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忠进捏捏眉心,“那是在老家,何况娘你也没亲眼见过,做不得真,这金都随便拉个官都比儿的官阶大,儿可是连陛下的面都见不到那种。” “真的?”胡刘氏有些狐疑,不过她见识有限,也没见过几个真的大官。 胡忠进重重点点头。 “那这也罢了,没有万顷良田,没有金银珠宝也就算了,你可得给娘娶个媳妇吧,这转过年去,你可就二十四啦,早就该娶媳妇了,从前你说咱家穷,不想耽误别人家的女儿,那现在咱家总不算穷了吧,你明日就得给我讨个媳妇去!” “娘,这种事急不得的,总要讲个两情相悦吧。” “什么两情相悦,我看你就是存心不想我抱大孙子,”胡刘氏直觉儿子又在搪塞自己,便开始哭天喊地,“老天也啊,我是造了什么孽啊,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长大,起早贪黑的啊,省吃俭用供这个不孝子科考,好不容易他有了出息,就不听老娘的话了啊!” 唉,又来了,胡忠进麻木地坐在一旁,等他娘嚎累了,才开始说话,“娘,我是你拉扯大的不假,但是我们家里吃饭靠的是父亲留下的几亩薄田的租金,您老一天活也没干过,更不用说起早贪黑了。” “那田后来不是没了吗,我还去田庄给人干活呢!”胡刘氏梗着脖子说。 “那是因为您老和人赌博,才将田给赌输了,你去田庄给人干活,一个子没赚到,还打碎了人家的好几个碟碗,是我和大伯拿了钱去赔的,这之后我们家的用度可是全靠我给人算账写信,卖点书画来维持。” 胡刘氏便不说话了,自知理亏,又倒回床上长吁短叹。 “唉,”胡忠进懒得和他娘计较,“我听同僚说城东有家烤鸭店,烤出的鸭子酥脆可口,不若我去给娘买一只回来,给今日的晚饭添个菜。” 胡刘氏闻言耳朵一动,却没起来,只是也不反对。 胡忠进起身出去,一旁的小厮说,“郎君我去吧。” 胡忠进摇摇头,小声说,“我这可是出去躲个清净呐,哪能把这个机会给你。” 那小厮笑笑,他家郎君可真是好伺候,平易近日,待他们也极好。 胡忠进慢慢悠悠往城东走去,一路上走走停停,也不着急。 到了那烤鸭铺,人家都快打烊了。 “不好意思啊小哥,这烤鸭还有吗?”胡忠进站在窗口打听。 “这位客官不好意思,最后一份让这位女郎给买了,今日的已经没了。”说着,店伙计将窗口的木板给合上了。 “唉,”胡忠进这下可犯了难,答应了老娘给她带只烤鸭回去的,若带不回去,还不知道她又要何如闹腾。 胡忠进转过身来,方才那最后一位买了烤鸭的女郎竟然还没走,正歪着脑袋打量他。 他先是一愣转而一喜,朝着那位女郎作了个揖,“这位女郎不知可否将这烤鸭让与我,在下愿出双倍价钱。” 那女郎嗤笑一声,“你当我稀罕这点钱么。” 看来是不愿意,胡忠进也不好勉强人家,微微颔首便要离开。 “唉,书呆子,你等一等。”胡忠进疑惑转身,书呆子是在叫他吗? “没错,就是叫你,”秋蝉小跑到他面前,“你想要这烤鸭也不是不行,不过这是我给我家女郎买的,须得问问她愿不愿意。” 原来如此,“那不知你家女郎在何处呢?” 秋蝉手指往一旁的湖边指指,“喏,我家女郎就在那边。” 胡忠进顺着秋蝉的手指看过去,金都的湖边,泛黄的银杏叶下,正有一粉衣女郎孑然独立,那女郎似乎是听到这边的声响,瞧他们这里看过来。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胡忠进竟一时看呆了去。 “喂,喂,书呆子,你还不去问问我家女郎吗?” “啊,哦,是,我该去问问。”胡忠进缓缓朝湖边那女郎走去。 “见过女郎,”他弯腰行了一个大礼。 “郎君不必行如此大礼,”女郎的声音正如她人一般,泠泠似天籁,还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胡忠进缓缓抬头,又看得呆去,立马又低下头。 “郎君可有何事?” 对,他是有事相求来着,可是对着这天仙一般的女郎,胡忠进实在是说不出让她把烤鸭让给他这种话。 “这位郎君想要问问女郎能不能把咱们的烤鸭让给他。”秋蝉看他磨磨蹭蹭,索性替他说了。 “哦,原来如此,郎君这么喜爱这烤鸭吗?” “不,也不是,这烤鸭是家母想吃,我这才出来买的,怪我自己来晚了,既然是女郎买了那就是女郎的,我改日再来买便是。”胡忠进连忙解释说。 “你这人刚刚还要我让给你,怎么现下又不让了。”秋蝉在一旁嘟囔。 胡忠进被秋蝉这话说的有些羞赧,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些什么。 “难为郎君一片孝心,既然是令堂想吃,那我便让给郎君吧。” 胡忠进没想到这女郎不仅人美竟然还这般心善。 他再次看向女郎,只见她微微欠身,便转身走了。 “喏,给你,”秋蝉挡住他的视线,将烤鸭塞给他。 等到主仆二人走远了,胡忠进这才反应过来,“糟了,忘记给人钱了!” ----- 马车上,秋蝉好奇地问,“郡主,你觉得这书呆子如何?” “这人可不是什么书呆子,他的文章我读过,是个胸中有些沟壑的。”正是因为读过他的文章,徐晗玉这才决定见他一面,看看姨父执意为她择的这个寒门夫婿。 “文章写得好有什么稀奇的,小公爷写的不也挺好吗,再说了,他能好过郡主去?”秋蝉有些不屑,跟在郡主身边久了,自然眼界也高了不少。 “这不一样,我和子宁哥哥从小便有名师悉心教导,而他却只靠自己,能有这番功夫已经实属难得了,我若是姨父恐怕也会选他做这个状元。”徐晗玉这话没错,虽然单从文章上来说,胡忠进是要比顾晏差些才气,但是从政重在务实,胡忠进是个好苗子。 而且英国公已经是烈火烹油了,不需要再添一把柴。 这柴既是状元之位,也是她这个郡主儿媳。 正是因为能冷静地想明白这些,徐晗玉才觉得没有意思。淳熙帝的一巴掌的确把她打醒了,皇家是没有温情的,有的只是利益,永恒的利益,嫁给胡忠进,对皇家,对她,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很难说淳熙帝没有为她考虑过,这恐怕已经是他权衡之后最好的结果了。 既然她无力去抗争,那便只能顺从。 她动用绣衣门查过了这个胡忠进,的确是没什么可以挑剔的。 家世清白,为人忠厚,家里只有一个寡母,虽然这个寡母脾气不好,但是徐晗玉有的是办法拿捏。 嫁给他,就像淳熙帝说的,她依旧可以做她的景川郡主,不用看别人脸色。 比起英国公府,胡家虽然少了名气和财力,但也少了许多规矩和约束。 道理是如此,可终究有些意难平吧,这辈子她只能嫁给一个不爱的人吗?那她帮着太子追求那些虚无的名利和权势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说起来爱又是什么,不也一样很虚无吗,顾晏爱的难道就是真的她吗?若是他能看清她骨子里的自私和冷漠,这份爱意又能维持多久。 徐晗玉突然想到另外一个曾经满心期许说要娶她的男子。 如果徐晗玉真的只是杜若,嫁给他,会幸福吗? 徐晗玉摇摇头,笑自己这一瞬的天真,怎么可能,他不过是娶个妾室罢了,一辈子仰人鼻息,看人脸色,依附别人的心意而活,这种日子不是她徐晗玉看得上的。
第40章 难过 徐晗玉已经做好了接受赐婚的准备,英国公府送来的信笺她已经许久没打开了,但是没想到赐婚的圣旨迟迟没有下来。 转眼进入寒冬,漫天大雪将万物染成一块纯白的幕布。 徐晗玉畏冷,成日窝在屋里不愿走动,梨奴也是,都不愿意去花园转悠了,只每日躺在她脚边睡觉。 秋蝉往炭盆里添了几块银丝碳,又将香炉里的熏香给换了。 “郡主,我瞧你这书页半天没翻开了,你在发什么呆呢。” 是么,徐晗玉将手上的道德经合上,本来就是翻着打发时间的。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秋蝉有些担心,“这雪这般大,看来今日菡萏是赶不回来了。” 话音刚落,窗外就传来了拍打衣料的声音,正是菡萏在抖落斗篷上的雪粒,梨奴也被惊醒,一把跳到了茶几上。 徐晗玉摸了摸梨奴的毛,浅浅笑开,“秋蝉正念叨你呢,可巧你就到了。” 菡萏也笑起来,“都是这大雪,害秋蝉为我担心了。” 秋蝉轻轻一跺脚,“我呸,谁担心了,一走就是大半个月,越来越不着家了,我看你冷死在外面才好哩。” 嘴上这么说着,却主动过去把菡萏的斗篷接过,又给她斟了一杯暖手的姜茶。 “情况如何?”徐晗玉待她喝完茶,这才开口。 菡萏把茶杯放下,连着赶了几日的路,这一杯姜茶下肚方觉浑身暖了起来。 “反贼已经被安国将军给镇压了,有些余孽逃脱,不过想来成不了什么气候,安国将军正在围剿残余。” 徐晗玉点点头,大约是一个月前,承接初夏太后那场寿宴的突发大雨的伏笔,北燕的陪都宁州竟然也发生了叛乱,按理说宁州今年风调雨顺实在是不应该,可这场叛乱就是发生了,理由依然是天降祸兆,反贼口口声声说寿宴的大雨、田州的洪灾都是上天的暗示,所以以顺天命为由扯起了大旗,徐晗玉觉得蹊跷,这才让菡萏带人去探个究竟。 “不过这只是面上,”菡萏将郡主嘱托她探查的几个疑点一一汇报,“……婢子也觉得很奇怪,按理说宁州风气向来淳朴,不该有这么多人响应才是,细细查探了才发现,恐怕这是宁州太守在暗中捣鬼,他似乎同反贼头目有某些私下来往。” “宁州太守顾威?”这下徐晗玉真有些惊讶了,这顾威乃是英国公的亲弟,顾家兄妹的亲叔叔,素来有勤政爱民的好名声,怎么会卷入反叛的事情。 不过菡萏敢这么说,想来至少有八成的可能。 说起顾威,徐晗玉心中又浮起另外一个人,虽然事隔经年,但是关于她姨母那些隐秘的往事,她多少还是记着一些。 顾威一生未娶,就是为了她姨母曾经的一句戏言。 “那太子的人可有查到什么?” “顾威行事不算隐秘,太子恐怕也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宁州叛乱,陛下让太子协助安国将军前去镇压,自然也会调查此事,徐晗玉派菡萏去,也是想要协助一番太子,不过此事事关顾家,菡萏还未跟太子说,便先回来禀报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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