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秋蝉也凑过来念出声,“这文不对题的,这人是什么意思?” 信笺自徐晗玉手中滑落,她蓦然站起身来。 “姐姐,你怎么了?”□□浩印象中的长姐一向端方从容,他还从未见过她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 徐晗玉将信纸捡起,翻开背面,右下角果然落了一个小小的“谢”字。 ----- 谢斐今日难得的心情颇佳,就连敷衍起安阳长公主他都舍得多露几个笑脸。 安阳公主刘莹以筹备风雅集为名,凑了不少人到她府上来饮酒作乐。 其实公主府日日笙歌已经是金都常态了,今日一个名头,明日又换一个名头,长公主的宴厅就没有歇过。 宴厅里有金都权贵家的小郎君,也有才艺出众的乐师画郎,还有不少即将参加秋闱的贡生举子,但是绝大多数都是年轻俊朗的男子,还有三两个妆容华贵的夫人女郎,俱是刘莹的闺中密友。 传说安阳公主平生最恨貌丑之人,若不得不见,还会以白布蒙眼,是以这宴厅里的众人一眼望去还真是赏心悦目。 当然,最耀眼的还是安阳公主下首的谢玉林,容貌如同最上等的山水画,让人百看不厌,若是这位郎君肯笑上一笑,那真如骄阳东升,便是平生审阅美男无数的安阳公主也要恍神片刻。 “马上就要风雅集了,听说谢玉林也要参加,不知是准备了什么才艺呢?” 一男子突然问道,他也是个七品小官,文采不错,以往颇得安阳公主欢心,正想着借安阳公主这棵大树往上攀爬,没想到半路遇到个程咬金,自从这个谢斐来后,刘莹的目光许久未放到他身上了。 最近他打听到这个谢斐在南楚时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是以故意这么一说,想要让他出个丑,要知道安阳公主除了喜欢美男,也喜欢才子。 “是啊,公主,还从未见谢玉林展示过才艺,想来玉林这般风采,定然也是博学多才。” 刘莹的表妹,同样是孀居在家的许国夫人瞧上谢斐许久了,倒是真想看这位郎君展示一番。 刘莹有些为难,她知道谢斐的脾气可不算太好,并不怎么喜欢当众卖弄。 “怎么,难道谢玉林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吗?那随便做首诗也成,该不会连这个也不行吧?”那八品小官故意说道。 “不可无礼,谢玉林一手琴技出神入化,高山流水之音堪比伯牙。”刘莹这话一出来,众人更是被勾起了兴趣。 刘莹暗恼,她只是不想谢斐被人轻视才如此口快,其实这话倒也没说错,当初就是因为谢斐弹的一手好琴,这才吸引了她的目光驻足。 不过谢斐说过,琴不是展示之艺,只能为知音而奏,也不知道他此刻是否愿意…… 刘莹骑虎难下,只好对着谢斐歉然一笑。 虽然安阳公主待他不错,可是谢斐知道此时此刻他若当众驳了刘莹面子,日后她还愿不愿意为自己搭线就不好说了。 也罢,他谢斐还有什么忍不下的。 他对着刘莹轻轻一笑,施施然起身到琴前坐下,原本的乐师赶紧给他让座。 谢斐的确会弹琴,乾元公主就是个中高手,谢斐从小耳濡目染,后来更是师从大家,但是长大以后,反而不耐烦这些取乐人的玩意,就像谢虢说的,玩物丧志。 没想到来到北燕,他却要靠这些取乐的手艺谋划生路。 信手弹来,琴音袅袅,如春水蔓延开去,泠泠如山泉拍石,又如风吹竹叶,让人心驰神往。 刘莹正听得沉醉,一个童子忽然进来在她耳边轻言。 不知说些什么,她微微睁大眼睛,颇有些惊讶的样子,旋即点点头。 片刻后,一个盛装女郎步入宴厅。 “这琴音真是不错。”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众人皆往出声处望去。 “铮——”琴弦应声而断,谢斐保持着抚琴的手势,定在原处,鬓间发垂下,挡住了他晦暗的神色。 “这是什么风,竟然把景川郡主给吹来了。”刘莹笑盈盈地招呼,在场许多人并未见过徐晗玉,听到刘莹的话,才知道这位姣若秋月的贵气女郎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景川郡主。 一时间众人慌忙行礼,倒也没注意那个谢玉林还坐在原处纹丝未动。 “见过表姑,”徐晗玉并未按规矩行礼,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刘莹也不生气,淳熙帝早就特许过她可以不拜任何人。 徐晗玉裙摆摇曳,从众人中穿行而过,目不斜视。安阳公主身旁之人早就将位置让出,她也不客气,径直坐下。 “早就听说表姑的宴会雅致有趣,今日总算有机会见识了,不请自来,还望表姑莫嫌我叨扰。” “哪里的话,你可是咱们北燕第一佳人,你能赏脸过来,这无趣的宴会才有了几分意思。” 安阳公主虽然不解为何徐晗玉突然造访,但是她毕竟浸淫名利场多年,早已学会如何待人接物,知情识趣。 徐晗玉和东宫亲近,又深得陛下欢心,是多少人想要巴结的对象,安阳公主自然不会放过能讨好她的机会。 徐晗玉笑笑,“表姑府中卧虎藏龙,我看就堂下这个小小的琴师都能将春风楼的头牌给比下去。” 徐晗玉此话一出,不少人哄笑出声。 徐晗玉轻轻将柳眉蹙起,似乎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 许国夫人最是促狭,也不解释谢斐的身份,反而笑着问道,“郡主这么说难不成还去逛过春风楼不成?” 徐晗玉倒也坦荡,“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北燕可不是什么南蛮之地,民风开化,男子能做的事,女子自然也无不可。” “这话说得好,”安阳公主赞道,从前和徐晗玉打交道不多,竟然不知她是如此妙人。 “不过他可不是我府上的琴师,他是谢郎君,是我公主府的座上客。”安阳公主好心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那想来这位谢郎君必然人才出众的很,不知高就何处?” 富康伯爵府家的小郎君想要讨好徐晗玉,脑子一转,赶紧开口,“郡主不知,这谢郎君可是陛下亲封的八品玉林郎。” 八品小官怎么可能由陛下亲封,满朝也只有南楚来的质子有如此待遇了,果然徐晗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竟然是谢玉林,这琴弹的好,是我给打断了,还请谢玉林接着弹完吧。” 郡主亲自点名,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厅堂中央那人身上。 谢斐缓缓说道,“琴弦已断,弹不了了。” 声音平平,没有丝毫起伏。 安阳公主打圆场,“既然琴弦断了,那就看歌舞吧,我府里新来了两位西域的舞姬,舞姿曼妙的很……” “欸,”徐晗玉打断她,眼睛却瞧着厅堂中的谢斐,“琴弦断了,换一把琴就是,公主府想来不缺琴吧。” 徐晗玉都这么说了,安阳公主哪里好扰她兴致,虽然谢斐很中她意,可毕竟只是一个取乐的男人,还是南楚来的质子,对她也谈不上多上心,孰轻孰重她刘莹还是分得清的。 “既然如此,那谢玉林便接着弹吧。”仆人赶紧给谢斐换了琴。 谢斐抬起头,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突然想起去年此时在卢府的那幕,那时弹琴的人和听琴的人如今正好换了过来。 她锦绣罗琦,满头珠翠,与那个鬓间只有一朵山茶的女郎竟然是同一人。 谢斐深深瞧了她一眼,重新坐下,泠泠琴音再次从他手中流泻而出。 一曲毕,众人还沉浸在余韵之中,徐晗玉拍了拍手,“不错,谢玉林的琴艺当值一赏,我府上有一把古琴,命唤‘旖梦’,改日我便让人送到玉林郎府上。” 景川郡主这意思,莫不是看上了谢斐?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徐晗玉便找托辞向安阳公主辞去了。 景川郡主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似乎此行只是为了听他谢斐弹上一曲。 还要赠琴“旖梦”,这实在不能不让人浮想联翩。 安阳公主将眼神从徐晗玉的背影移到谢斐身上,若有所思。 ----- 徐晗玉果然说到做到,第二日这古琴便到了谢斐手边。 这琴送的高调,从侯府里出来,跨过大半个金都,一路上侯府的下人深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什么,将挡路的人全都呵斥开,“当心点,这可是景川郡主赐给玉林郎的重礼,你们碰坏了担待得起吗!” 不过半日,金都里有些耳目的人家都听说了,景川郡主看上了南楚来的八品玉林郎。 这谣言纷纷扬扬,一直传到风雅集拉开序幕。 风雅集在安阳公主的私家园林举办,声势浩大,参与者众, 今年的开场节目经过千挑万选,最后定了金都最有名的仕女舞,安阳公主更是特意请来了顾子书做这领舞。 “乐而不淫”是仕女舞的基调,这舞本就是大燕的开国皇后东方燕儿为了祈福而编,素来高雅,今夏又逢田州等地洪水成灾,安阳公主以替百姓祈福为名这才打动了顾子书。 顾濛的才名早就享誉天下,但是却鲜少有人见过这位才女的舞跳得如何,刘莹自然也是冲着顾濛的名头去的,她在金都拥趸甚多,有她来领舞,不管跳得如何,这风雅集都要更上一个档次。 没想到的是顾子书的舞大大超出她的预料,这仕女舞看着容易实则极难,它不用寻常的古琴伴奏,而是佐之以鼓,为的便是跳出一股铿锵气势,但是又不能全然丢了女子的曼妙身形,总之刚柔之间犹如行走在悬丝之上,极难把握这微妙的平衡。 顾濛不仅把握住了,还更胜一筹,起承转合之间加入自己对这舞的理解,轻缓处如燕子春归,疾猛处又似鹰击长空,志在高山时,有巍峨峰巅矗立,意在流水时,又有浩荡水波自江上汩汩。 她的美让你心生喜爱,却绝生不出亵渎之意。 这场舞给在座的众人都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可以想见,今日以后,顾子书的名声又将更上一层楼。 徐晗玉同顾晏二人在观景台的最佳位置上看完了这场表演。 “没想到子书妹妹的舞跳的这般好看。”徐晗玉赞许地说。 “她呀为了这场舞苦练了好几个月呢,别看她眼下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心里紧张的不行,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把院子里的人折腾得够呛。” “眼下看来是值得的,子书妹妹如此才貌,定然日后能觅得好夫婿。”徐晗玉微微笑道。 “别人如此夸她,她或许高兴,可是若你夸这话,她定然恼怒。”顾晏望着她说道。 “哦,为何?” “你真不知道么,”顾晏眼含春波,噙着笑意,“因为在她心里,你的才貌可在她之上。” “佳人出景川,风华冠天下。阿玉,论风华绝代,谁又能比得上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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