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川看容宁揣了一罐,还探头探脑试图翻箱倒柜的样,再想到这一个月以来父亲借酒浇愁时时发愣的模样,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拦着人。 徐缪凌是受益者,脸上涂着微凉且带香的伤膏,见容宁完全以扫荡姿态翻着药,同情安慰郭川:“刀剑无眼,最近容宁和我练得比较多。做伤膏要的材料,我回头给你补上。” 郭川想了想,温声拒绝了:“我爹不会收。你们平时多注意身体。要是年少留下暗伤,以后需要养很久。” 徐缪凌答应了:“好。” 郭川提醒容宁:“你找好了吗?我药房要关一下门。我今天还得进永安园,替我爹给贤妃送调理身子的茶。” 容宁从柜子处往外探头,看向郭川:“有牌子?” 郭川性子实诚,认真回答:“有。不过我也只是送到永安园门口,不进贤妃宫殿。” 容宁“哦”了一声:“那我帮你送吧。”她至今为止都没有自由出入皇宫的牌子,这辈子除了被召见外,只能靠蹭。 郭川犹疑看向容宁:“……这不行的吧?” 容宁诚恳:“我在你这边拿了药,钱都没花。你爹和我兄长的关系好,我花钱你肯定拿着烫手。那我帮你跑腿,不就正好抵了药钱?” 说得有理有据,让郭川禁不住想点头。 徐缪凌在边上慢慢双手环胸。以他的经验,容宁此时正在哄骗人。难道她要进永安园?不是和他约好了去喝酒? 容宁站起身:“说吧,哪些是要给贤妃带去?我每年也会去永安园赴宴。只是去个东门,你不用担心我走丢。你是替你爹送,我替你爹送一样。” 郭川其实不喜欢出门,听容宁这么说,去旁边拿了打包好的茶。他将茶递给容宁:“贤妃身边有擅医的宫女,常给贤妃按她现下身子情况配一些性温的药茶。这里都是平日贤妃会喝的。你别漏了少了。” 他交出牌子:“东门走。约了申时,现在再不出门要来不及了。”牌子也是为了证明他是送药茶的人而已。 容宁拿了牌子和茶,招呼徐缪凌:“走走。” 两人搜刮完了郭川,一道前往永安园东门。路上马车里,徐缪凌才开口问容宁:“你要去永安园干什么?想进去?能进去?” 容宁将茶放好,把玩了一下郭川给她的牌子。 她转动着,一本正经回答徐缪凌的话:“我是女子,和郭川不同。有牌子当然能进永安园后园。我在宫里结了一个手帕交。人不常出来,我当然得去看看他。你是男子,对这种应该不懂吧。” 徐缪凌一时恍惚了一下:对哦,容宁是女子。 她是会有闺房手帕交的!
第13章 申时,永安园东门。贤妃身边的宫女月柔露出矜持规矩的笑容,与门口侍卫交谈着:“娘娘每隔一段日子都要让奴婢来拿茶,实在扰烦诸位。” 外来的东西进永安园都要经过查验。 宫女不可随意出宫,哪怕是太医院的人得了旨意有牌子,将所谓药茶从外头拿给宫女,门口侍卫都要一一检查,以防有不该进宫的东西。 贤妃安分,无子嗣也地位颇高,对下人大方。喝药茶是她的习惯,圣上亲允多年,侍卫当然不敢觉得人打扰。他肃然回答:“没有的事。” 东门马车停下,容宁走下马车,一眼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侍卫和宫女。 她三两步上前,一手举牌子,一手拿着茶:“我来替太医院送茶。” 值守侍卫微顿,险些嘴角抽搐。 容宁和侍卫对视,颇有些微妙:“哎,到现在没晋升呢?” 巧了,几年前碰上值守的是这个侍卫,几年后还是这个侍卫。 侍卫肃然,不想理容宁这个最近在军营里胡闹的混小鬼。 月柔愣怔,随即很快认出面前的人。京城女眷年纪轻身份高,又常年穿着练武劲装的,唯有容家女容宁。她愣完后再次露出规矩的笑容:“原来是容校尉,奴婢月柔,是贤妃娘娘身边人。郭御医近来身子可好些了?他告病休息快一月有余。各家娘娘都盼着他身子快些好。” 容宁将药茶交给侍卫检查:“郭御医不见人。我从郭川手里拿的茶。” 她对宫女说了声:“我帮你拿进去吧。” 月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侍卫检查的同时,幽幽问容宁:“你要进永安园干什么?” 容宁笑了起来:“送茶这种活怎么能劳烦如此漂亮的姐姐?我当然是来帮忙的。郭御医没法问诊。我久病成医,至少能把个脉。当然,主要是问问贤妃有什么缺的,为贤妃带话回去。” 身后跟着下马车,听到容宁说话的徐缪凌:“……” 没怎么和容宁接触过的月柔,忍不住发问:“容校尉身子哪里不适?” 容宁正想说自己浑身上下满是不适,就见侍卫将检查好的茶送到月柔面前,替她回答了问题:“别听她瞎说。天天在侍卫营里和人切磋,久病成医也只能是外伤。” 这对话听得让人忍俊不禁。 贤妃身边的宫女月柔终忍不住笑出了声:“既然是郭御医之子有嘱托,容校尉便和奴婢进去一趟吧。问完后,奴婢自会将您送出来。” 她视线落在了容宁身后的少年:“男子不可入后园,想来这也是郭御医之子拜托容校尉前来的缘故。” 徐缪凌知道宫女话里有话,在容宁身后开口:“我在门口等你。” 他总不能为了所谓手帕交,而跟着一起去后园。 容宁朝后摆摆手,跟着宫女月柔往永安园内走。 于是宫女月柔与容宁朝内走,徐缪凌在永安园东门与侍卫算是一同值守了。 宫女入宫后经过严苛教导,每一个人走路的步子、微笑的弧度,几乎全有讲究。 容宁走在这位宫女月柔身侧,半点没有意外。她对永安园已经算熟悉。哪怕来得少,路乱走也能走熟。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到。迷路过一次绝不能迷路第二次。 与其他不敢多往四下张望的来客不同,容宁目视前方,余光一直在往两边瞥着。这是她跟着侍卫们养成的习惯。 侍卫们巡逻时,既要维持面上肃然,又要耳听八方眼观六路,这样才能确保身边贵人安全,不让宵小有可乘之机。上过战场的士兵则是要学会这样记路。没人在野外作战会戳个标,示意哪里可以走,哪里更安全。 容宁走到半路,余光突然瞥见了一处太监衣着的青素衣。 她侧转头看过去。这太监是刻意在躲避,缩在墙与树后。他下摆衣角露出了一点,没能彻底藏住。一般太监就算有事,也不需要规避来往人。 “出来。”容宁停住脚步,冷声呵斥,“哪的太监?” 十二岁的容校尉,个子不高,可气势绝非等闲人可媲美。宫女诧异跟着停下,转头顺着容宁的视线看过去。 缩在那儿的太监纹丝不动,似乎是存有侥幸之心,想伪装没被发现。 然而这样姿态只会让容宁更起疑。她直接走过去,将躲起来的太监拽出来。她还没再开口,只见小太监面色惨白,颤得额头有了薄汗,刚被拽就往下跪倒磕头起来:“奴生怕惊扰贵人,望贵人赎罪。” 一开口,小太监与月柔的差别便显了出来。宫女月柔一眼能看出容宁是谁,这位小太监却看不出。 月柔并不为难宫里人。谁知道这些宫里人哪天会不会就爬了上去。她贴心上前询问:“是哪儿的小太监?要去哪做事?怎么躲在这里?容校尉敏锐,你躲起来才是惊扰了容校尉。” 她又给容宁解释:“大抵是新来的太监,尚且不懂事。奴婢回头就和内务府……” 刚说内务府,小太监更为惶恐,几乎要受不住重压昏厥过去。他跪着都整个人晃了晃,胆战心惊开口:“不,不……” 容宁和月柔几乎同时内心咯噔。她们意识到,这个太监恐怕是碰上了什么事,特意跑出来想当没见着。要是被内务府知道查了个清楚,肯定会暴露他在场,恐怕会没命。 月柔不敢给贤妃惹麻烦,笑起来:“容校尉,娘娘等着。这等太监小事,等下奴婢来处理就是。” 容宁也不想惹事。但她哪里不知道月柔怎么想?她轻哼一声,低头看着跪地的小太监:“听见没,我很忙。快点说,说不定你小命能保。” 太监几乎无法思考“容校尉”是什么人什么职务。他惶恐不安,知道已经暴露在人前,如今唯有赌一把。面前人尊贵,指不定能救他一条命。而知情不报绝对没命。 他狠狠磕头:“三皇子到皇子所来,与其他皇子比射箭。” 皇子出阁,大多都住到皇子所。皇宫设了皇子所几乎没什么人住,于是干脆设到了永安园来。官员授课去皇子所也方便。皇子们到年纪渐长,被分配婚事才会一一住出去。 容宁知道三皇子,皇后第二个儿子,险些和她嫂嫂成婚,结果闹出宠妾的事。后来林芷攸就成了她嫂嫂。 三皇子这几年成婚娶妻,搬出了皇子所。依旧是个比较荒唐的皇子。 容宁啧了一声:“三皇子。” 月柔更脸色不善:“七皇子不擅射箭,今日在皇子所……”怕是要丢人被嘲讽。 容宁顿住。她进永安园是为了还七皇子手帕。本想见了贤妃把手帕留下。贤妃一向低调,不会多管她和七皇子之间的事。 不过皇后和贤妃关系不错,七皇子作为贤妃名下唯一的子嗣,三皇子应该不会对七皇子做什么。 然而小太监却在听到“七皇子”名字后,猛抬起了头,语气急促起来:“他们要捆七皇子!” 容宁一时懵了懵。 皇子之间比射箭,捆人干什么?射人? 她手比脑子更快,拽着小太监衣服将人从地上提溜起来:“带路,在皇子所哪里。疯了吧他们。” 容宁知道皇子所在永安园大致哪个位置。只是皇子所不是一套屋子,而是三进院以及周围一带园子,光日常生活所需的屋子共百余间。除皇子居住外,还有书房、茶室、下人值守房等。 射箭可能在皇子所内院子里射箭,但也可能找个空旷地射箭。毕竟院子里距离有限。 路上,月柔急切追问小太监:“全盛呢?不是他跟着七皇子的么?” 太监被拽着踉跄,几乎是被容宁半拖着走。他腿软无力,刚一句喊话已经用足了全部力气。越是靠近皇子所,他越是害怕,连说话指路都结巴:“全盛,全盛先被捆了——” “这,刚见着是这边——” 三人到了皇子所方向,容宁耳尖听到了哄笑闹腾的声响。 三皇子年长,笑闹的声音在其中极为突出。 容宁朝着闹腾方向快步走去。 永安园藏书阁的河水被称为金水,流向皇子所,意为让皇子们多读书、多长些学识。可惜有些人读了十来年书,读到了狗肚子里,认为权势比白纸黑字力量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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