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是一定要报的。 “公子,您的伤口崩开了,要不我帮您重新包一下。”无缰扭头看着主子,身着下人衣裳,其领口处有血迹渗出。 那是宋宇辰派出的死士趁他虚弱之际留下的烙印,一刀又一刀,刀刀致命,但他最终还是活下来了。 少年蓦地想到齐王府那个女人,虽装腔作势了一点,倒对他确实有救命之恩。 他眼里的目光柔和了几分,今晚那一抱,当真是让他的伤口裂开了,“无碍,天亮后再说。”他抬手轻抚胸口,嘴角轻扬。 无缰一愣:“……”难得看到主子会心笑一次。 怎的还有心笑呢?堂堂周国皇子都沦落成别人家的小厮了,这事儿怎么说都有点丢脸。 “天亮以后我……”天亮以后他得藏起来,没空给他包扎了。 “有人给我包。”那个女人答应了给他包扎的,少年嘴角压抑着得意。 “哦。”无缰觉得此时的主子略显怪异,可又说不出哪里怪,反正一点也不像刚刚杀死自己叔父的人。 一点也不像他膜拜的那个冷酷无情的人。 “公子,属下已托人去打听吴神医的下落了,您体内的毒得他来看。” “也好,等你的消息。” 两人在齐王府东门处告别,各自消失在夜色中。 少年进寝殿时屋内的人仍在沉睡,屋外守夜的婢子也在磕睡,从暖阁行至内室,如入无人之境。 屋内仍有淡淡的蚊烟味,月色如霜,透过窗牖倾泻而入,映得地砖一片银光。 他在桌旁屈身坐下,伸手拿过茶杯,给自己倒了杯凉水,一饮而尽。 屋外传来梆子声,不过才到寅时,时间还早。 他瞟了一眼垂着的帐幔,并不急着上床,起身在屋内转了一圈,目光所及处皆是女儿家的物件儿,衣物、妆奁,及各种精巧的摆件。 视线最后落到床榻左侧的博古架上,中间格子里有个硕大的宝瓶,宝瓶上的莲花是周国的国花。 堂堂梁国郡主,莫非喜欢周国的国花? 少年拿起宝瓶打量了几眼,放回去,不屑一笑,目光下移,落到右手边的一层格子上,上面放着一副画卷。 好奇心驱使,他拿出画卷,徐徐打开,之后目光定住。 画卷上画着一个小姑娘,唇红齿白,笑眼吟吟,头上梳着双丫髻,身上穿着翠绿色罗裙,手里还抱着一只毛茸茸的白兔。 少年眉头微蹙,将画卷移近,想更清晰地看小姑娘的面容,以及画卷右下侧的小字,但光线太暗,看不清。 他转身将画卷拿到槛窗下,借助屋外朦胧的光线,细细地端详画上的姑娘。 右下侧的小字为:柳婉,11岁。 少年微蹙的眉头逐渐舒展,冷峻的脸微微抬起,眼尾溢出一抹诧异的光芒,“是她?” 柳婉第二日醒来时天已大亮,晨光自帐幔外泻入,照得床榻白晃晃一片。 她迷糊了片刻,猛地想到床上有外男,屋外还有朱巧巧,心里一顿,支着胳膊从床上坐了起来。 扶了扶额,她竟然睡得这样沉。 “姐姐你醒啦。” 少年老老实实坐在薄毯的那一边,唇间含笑,晨光从一侧照进来,映得他的脸半明半暗,五官立体,肌肤莹白,目光灼灼如天上的星子。 好一个面如冠玉的美男,不只长相好,连骨相也格外俊逸出尘,当真适合做面首。 呸呸呸,她不能学崔若云。 柳婉掩饰起心底的尴尬,神色恢复镇定,带着路遇熟人一般的客气,微微颔首:“不好意思,我又睡过头了。” “熟人”也客气地回礼:“时间还早,姐姐大可再睡一会儿,不急的。”声音温温软软的,让人忍不住想疼他。 但,在他的注视下她怎能睡着。 “不睡了。”她提腿下床,后又转头看他:“你再歇会儿,待我看看外头的情况。” 看朱巧巧大清早会不会作妖。 “好的姐姐。”少年乖顺一笑,乖得让人想揉他的头。 柳婉转身将帐幔塞紧,行至妆奁前,坐定,唤了声“来人”。 冬梅与春杏双双进屋伺候。 “郡主,朱巧巧走了,留话说您还睡着,就不当面言谢了。”冬梅嘴角含着一丝窃喜。 “这么早?”柳婉心头诧异,这讨厌鬼怎的这么识趣了? “走时面色可不好,那脸拉得比马脸还长,也不知哪里没如她的意。”春杏说完扑哧一笑,端着水盆站在妆奁旁。 冬梅在水盆里沾湿了帕子,伺候主子净脸净手,“怕是没找着郡主的错漏处,心里堵着一口气儿呢。” 话刚落音…… “那就让她堵着好了。”是男子的声音。 屋内三个女子猛地呆住,齐齐看向床榻。 帐幔轻启,被拉开一道豁口,宋墨提起长腿下床,站直,头顶到了床顶,身姿挺拔,五官清俊,眼瞳将晨光剪碎,闪出一片细碎的光影,真好看。 “你……”柳婉无语凝噎,两名婢子并不知晓她床上藏了男人,他怎能轻易现身。 两名婢子已经完全傻掉了。 “呯”的一声响,春杏的水盆掉落,水洒了一地,“郡……郡主,他……他……他……” “他”了半天没“他”出一句话来。 冬梅拿着帕子的手滞在半空,面色僵硬:“他怎么下床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怎么从郡主的床上下来了。 “姐姐不用怕她。”少年从床前徐徐走向柳婉,在离妆奁丈余远处停下来,一脸乖巧地看着她。 三对一,对望。 空气安静得让人想抠脚趾头。 柳婉抿了抿唇,故作镇定地开口:“小墨你都听到了?”没话找话明知故问。 春杏眼珠子一滚,看了看主子,又看了看少年,连“小墨”的称谓都出来了,看来他们真——睡到一块儿去了。 这关系发展得快如闪电,简直让人——猝不及防。 “嗯,听到了,帐幔也不隔音。”他浅浅一笑,露出嘴角的梨涡,“姐姐说要给我重新包扎伤口的,所以我就下来了。” 柳婉抬眼,看到他印有血渍的领口,目露关切,“那现在就给你包。”转头吩咐婢子:“你们快去拿绷带与伤药,再拿一套……大点的衣裳来。” 他身上这套实在有点捉襟见肘,不过哪怕捉襟见肘也穿出了一身矜贵与风骨是怎么回事? 难道家里的小厮全都配不上这身衣裳? “好……好的郡主。”傻掉的婢子没任何过度地接了旨意,终是魂灵不附体,诺诺地应完便往屋外退。 退到门口时春杏又匆匆返回,捡起地上的水盆,狼狈地逃出去。 “冬梅你说,他俩咋就……咋就睡一起去了。”春杏一脸惶恐,这事儿她消化不了。 “慎言,别问。”这事儿冬梅也消化不了。 两名婢子面色沉重地肩并肩去了库房拿伤药及绷带。 此时的寝殿里,少年在案桌旁坐下,面色温柔,白皙玉手在桌上摊开,“姐姐,那我现在将外衣脱掉,烦请你将旧的绷带先解下来可好?” 孤男寡女! 如今男的还要脱衣裳了! 合适吗?不合适。 可两人都同睡过一床了,脱衣裳包个伤口好似也没什么,关键是早前还包扎过一次。 屋内落针可闻,柳婉脸颊发烫,吞咽了下口水,吞咽声好响。 “好,那……那你脱吧。” 少年乖顺一笑,抬手去解衣上的搭扣,片刻之后,整件外衣被脱下,只剩了缠在身上的白色绷带。 绷带之外是温润的锁骨、白皙的脖颈,以及遒劲有力的臂膀,当真是肌肤胜雪,好明亮,好夺目。 宽肩窄腹,身段真好。 原来男子美起来,可以远远胜过女子。 “姐姐,可以了。”少年扭头看她,眼瞳明亮而清澈,眼尾带勾,里面全是她的影子。 柳婉眉眼微垂,脸颊烫得都要烧起来了,但仍在倔强地保持镇定,“好,那我开始解绷带了。” 她不能站太近,尴尬;也不能站太远,够不着绷带,犹疑了片刻,总算确定了距离。 吸了口气,终于将细细的手腕伸到他胸前,小心地解开上面的活结,继而拉着绷带,绕到他的腰际,一圈圈将其松下。 门突然“嘎吱”了一下,有人进来了。 柳婉没回头,以为是春杏和冬梅,随口吩咐:“快将伤药拿过来。”解完绷带她就得替他涂药了。 门口的人没应声。 片刻后:“我的娘耶,我的郡主耶,你果然有个野男人!”语气心如死灰。 柳婉大骇,回头,乳母关嬷嬷站在门口,肥硕的身子挡住了好大一片光亮……
第17章 乖巧 关嬷嬷这几日本告了假,回老家参加亲戚的葬礼,刚收拾了心情入府,猛听到西院的两名丫鬟边走边嚼舌根。 说什么郡主不守妇道,明明与小公爷订婚了竟还勾搭野男人;说什么那野男人就养在无忧阁里,藏得深,外人不得而见。 这是人话吗,这是喷粪啦,关嬷嬷将柳婉从小疼到大,怎能容忍旁人如此抵毁她。 当下捋起袖子就上手:“天杀的,好你个混帐黄子,竟敢往郡主身上泼脏水,看我今日不撕烂了你们这臭嘴。” 小丫鬟哪见过这阵势,大声尖叫后双双奔逃,一边逃一边嚷:“我们又没冤枉郡主,那野男人还伤了朱公子的腿,不信你去看看嘛。” 关嬷嬷一身赘肉,哪能跑得过小年轻,扶着廊柱大口喘气,“你们给我等着,我定会让郡主禀报给夫人,让夫人将你们卖给人牙子去。” 她气呼呼地转身回无忧阁,急冲冲去寝殿,打算将刚才的事一五一十说给小主子听。 俗话说以讹传讹,有两个人嚼舌根马上就会有十个人嚼,有十个人嚼立马又会有二十个人嚼,若不制止当真要闹翻天了。 没成想,她刚一踏入寝殿大门,便一眼撞见自家主子与一赤身男子默然相对。 那画面,唉哟妈耶,这哪是她这个年纪的人能看的,那男的可都脱光了衣裳。 关嬷嬷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就给她来这顿暴击,差点两眼一黑一头栽下去,所幸扶住了门框,这才勉强立住了身子。 立住身子后将头扭过去,不看,一张老脸都臊红了。 “嬷嬷,不是你想的那样。”柳婉恢复了镇定,温声解释。 反正关嬷嬷是她乳母,是可以信任的人,只要解释清楚就会没事。 关嬷嬷仍倔强地梗着脖子,将头扭向门外,都成这样了她还能怎么想,只恨不能戳瞎自己的双眼。 “郡主,你……你到老奴这边来。”有些话不适合外男听,得跟小主子咬着耳朵说。 柳婉歉意地看了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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