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沉默了一瞬:“你领着阁子里的下人都去救火吧,注意安全,别伤着了。”佛堂烧了也好,以后朱氏没地儿训她了。 “好的郡主。” 柳婉交代完便转身进了屋,坐在铜镜前看着脸上的红印子,用手摸了摸,继而转身回到床前。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心里仍隐有担忧,担心朱氏留在了火场,但一想到她对自己的冷漠,心底又涌出一股怨气。 罢了,她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哪怕朱氏留在了火场,府里那么多家丁,有马二管家指挥着,也定能将她救出的。 柳婉翻了个身,强迫自己入睡。 此时佛堂外吵嚷声一片,火势被清凉的晚风吹着,越烧越大,“轰隆”一声,佛堂的梁柱倒下来,溅起通天的火花。 围着的人群惊叫着往外逃开。 瘫在地上的吴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夫人还在里头啊,你们赶紧去救她。” 夫人若死了,她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了。 管家马二弄湿了几床棉被,背在背上,与几名小厮一起冲进了火场。 约莫一刻钟后,朱氏被马二背了出来,紧接着朱巧巧也被众人抬出来,两人皆已被吓得神智不清了。 佛堂被烧得只剩了几根骨架,提着水桶来来回回灭火的人彻底歇了气,这火怕是没抢救的必要了。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骨架也倒了下来,佛堂在一场大火之后沦为废墟。 无忧阁屋顶,宋墨屈腿而坐,远处半明半暗的火光映在他脸上,使得本就立体的五官愈加冷峻而高不可攀,眸中罩着一层寒气,令人望而生畏。 无缰嗫嚅着:“公子,吴神医找到了,被安顿在刘逍那里,公子早些去看看吧,您体内的毒该解了。” “嗯。” 沉默了一瞬。 无缰瞄了一眼远处的火光,试探着问:“公子此举,是为给那位郡主出气么?” 宋墨转动着手中的铁链,没吭声。 无缰冒着挨打的风险说了句实话:“公子你变了。”变得他都快认不出了。 周国三皇子一向手段狠辣冷酷无情,周身寒气恨不能驱人十里,何时又干过替人打抱不平的事儿,简直让他惊呆了。 “无缰你是不是皮痒了?”宋墨语气阴郁,懒得废话。 无缰本能地身子一紧,“属下还不是关心公子,公子此举欠妥。” 宋墨拧眉看他。 “朱氏毕竟是郡主的母亲,您这么一烧,若是将她烧死了,您可就成了郡主的杀母仇人,到时还如何以姐弟相称?” 宋墨一声冷哼,腕上的铁链闪出一片寒光:“尸位素餐,她不配做她的母亲。” 就如同他的父皇也不配成为他的父亲一般,他同样可以面无表情地将他弄死。 “但她就是她的母亲,血浓于水呢。”无缰觉得他主子的脑子里有包。 “滚回你的宅院去,别在这唧唧歪歪。”宋墨伸腿站了起来。 无缰以为主子要动手,吓得往一侧闪躲,若是动手,他怕是扛不住主子的一根指头。 好在宋墨并未动手,再次往火光处瞄了一眼后,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屋顶。 无缰舒了口气,也盯着那远处的火光,满面忧心地默默祈求,烧伤烧残就行了,可千万别烧死啊,好歹他也要偶尔出入这座府邸的,怕是没脸呢。 天遂人愿,朱氏果然没被烧死。 也没被烧残,仅仅烧伤了一条腿,用药敷着,不过是几日行走不便而已。 但心里拱着一团火,令她夜不能寐,她一心向佛,如今却连佛堂都没了,腿上也不知会不会留疤。 更不知,远在边境的齐王某一日回来,会不会责怪于她,她没底。 而朱巧巧更是半点伤也没有,仅被烧掉了半头乌发,成日里戴着头巾,不敢出门见人。 “姑妈,我的婚事能不能拖一拖,等头发长起来后再说。”这个样子出嫁实在是太丢人了,朱巧巧握住头巾一角,说得戚戚哀哀。 那头巾是临时绣的,女工又不好,上面的一对水仙花绣得乱七八遭。 “不行。”朱氏将敷药的腿挪了挪,断然拒绝,“婚期就在五日之后,不得更改。” 她隐隐觉得此次的火起得蹊跷,好端端的那火怎的就从屋顶燃了起来?除非是降了天火。 再不然,便是有人存了歹心,故意纵火。 若真有人故意纵火,那此人明显是冲着她这条性命而来,其用心之狠毒实在令人不寒而栗,会是谁呢? 宋墨的身影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她刚扇完女儿的耳光佛堂便起火了,这是不是太巧了点? 但眼下还不能轻举妄动,免得影响了巧巧的婚事,一切等她出嫁后再说。 朱巧巧见说不动姑妈,没辙,悻悻地回了西院,坐在铜镜前看着半秃的自己,一边跺脚一边呜呜地哭。 她心里已经越来越没底了,卓承志已多日不来见她,当初那点热情眼见着就要淡了,如今自己秃着头嫁过去,还不知会被对方怎样嫌弃。 心里没底的朱巧巧很快将自己不幸的源头指向柳婉,若不是柳婉的存在,卓哥哥又怎会对她如此三心二意?又怎会只愿娶她做妾? 她越想心里越怨,越怨就越想骂一骂这小蹄子。 她不好过,她也别想好过。 出嫁的前夜,朱巧巧气咻咻地来到了无忧阁大门前,想趁着自己还在府中,再在这小蹄子面前潇洒走一回。 柳婉正在与宋墨下棋,已经连输三盘了,再输她真不想玩了。 冬梅进殿禀报:“郡主,表小姐来了。” 柳婉微微一怔,拿着棋子的手悬在半空:“她来做什么?” 宋墨伸手从她指尖取下棋子,又从旁边糖盒里拿了颗糖放进嘴里,缓缓起身:“来了就见,姐姐不必担心,我先去迎她。”
第30章 动心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朱巧巧出门前狠狠捯饬了一番,鞋是新的、衣裳是新的,连包在头上的头巾都是请绣娘专门绣的,一身花红柳绿闹腾得很。 她偏就是要在气势上压柳婉一头。 待进了无忧阁的大门,又低声地问身旁的婢子:“我今日这身是不是很能唬人?” 婢子小雪是新提上来的,填了小方的空子,此时正春风得意呢,只想全力讨好主子:“那是当然,小姐这一身哪怕是去宫里,也定然要将那些娘娘给比了下去,何况是咱们这位郡主。” 话说得有点大逆不道,声音自然压得格外低,朱巧巧却听得顺耳,一路忍不住“咯咯”地笑。 这段时间她晦气得很,先是闹自杀出意外,脖子受了伤,后又被大火烧秃了头,眼下婚事在即,她不找个人出出气浑身不舒坦。 主仆二人前后脚到了寝殿前的空地,再上几级台阶便能进殿了。 偏偏殿门口空无一人,刚刚带路的小厮也不见了,黑洞洞的殿门大开,檐下的灯笼在“嘎吱嘎吱”地摇,像欢迎她,又像不欢迎她。 也不知这小蹄子在搞什么鬼,朱巧巧的火气无来由地在心里拱了拱,脚下的步子也跨得快了些,气咻咻地踏上台阶。 不过才上第二级,突然脚下一滑,朱巧巧“啊”的一声尖叫,身子猛地往后倒下去,“噗通”一声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形象全无。 身后的小雪也被牵连,一个趔趄,扎扎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头巾,我的头巾。”朱巧巧来不及查看自己的伤势,牢牢地扒在地上,埋着一颗被烧秃的头,手臂伸出去,四处摸索。 那花哨的头巾早被摔飞了,正随着晚风飘飘扬扬地在空中打着旋儿呢。 朱巧巧摸索半天没摸索到头巾,倒摸索到好多黑色豆子,神情一顿,吊眼里凶光毕露,原来这地上洒过豆子,小蹄子这是故意的。 故意让她摔跤,故意让她丢脸呢。 她愤恨地咬了咬牙,将头埋得更低,头上毛发稀稀朗朗,齐耳长,大多被烧卷烧焦,狼狈得很,待她裹上头巾,看她不撕了这个小蹄子。 但头巾却好似与她对着干一般,越飞越远,最后落到了前方的空地上。 朱巧巧顾不得其他,膝盖着地飞快往头巾的方向爬过去,眼见着手臂就要够着了,冷不丁一只皂靴踩在了头巾上。 “你好大的胆子。”朱巧巧开口就想斥责,抬头,蓦地怔住。 宋墨踩着头巾略略弯腰,视线压下来,眸中覆着沉沉暗影,冰冷至极:“有我在无忧阁一天,你便别妄想在这儿撒野。” 语气狠厉,气场压人,满身矜贵,一张脸好看得不像话。 朱巧巧被那气势震得心下惶惶,慌忙用双臂抱住头,露出一张被挤扁的脸:“关你何事?” “郡主的事,便是我的事。”声音低沉,字咬得有点重,眸中的光亮如冷箭一般锋利。 向来对男女之事开窍的朱巧巧脑筋一转:“你喜欢她?”话刚出口蓦地一顿,当初伤她哥膝盖的野男人会不会是他? 面色阴沉的宋墨也一顿,眸中细碎的光影闪了闪,像被人捅了心窝子。 “你不是断袖吗,怎的还喜欢郡主?”她伸直上半身坐起来,吊眼里放出精光:“你是假断袖?你是柳婉的野男人?”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喊出来的。 宋墨烦躁地滚了滚喉头,握拳欺身过去:“闭上你这张臭嘴。” 话刚落音,柳婉蓦地出现在寝殿门口,“哟,表姐来了,明日便出阁了,今日这么晚了,怎的还有空过来?”语气不急不徐,面色温柔和善,端足了大家闺秀的风范。 宋墨这才站直了身体,颀长的身形玉树临风,眸中的冷色收起,看向柳婉的目光如三月轻风,柔和又湿润。 朱巧巧本能地捂紧自己被烧秃的头,看了看宋墨,又指着柳婉:“你们……你们打着姐弟的名义,在……在无忧阁偷情。” 话说得过于难听,在场的人皆怔住。 宋墨握拳,想杀人,可小淑女在跟前呢,压低了声音:“再次警告你,我向来不打女人,但我杀女人。” “杀”字咬得格外重。 朱巧巧霎时吓得面瘫,手臂软下来,露出了秃掉的头,“你……你……”“你”了半天没“你”出一句话来。 柳婉已款款步下台阶,神色镇定从容,睥睨着地上秃头的朱巧巧:“依我看,表姐不只头发烧糊了,怕是连脑子也烧糊了,怎么就口不择言了呢?” 围观的下人在吃吃地笑,春杏尤其放肆,竟然“扑哧”一声笑得好大声。 柳婉又逼近了两步,瞟了一眼宋墨脚底的头巾,仍是一副不急不徐的姿态:“这头巾已然脏了,表姐还是赶紧回去重新绣一块吧,明日便出嫁了,可别让卓承志见了你这模样,嫌弃你。” 她已不想给朱巧巧留丝毫情面,谁叫她给她下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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