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宁要是知道自家亲哥是怎么送礼的,估计会气得夜半摸黑去容轩房里暴揍一顿容轩。那可是一百二十两!要是被和剑一起留在亭子里被人偷了,她能刺杀亲哥。 可惜容宁不知道。 她照旧过着早起带着徐缪凌去军营操练,回家痛苦习字的日子。而朝廷陛下一道指令,她便被娘亲按着穿上裙子佩戴上头饰,以容家小姐的姿态,跟在娘亲嫂嫂身边为亲哥践行。 京郊。 百里长军列队,百姓夹道送行。帝王盛宠,亲自带侍卫前来拉着容轩说了两句:“年少有为,扬我大乾风采。朕心甚慰。” 容轩恭敬:“全靠陛下赏识。” 皇帝有人情,挥手让女眷上前送别。 曹夫人眼眶微红,喝了送别酒后更加控不住情绪。她几度拍着容轩的手,说不出话来。倒是新婚没多久的林芷攸亲自将一朵春日牡丹佩在了容轩头上。 金戈铁马一身戎装,配上一朵牡丹。林芷攸笑开:“好好照顾自己。” 容轩点头。 轮到容宁。容宁眨巴眨巴眼,语气肃然:“打不过也没事,杀一个也很厉害了。逃了保命不丢人。我长大了帮你一起打。我以后肯定比你厉害。” 皇帝听到这话,在旁大笑出来:“哈哈哈哈——你们容家小女儿实在是有趣。” 皇帝一笑,周边的人跟着一起都笑了起来。送行的伤感消散,留下的全是笑声。 容轩心中感动全无,好笑点了点容宁脑袋:“你啊。” 容宁撇嘴:她说的明明是实话,有什么好笑的。逃跑可是兵法一大妙计好不好。她最近有看兵书,真假莫辨的逃跑再加上真假莫辨的埋伏反杀,能把对方气势吓没,一举获胜。 这些大人不行。 不行的大人们可不知道容宁说出这话是有理有据,更不知道容宁的“逃跑”都设置了好几种方法。她天生就是统兵的料,只是手下可怜兮兮暂无一个兵。 少将军翻身上马,猩红的披风扬起。与此同时,无数“乾”字战旗一道高举。送行打鼓敲击响亮,伴随着嘶吼一般的喊声。 容宁瞪大眼,感觉到地面在震动。她手不不知不觉按住了心脏,一时无言。 当将士们随之远去,皇帝看小容宁这个动作,好笑逗趣问话:“怎么按着?是被吓着了?” 容宁轻微摇头,仰头认真:“是和鼓声一起在震。神魂跟着兄长一起出征了。” 皇帝又是大笑:“你啊,实在太有趣。听说小小年纪已经可以与成年人比斗?无名混在军营中不是个事,特封你为昭武校尉。盼天下儿郎如容宁一般有志在四方。” 前朝就已无昭武校尉一职,如今皇帝为了容宁,竟专为她特设一职。哪怕这个职位不过虚名,容宁名下无一兵,那也是帝王恩宠。 容宁微愣一下,随即行了个武官礼,用稚气又肃然的语气:“臣谢主隆恩!” 曹夫人与林芷攸同时心中复杂,面上受宠若惊跟着叩谢。 皇帝高高兴兴摆驾回宫,容家三位女眷则一道回府。 过了年,长了一岁的容宁一到府上,拆了头上头饰,换回日常劲装,再度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她一边走一边皱眉,替皇家烦心:“校尉要有官服,我的官服是全朝最小,给人添麻烦了。” 林芷攸乐得不行,带上了戏谑:“这难道不是说明容家女举世无双。现在京城可以传,容家文有林芷攸,武有小容宁。你可以与我并列了。” 容宁郑重应下了这个说法:“不错。” 容府走了一个容轩,日子却不算彻底回到去年。府上多了一位女主子,而林芷攸就在容轩离开后没几天,被诊出有喜。 容宁在府上给兄长写信,一边写一边念叨:“嫂嫂一切安好,用饭口味变了不少,吃得多了起来。不知我要有的是侄子还是侄女。嫂嫂想了好多个名字,一并加在信里想问问兄长的意思。” 容轩回信分了三份,家中女眷一人一封。 容宁把三封信都看了,在简洁的回信中找了一下名字。若是男娃,取名容致,若是女娃,取名容淑。 容宁同情起自己未来的侄子或侄女。两个名字笔画看着就多,以后习字一定很辛苦。写自己名字保不准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写出两团墨点。 夏,容家军到达边疆,与外敌交手。适逢北狄分裂,容家军几次大捷,喜讯很快传入京城。帝大喜,听闻林氏有喜,赏金千两。 秋,将士整顿。军田收粮。边疆百姓高高兴兴今年又能迎来一个好年。 冬。容家新迎来一子一女,容轩取的两个名字被一起用上。家中喜讯传递到边疆。 转眼新年上元节,价值百两的烟火与几十两才卖的灯笼在街市上都可寻到。数以万计的百姓欢闹着,连皇亲国戚都登上城楼赏起京城繁华。 众人皆登高,容宁也不例外。 不过其他人是在玩,容宁算是在执勤。京城热闹,外来者甚多。她身为空有名头的昭武校尉,也被侍卫们拉出来守一方平安。 容宁年仅九岁。真是皇帝敢给名头,侍卫敢叫人干活,偏生容宁胆敢接受命令,守在正阳门之上。一守三年,守到年十二。 韶阳二十三年夏。 北狄分裂中突兀冒出一个小皇子,性凶狠计恶毒。北狄未合,带兵与容家军斗半月有余,下毒、引人叛变、刻意离间、屠杀百姓等行为数次。 容轩带兵五千追击,与其决战陡峭山巅。 败,身死。 大乾朝最年轻的少将军,卒,年仅二十六。 容府一夜挂白。 容宁毫无防备穿上孝服,跪拜在嚎哭的娘亲和默默垂泪的嫂嫂身边,愣愣不知今日是何日。明明前一日她还在被哥哥拽衣领,听人笑骂“顽皮”,这一日却只能面对棺材。 来往探望跟着哭的亲眷将士不计其数,皇帝亲临,恍若也老了十岁。 所有人的声音明明在耳边,听着都像在天边。 容宁被纸钱烧到了手指,抬手摸了摸指腹上的焦黑。这一场梦太过可怕太过真切,不知什么时候能够清醒。 她实在受不住,避开人群往角落里蹲着。 今年的夏天,好难熬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脑袋上被啄了一下。 容宁抬头,面前是极为眼熟的小木鸟。拿着木鸟的人穿着一身简单素衣,常年病弱的面色浅淡,无声望着她。一如当年在偏殿。
第11章 是七皇子。 年长的皇子不可能一直住在后宫。基本上六岁能出阁读书,最晚不过八岁。像七皇子这种体弱到似乎是出阁读书了,又好像没出阁的很是罕见。 其余几位皇子的名头总是经常能听见,七皇子归到贤妃名下却依旧无名。贤妃性子不争不抢,安分守己做好自个的事。七皇子入贤妃名下,就和他出阁一般,入了又好似没入。 容宁看着人和小木鸟。 这是当年兄长在边疆雕刻。她在偏殿送木鸟给七皇子的。那年她说盼他如鲲鹏展翅。结果五年过去,翅膀是半点没扑腾起来。现在人竟还把木鸟拿回到她面前来了。 她声音有些哑:“你要还我?” 七皇子将木鸟收回袖口中:“不。我的,给你看看。” 容宁:“……” 她心头火蹿了一下又很快熄灭,撇了撇嘴,侧头不想看人。话是越来越简短,人是越长越讨厌。皇子就是如此。 她蹲着,半点没有大门大户女眷姿态。 身边衣衫沙沙声响了响。七皇子蹲到了她身边。 容宁余光瞥见了人动作,没吭声。她宁可看地,看走来走去的侍卫杂役,也不正眼看人。吹曲和唱悼歌的声音不停歇,她发起呆来。 细碎的声音传来,无非是说皇帝给予的礼遇。金鼎玉葬,特赐走安定门出殡,盛宠却哀。安定门,是将士出征时走的门。虽败,容轩短暂一生荣光功绩不可磨灭。 但死后不论荣辱,兄长都看不见。 她再也见不到兄长新的木雕了。 想到这一点,她迟迟没有落下的泪刹那决堤。没有嚎啕大哭,也不算是默默垂泪。只是好似眼睛不听使唤,现下只会冒水。 豆大的泪珠砸在地上,容宁心想。当将军有什么好?将军出征那么麻烦,带着士兵要走几个月才到地方。她想当刺客,百里加急冲到北疆直接杀了所谓的北疆小皇子。让他血债血偿。 身边递过来一块手帕。 容宁接过,擦了一下眼泪,终于肯给点眼神,侧头恶狠狠质问七皇子:“你不哭来我家干什么?” 七皇子侧头,黑眸深邃:“我哭的话,你就不哭了?” 容宁的眼睛不受控,头脑却异常清晰。她如同整个身子被割裂成了不同的部分,说话语气甚至没带上哭腔:“我没哭。是眼睛里进水了。” 两人互相对视。七皇子如今十二,非七岁孩童。他不会被容宁一本正经的胡话欺骗。要是这样算是眼内进水,今日眼内进水的人不少。 他迟疑片刻,伸手抹去容宁脸上止不住的泪。他也是第一次见有人哭,会红着眼眶落着泪,说话语调却和平时一样。 手微凉,眼泪滚烫。他手被刺痛一样瑟缩了一下,然后果不其然被面前的容宁一巴掌拍走。 容宁打完人,看到人手上瞬间泛红。她用手帕再胡乱抹了一下脸:“哭可没用。哭上不了战场,杀不了人。我哥也不可能再活过来。” 她红肿着眼咧嘴朝七皇子笑开:“我会替他报仇。杀穿北疆。” 七皇子缓缓开口:“你是女子。大乾不差武将。” 容宁嗤笑:“你还是皇子呢。大乾也不差皇子。容家和寻常武将不一样,容家武将是镇乾之将,开国至今如此盛荣,哪能和一般武将比。” 她站起身来:“能决定容家上不上战场的,只有当今圣上。” “手帕我会洗干净还你。”容宁准备回娘亲身边去了,“殿下早些回。” 她头也不回走了。 七皇子站起身,没有等到容宁回头看他,没有等到容宁回头挥手。 …… 青山寺。 在屋外跪着等了几个时辰的侍卫,脸上悲愤。 他早早就来传了消息。当他听到少将军身死的消息,几乎睚眦欲裂。可身为容少将军的父亲,曾经的容将军容靖虎,到现在依旧关在屋内,正在“闭关”。 不允许任何人因任何事打扰。 侍卫攥紧拳头,手掌里几乎渗血。他终违背“军令”,愤怒开口:“定国公!您此刻不回容府真的合适吗?您难道连扶棺都不去吗?” 屋内容靖虎听到了,听得很清楚。 容家开国之功,得了定国公这一爵位,世袭。 自他残废之后,他很久没有让人这么称呼过他。他已不配。如今外人也很少提这么个称呼,怕让他觉得是在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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