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进殿,殿外的沈立便脚底抹油,转背就去给主子通风报信了。 门开着,柳婉腰背挺直地坐于屏风前,一张美艳的脸冰冰凉凉,“你是宋墨的护卫对吧?” 无缰:“……”靠,这让他怎么回?以前他的身份可是主子的相好。 说谎话他圆不好,说实话就是给主子添乱,做人好难! “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柳婉一副毫不客气的神情,“好男风也是假的对吧?” 当日崔若云不信宋墨好男风,寻阳公主也曾怀疑过,偏偏她对他深信不疑,现在想来就是个笑话。 无缰当真感觉自己被架在了火上烤,无助地摸摸后脑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公子没好男风,是我……我好男风。” 这是事先备好的谎言,罢了,看在主子哭了的份上,这个坑他替他跳了。 “还在撒谎。”柳婉疾言厉色。 无缰吓得身子一缩,怪不得主子会哭呢,这看上去娇娇弱弱的淑女,发起火来威力当真不小,“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我”出句像样的话来。 “你跟宋墨一样,是个骗子。” 无缰连后脑勺也不敢摸了,老老实实地站着,垂着手,勾着头,脚趾挨着脚趾,挨骂。 “你配合宋墨行骗住进齐王府,究竟有何意图?”柳婉一双哭肿了的眼睛死死盯着无缰,像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 这样的问题无缰敢答吗?不敢呀,给他几个脑袋他也不敢,只能装死,勾着头,不吭声。 “怎的不说话?还想继续行骗下去?” 无缰倔强地不说话。 “姐姐。”宋墨突然入得殿内,颀长的身影挡住了门口大片的光亮,“你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吧,姐姐问什么,我必答什么。” 无缰身子一松,大舒了口气,用看救星的一般的眼神看主子:“殿……殿下,那我出去了。”说完身子一扭,闪身出了寝殿,并不忘随手将门带上。 屋内的光又暗了一重,气氛也愈加压抑了一重。 “姐姐。”少年在她对面的圆凳上坐下,目光痴缠地看她:“你问。”他必老老实实乖乖作答。 小淑女这才抬头看他,红肿的双眸里尽是失望与绝望,她何曾不想直接问他,不过是怕他又骗她而已,“你满嘴谎言,谁还敢信你。” 她扭开头,又不看他了。 少年的绝世容颜变得楚楚可怜了,“要不姐姐将那把匕首拿出来,放在桌上,若是我再骗你一次,你就扎我一刀。” 竟还有脸提那件事,小淑女面上泛起一层薄红,气得咬了咬唇,对他怒目而视:“你,脸皮厚。” 他戴着那张面具,在她面前干了多少不要脸的事。 偏偏少年却摆出一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神情:“姐姐骂得对,我脸皮厚,以后我知错就改。” 简直是刀松不入了,小淑女气得不行,攥着手里的帕子,“还知错就改呢,难不成把你的脸皮刮薄么?” 又在骂他了。 他垂着头,任打任骂:“姐姐想刮就刮。”只要她不离开他,随她乐意,随她高兴,怎么整他都行。 小淑女还是很气,可眼下也不是泄火的时候,稳了稳心神:“你当真能做到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嗯,姐姐无论想知道什么,我必如实以告。”少年回得干脆,再也没胆骗她了。 “好。”小淑女挺了挺腰背,开问了。 屋内寂静无声,他与她相对而坐。 “你究竟是何人?”她的第一个问题。 刚刚她清楚听到,说漏嘴的无缰唤了他一声“殿下”。 “周国三皇子,从小被父皇逼着练无双剑,后被二哥谋害,抛弃于周国……被姐姐救下。”一口气回答了好几个问题。 小淑女怔了怔,瞟了他一眼,又赶忙垂下眼眸,长长的眼睫在眼下落了一道浅灰的影子。 怪不得穿小厮衣裳也掩不住一身矜贵之气呢,原来竟是周国皇子:“莫非你想……颠覆梁国?” 少年赶紧作答:“没有。” “那你留在齐王府的目的是什么?” 少年缓缓抬起眼眸,神色从容:“一开始确实有想利用齐王报复我二哥,后来……是为了姐姐才留那么久。” 小淑女垂眸,不看他,还是有点害羞怎么回事? 沉默了片刻后才抬眸,打量他,仿佛在他脸上寻找撒谎的痕迹。 “我句句属实,姐姐继续问吧。” 她顿了顿,“你本事那么大,可否知道我父亲为何要逃出去?” “你父亲筹谋多年,目的就是要坐上那把龙椅。” 她心底一沉,“怎么可能……” 她的父亲哪怕曾是太子热门人选,但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边境兢兢业业,对圣上也是尊敬有佳,又怎会真的去谋反! “所以梁仁帝对你父亲防范得紧,才将你与你母亲留在京城为质,这次你父亲怕是已与我二哥合谋,要颠覆梁帝江山,你父亲逃出去便是去接应城外的军队。” “所以朝廷才要抓我与母亲?” “没错,你与你母亲已是齐王的弃子,明日,梁帝大寿,你父亲会率军逼宫,将会有一场恶战。” 柳婉好似要虚脱一般,眼里的光都被抽走了,没想到崔若云所说的要变天,竟是与自己的父亲有关,泪哗哗地流了出来。 本不想相信,可眼下发生的一切,又令她不得不信。 “圣上明知我父亲逃了,又怎会毫无防备地让我父亲去逼宫?” 少年黑亮眸子眯了眯:“问题就出在这里,梁仁帝一向多疑,且还自大,他会以为你父亲仅是逃命而已,不会以为他在城外有军队,更不会以为你父亲有谋反的实力。” “那你……能不能……去天牢救我母亲?”哪怕不喜朱氏,好歹那也是她母亲。 少年垂下眼眸,回答得干脆:“不能,我得护着姐姐。” 她流着泪摇头:“我不要紧,你将我母亲救出可好?” “姐姐,等你安全了我才能想别的事,何况你母亲本来也对你不好。”他顿了顿,“再说了,眼下哪怕将她救出来,又安置在何处?” 小淑女蹙眉看他:“那你……准备将我安置在何处?” 少年眼尾溢出一抹欣喜,“姐姐真的愿意跟着我了?” 她当然不愿意,“我不过是……好奇而已。” 少年难得地弯起了唇角,声音温温软软,像泡了水:“我在哪儿,姐姐便在哪儿,不存在安置一说。” 呵,这当真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了。 “姐姐还有什么话要问,尽管问吧。”问出来了,她心里也便不会那么郁结了,对他的态度自然会慢慢变好。 小淑女沉默了片刻,“没有了,你先回去吧。” 少年一哽,“真没要问的了?那以后……姐姐能不能不生气了?” 她答非所问:“我想让春杏和冬梅过来陪我。” 他陪她不行吗,干嘛非得要婢子陪?心里有点失落。 罢了,她刚缓过来,先不惹她生气为妙,“好,那我叫她们过来。” 春杏快步进入寝殿时,一颗心“呯呯”乱跳,都跳到了嗓子眼儿上,“郡主,魏大人差人偷偷送来了信。” 是魏学义,所谓的信不过是一张简陋的纸条:“知你深陷困境,今夜子时,无忧阁后院山墙处,我来接你。” 郡主被无双魔头挟持之事已传遍京城,梁仁帝嘴上说要惩罚无双魔头救出郡主,内里却压根不曾理会。 这不是刚好么,他想抓郡主没抓到,偏偏被无双魔头占了先机,眼下齐王要想救回女儿,那就得去抓无双魔头了,抓到了无双魔头送还周国,战事便也就平息了。 “圣上,齐王之女乃一朝郡主,如今被周国魔头所挟持,说到底丢的是咱们梁国人的脸面,还望圣上明断。”魏学义在太和殿苦劝。 梁仁帝幽幽一叹:“学义呀,不是朕不想救啊,是救不了啊,郭超都被杀了,你说朕派谁去围攻那无双魔头,总不能拉一支军队去吧,那样岂不是更丢脸,再说了,眼下战事吃紧,国内大部分兵力皆去了边境,余下兵力首要也要维护宫内的安稳,哪有余力去管别的事?” 这是彻底想甩手不管了,魏学义抿了抿唇,再次施完礼后出了殿门。 眼下郡主被无双魔头挟持,梁仁帝也就无法抓郡主进天牢,也就是说,只要他能将郡主从无双魔头手上救出,再偷偷安置好,郡主连牢狱之灾都免除了。 如此一思量,魏学义百般信心,当夜暗暗谋划了一番,便差人做了小厮装扮,混进齐王府里,并与郡主的贴身丫鬟春杏联络上。 冬梅面色沉重地看着主子:“郡主,要不要走?” 柳婉在殿内踱了几步,语气毫不犹豫,“自然是要走的。”只是不知那魏学义的计划有几成胜算。 “收拾几样简单的行装,银票都带上,今夜子时便走。”她面色坚定。 曾经那个小墨本就是假的,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至于未来的日子,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当夜无风无月,冷风呼啸,吹得支摘窗“嘎吱嘎吱”响,连屋外廊下的灯笼也不停晃荡,移动的光影投到门扇上,恍如鬼影似的。 屋中的主仆三人谁也没敢睡,烛火熄了,四下里黑漆漆的。 春杏早就吓得喉头打结了,说话变得不利索:“郡……郡主,外头……外头的人,当真不会发现咱们么?” 外头守着无缰和沈立,此时二人正靠在廊柱下,一人靠一边,怕是正在打瞌呢。 “咱们从后窗走,他们发现不了。”柳婉低声安慰。 冬梅猫着步子行至屋门处,将耳朵贴在门扇上,听屋外的动静。 屋外除了呼呼的风声,压根听不到丁点人声,她隔着夜色朝柳婉摇了摇头,意思是没动静。 子时马上就要到了,柳婉这才从床沿前起身,冬梅与春杏赶忙提上包袱,紧随其后。 后窗也是支摘窗,冬梅摸黑搬了张圆凳放在窗下,继而上前几步,轻轻将窗扇推开,一股冷风沿着豁口涌入,吹得几人发丝凌乱。 “郡主,您小心点儿。”冬梅牵着主子的胳膊。 柳婉提起裙摆,摸索着站上了圆凳,继而沿着窗台从豁口探出半个身子,艰难地爬了出去,站在了黑不隆咚的后檐下。 四下里寂廖无人,只有萧杀的冷风,当真是凄清又凄凉,从小到大这么些年,哪怕一直被朱氏薄待,一直被朱巧巧欺负,却也不曾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如此狼狈地逃离这座府邸。 当真是世事无常! 冬梅与春杏倒是腿脚利索一些,很快从窗内爬出,三人低一脚高一脚地在后檐窄窄的通道里穿行。 穿过这条通道后拐个弯,再穿过一条50米的游廊,便能很快到达府邸的东门,东门是杆子在守,应付起来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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