔软的发丝扫过他的脖颈,让他的经络中的血气再一次翻涌起来。 他微微敛目,似是准备睡去了:“夫君接受你的道歉。现在能睡了吗?” “不能。”小姑娘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还有赔礼要给夫君。” 卫鹤景晚间与她一道休息时一向是毫无防备,他来不及反应,轻而易举就被沈娇掀开了衣裳,露出完美的肌肉与丑陋的疤痕。 “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艺,唯独丹青之术称得上一句尚可。”小姑娘一脸正色,心无杂念,柔软的小手却放在了男人精壮的胸膛上,“我思来想去,能为夫君分忧的,唯有这道疤了。” 卫鹤景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第50章 寒梅图 沈娇: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图!…… 沈娇柔软的指尖沿着男人伤疤的方向逐渐下滑。她细眉微皱, 眸光清正,确确实实的心无杂念。 “我本想着替夫君消了这疤痕,可是思来想去, 这伤实在是太久了, 疤痕太深。我虽然对肌肤的养护颇有心得,但也是束手无策。” 小姑娘话语间颇有些遗憾:“实在是太可惜了。” 沈娇施加在卫鹤景身上的力道实在是轻巧, 他若有心,完全可以直接把妻子的手拉开。 但是不知为什么,卫鹤景却一动也不敢动,仿佛沈娇放在他身上的不是女儿家柔软的指尖, 而是一柄烈火中淬烧过的锋锐匕首, 烫得他几乎想浑身发颤。 “哪里可惜了。男子身上有疤痕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烦心呢。”卫鹤景僵直着身体, 大概猜到了沈娇赔礼的具体方式, 背后隐约开始出汗, “娇娇的心意,夫君已经领会了。若真想给夫君赔礼, 不如日后再说吧。” 沈娇不肯:“哪里有先道了歉,过上好一段时日才补赔礼的?不成!” 小姑娘倔得很:“再说了。男人怎么了?谁说男人身上就能随便留疤了?如果是普通的疤痕也就罢了。这一条……这么长。夫君的身体很漂亮的,有这么长的疤实在太可惜了!” 男人的呼吸越来越烫, 他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低声斥责了一句:“说什么胡话!” 什么漂不漂亮的…… 她这张小嘴再这么说下去, 今天晚上就不用歇息了。 沈娇歪着脑袋盯着夫君的脸观察了好一会儿。 做夫君的实在扛不住她灼灼的目光, 耳尖晕红, 干脆别过脸去不看她了。 小姑娘见状,心中了然。 她就说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卫鹤景怎么会不介意自己身上的疤痕呢?不过是所谓的“男人的面子”在作祟罢了。 沈娇翘着嘴角, 收回手下了床。 卫鹤景终于能松一口气。 然而还没等他重新把衣襟掩好,小姑娘就从拔步床下的柜子里抱出来一个托盘放在了他身边。 沈娇坐回他身边,拦住了他想要整理衣衫的手,向他介绍自己的计划:“我本想着,这疤痕若是消不了,那我就给你做个刺青,这样把疤痕盖住。但是刺青和丹青虽说只有一字之差,功夫却天差地别。我对丹青颇有心得,对刺青却是一窍不通。” “不过这关系也不大。刺青一旦上了身,再想祛除可就是难如登天。倒不如我在夫君身上做丹青,若是效果不好、夫君不满意,还可以时时调整。夫君要是想要变换图案,那也十分方便。” “我已经想好了一些设计图案,保管能让夫君开心。” 卫鹤景几乎要气笑了。 她这可真是思虑周全了,平日学习看书不见下了多少功夫,摆弄这些玩意倒是研究深刻。 小姑娘把托盘上的东西一一指给他看。 “这些笔都是我能找到的最柔软的笔了。不会扎着夫君的。还有这些颜料。这些颜料也不是平日里作画的颜料,是我专门用妆匣里各色胭脂水粉悉心调制的,颜色虽然不是很丰富,但是也够用了。这种特质的水粉我之前在手腕上试过一遍,不容易蹭花,但是蘸水稍稍用力搓细还是很好卸除的。” 卫鹤景一眼望过去,托盘上的东西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 工具可真是够“齐全”的。 沈娇按住卫鹤景肌肉分明的胸腹,抄起一支毛笔蘸了调制好的水墨:“夫君躺好呀!我要开始了!” 卫鹤景攥了攥拳,最后还是自暴自弃一般依言躺平了。 但愿这小姑娘能快些弄完,他可不确定自己能忍多久。 屋子里依旧燃着烛火,拔步床的床幔还好好地束在床边没有放下来。烛光毫无阻拦地照射到床内。 权贵之家不像平民百姓那般节省烛火,一向是怎么明亮怎么来。 已经是晚上应该休息的时候了,屋内却还燃着起码十数支明亮的长烛。蜡烛的烛身几乎都有成人手腕粗细,通体是清朗细腻的乳白,中间用工艺描出金光闪闪的各色花纹。 晋王府用的烛火从来没有粗制滥造的。燃烧起来有烟的、呛人的、声音过大的,在最初的采选环节就不会进入考虑的名单。 但是再好的烛火也免不了偶尔炸一炸烛花。一声“吡啵”之后,一滴乳白色微微透明的烛泪悄无声息地滴落在黄铜托盘里。 在这样安逸的环境里,沈娇专心致志地在夫君身上“挥毫泼墨”。 暖色的烛光照在男人饱满的肌肉上,难得的朦胧而不油腻。 小姑娘已经换了三只笔了。 颜料的来源是她的胭脂水粉,所以大多数的颜色都是偏红的。但是小姑娘给夫君用的却几乎都是黑色和青色。 她喜欢明亮而鲜艳的颜色,可惜今日这幅图不适合。这一道疤其实很是整齐——长刀笔直地看下来,没有丝毫停顿。 但是因为男人身上所带有的肌肉纹理,这道本该平滑的线条又有些弯曲。 沈娇几乎是一瞬间就有了灵感,于是干脆地推翻了自己之前在脑海中构思的画面,改做了一幅山水。 “夫君先前教导了我一句话。”沈娇突然想到了什么,“要主帅亲身上场杀个你死我活的,不是疏忽大意落入圈套,就是两方确实势均力敌到了关键时刻。” 小姑娘嘴上复述着卫鹤景先前说过的话,手上的动作却依旧不见停歇:“夫君受了这么重的伤,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呢?当时是个怎样的情景呢?” 这道疤痕一看就是要命的东西。一般人像这么挨上一刀,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她实在难以想象,究竟是怎样的情景,才能让这具强健身体的主人陷入生死危机呢? 而且,这么重的伤,卫鹤景就是再怎么强悍,应该也得晕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她此前虽然并不关心朝堂政事,但是卫鹤景是皇家血脉,一向在民间也有声望。他受了伤这种事情,怎么想也该在京城里流传一些小道消息。 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沈娇开口说话,问出的问题得以让一直辛苦抑制自己的卫鹤景稍稍转移一些注意力。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卫鹤景微微眯起眼睛,远处的烛光在他的视线里化作一个个昏黄的光斑,让他想到那个傍晚的夕阳,“那时我刚到云州不久,边境也不像是现在这般安稳,外头那群蛮子时常越境偷袭。” “我才到军中不久,虽说手里头拿着帅印,可是不少老资历都不服气我。觉得,半大小子,不堪重任。我那时候的名声,基本都是关于才学的,虽然好,但是在战场上不看这个。他们怀疑我的能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我不能任由这种影响在他们心里扎根。他们要是真的觉得我在军伍方面一无是处,那可就完蛋了。命令发下去会有多少人应奉阳违?” 沈娇安安静静地听他讲故事。 “于是我干脆把架子放下来,平日里带兵侦查演练都是亲身上阵,就这么日复一日,才逐渐在军中立下一点威信。但是,还不够。我还是得继续。” 他终于讲到了重点之处:“那天晚上,我带着一队轻骑兵同往常一般在相关的地点巡查。很不巧,和敌人打了个照面。”沈娇一颗心也跟着提起来,手上作画的速度逐渐变慢:“然后呢?你们打起来了?” 卫鹤景点头:“没错。当然是要打的。以前不是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只不过那都是小猫三两只,不成气候。不过那一天,我们遇上的,不少。” 男人轻描淡写地省略了两边兵士相斗的详细过程,只告诉了小妻子最后的结果:“我们最后还是打赢了。对方全灭,我撑着回了大营,吩咐亲信不要外泄消息,又把军中事务暂时托付给了信任的老将……如此一般,除开我确实在床上躺了一些日子,倒也没什么风波。这件事知道的人也少。你当然是不晓得的。”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0 首页 上一页 36 37 38 39 40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