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容轩和现在的容轩,早就不是一个人。身为容宁好友的徐缪凌信任容轩,不代表身为锦衣卫的徐缪凌真正信任容轩。 林芷攸:“所以我是人质。” 林芷攸对着徐缪凌说:“我身为林家林芷攸、容家林夫人,足够为质。劳烦快些。”她提醒着,“不然错了时机,死伤会惨重。” 这代表着,他们向帝王压上了两家人的性命。 徐缪凌做了个手势,打开卷画查看起来。图上用金色点缀了帝王所在的位置,用红笔标出了一群人的攻势路线,而用黑笔代表着朝廷的卫兵。 海上竟也有敌。 徐缪凌才瞥见海上来敌,听林芷攸开口说着:“从红笔后头包抄,两面夹击能很快让他们意识到有内贼,攻心之计,他们很快会崩盘。” 徐缪凌调整马绳,指了两人:“带走林夫人,其余人跟我一起走。” 队列绕过马车,由徐缪凌领队前往前方。这次他们不再是单纯的追击,而是清楚知道要配合作战了。这一场闹剧压了那么久,绝不是简单可以轻巧解决的。 除非,除非—— 蒲盛宏带着弟子站在客栈的上方,看着下方人渐空的街道。四周没有人胆敢在这种危急时刻在外面晃荡。 他不知道钟如霜确切在哪里,但知道钟如霜在想什么。 其实她不需要暴露,不需要将一切点燃。日子一天天过去,关于他们师傅的一切,会成为史书上轻描淡写的几笔。经历过那一切痛苦的人,会一个个死去。 她的那些个想法,那些个执念,可以找个徒弟或者找好几个徒弟去传承。他们不会如此尖锐去折腾天下,也不会彻底将她的那些念头摒弃。 她如今走到前头来,怕是心中有了决断。 蒲盛宏身边跟着凌子越。 他长叹着对一直跟着自己的弟子说:“她看到这个世道朝着更顺畅的路走了。她发现新帝和前几任帝王不同。她专程前往了一趟京城,在互助会待了那么久。” “她点燃了她知道最不安定的那些东西,让一切毒瘤暴露在光下。将脓包挤出,削去腐肉,天下才能更好。” 蒲盛宏最后一句话,音很轻,只是也说得很沉:“她,想用生死来给帝王上最后一课。” 或许她钟如霜早就知道容轩跟在自己身边,或许她踏遍那么多地方,也知道他蒲盛宏在跟着她走。她布了那么多年的东西,是因对皇室不曾有过期待。 先帝在她眼里不过如此。 当今年纪尚轻的帝王在她眼里,不仅是帝王,更是她的师侄。她会用计谋应对先帝,让其不至于被盛世遮眼,而清楚自己寿命有限的情况下,她选择用更激进的方法,来给素未蒙面的师侄上这么一堂课。 那么多年的师姐弟关系,蒲盛宏太了解她。他如今能做的尽可能减少她所造成的破坏,不让跟随她的那些人伤害到无辜百姓和当今帝王。 她注定会死。不是死在她自己手中,就是死在秦少劼手里。既如此,她便将自己的死发挥最大的作用,在帝王一生中刻下最深刻的印记。 至于百年后,下一任的帝王会如何?想来帝王在教下一任帝王时,必然会拿出她当例子。她将成为帝王一代代传承下去时,不得不提出的人物。 凌子越:“为什么一定要让小花去?” 蒲盛宏:“因为那是你师姑最想见到的孩童模样。最底层,最容易被轻视,然而拥有着无比坚韧的内心和对未来的美好崇敬。” “你们先生我啊,该处理好师门的事,亦想让你们师姑知道,她几十年来的想达成的一切,有人在走着不同的道在达成着。” “希望她的内心,能因此产生一点点对人世良善的欣慰。” 这样孩子以后不会只有一个,会有千千万万。 这个世道想要将一个政策惠及千万百姓,太难太难。他能做的便是一步步来,告诉钟如霜,他从未忘记过师傅当年教诲。他不会忘,他的弟子也不会忘。 难得正色的蒲盛宏,双手揣在袖中,仰头看了看天:“江南的天快入秋了,还是那么热。” 不像他师傅走的那天,也不像钟如霜离开的那天,各地飘雪,冻得他冰凉。 凌子越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能察觉到师傅真心实意的悲伤和惆怅,一样察觉到了师傅打算在这里面配合着师姑,造就最后一场生死别离。 师弟不知道在其中又参演了一个什么样的帝王角色。 站在战局中央的秦少劼不走,当柱子吸引着敌人前仆后继。 容宁不能远离秦少劼,拿了身旁侍卫的弓,随时准备当有人冲上前时给人来一下。远处船只靠近,新征召的水师们在统领就位后,跟随指令应敌。 船只靠近后,水师们当然察觉到并非大乾人。这些渔民出身的人想到之前八百兵的惨痛经历,再想到身后的是自家人的安危,朝前奋勇杀着。 号角长鸣,鼓声喧天。 炮火点燃了海域,鲜血流淌到容宁隔着很远都能嗅到味。
第129章 三十年前的一场事, 谁能料到三十年后造成多大后患。 帝王经历了三代,天下人大多全然不知这些事,几乎不清楚天灾已足够无情, 人祸又增添上几分惨痛。 周边国家这些年一点点强势起来, 部落也能诞生新的王。要是没有钟如霜的添砖加瓦,有些成气候,有些真尚且成不了气候,至少不至于凑在一起。 有了钟如霜后,危难一件件变得紧迫。一桩事接着一桩事。 容宁听见秦少劼说:“这将是大乾二十年内最后一场大战。往后的大乾在各方再次建立起威名。四方休养生息, 再来朝必是和平为主。” 她喜欢混在将士中,喜欢为大乾镇守平安,但并不爱真正打仗。 她问:“要是二十年内又有战事呢?” 秦少劼顿了顿:“那是朕推算错误,心中悲痛, 只好在宫中寻求皇后安慰。” 容宁本是肃然警惕的, 听到秦少劼这话乐出了声。容宁认为自己和秦少劼一样, 大抵是有点病。大敌当前还有闲情雅致在看台上说这些话。 她自从答应秦少劼成为皇后, 就已做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准备。她会护着容家, 护着秦少劼, 护着这个天下。以前如此, 现在如此, 今后如此。 容宁眯细起眼,唇角扬着笑意:“那到时候, 臣一定好好安慰安慰陛下。” 不过未必到时候。 容宁顿了下:“说起来,算账的话,这次回永安园, 臣有很多账要和陛下清算。” 秦少劼果断应下:“好。” 长箭破空,三百米穿人。 百官终于彻底全上了马车, 侍卫开始护着百官远去。那些试图攻击帝王的人则是蜂拥向前冲着,再一各个倒地。经历过几次战事的京中侍卫和江南将士,怎么可能会打不过一群乌合之众? 哪怕这些乌合之众根本不要命,哪怕这些乌合之众数量超乎寻常多。 互相敌对中,终究是有一部分人冲向前了的,而到这一刻,他们身后传来了新的马蹄声。混杂着统一私兵服饰和锦衣卫服饰的队伍,从人群后方冲了过来。 这一下直接成了包抄,中央这批人被前后夹击,半点没有办法脱困。他们中的领头仓皇回头,发现带兵领头的人面无表情,眼神冷漠又令人熟悉。 认出人来的不少家伙目眦欲裂。 他们没有想到他们之中会有叛徒,当然他们愈加没有想到,这个人从最初就不站在他们这边。三十年前的事与他全然无关。 长枪划空,眼熟的招式让盯着战场的容宁微愣。 她见到那熟悉的作战姿态,恍惚间回到多年以前,看到从战场凯旋的兄长。他在军营场地中央,持着长枪一点点教她招式。他天生属于战场,荣誉加身,可被世人叹英年早逝。 容宁将长箭对准了她的兄长方向。 哪怕再度碰面,有的人都不肯露一下身份。他们相见不相认,相识又好似不认识。 男人,一个个都不是东西。自说自话,自以为是。秦少劼该吃教训,她的兄长亦是。 容宁松开弓,任由长箭射中兄长身侧的敌人。 太远,无法洞穿。 同一时刻,长枪将其挑落。 隔着无数人,两人相对遥望,容宁摩擦着弯弓上用力过猛的裂痕,低头轻微啧了声。普通弓箭果然还是太脆了,稍微用两下就承受不了力道。 但不拉满射不了那么远。 全盛两股发颤,眼见远方海上打斗,炮火石头互相攻打着,溅起海花硝烟冲天。近处战场几乎都要到面前来。 他强撑着恳求:“陛下,咱们该走了。” 秦少劼望着场内本来勉强能打一打,当被包围后全然几乎没有悬念的局势,再望向海面上不知水平的敌船,终是微微点头。 帝王作势要走,那些想要刺杀皇室的家伙急了。他们几乎丧失了理智,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能用多少兵器丢向看台,就用多少兵器丢向看台。 只是留在看台处的守备森严。双方的距离遥远,连图穷匕见都算不上。 他们中自然也有弓箭手。 但弓箭手一出手,早被敏锐的将士察觉。他拉弓还没来得及射出,早被周边的将士袭上,再也没了机会。 两处战局如此混乱,断后的侍卫太多,没有人能够阻拦帝王的座驾离去。 当近在眼前的希望撤走,那些反叛者们的悲愤几乎溢出。 没有人在场会多做同情。仇恨所带来的凶狠,不该挥向无辜的人。警醒的刀剑,不该指向无罪的帝王。皇室当初犯下的罪孽,一步步清算起来,永无休止。 其中一人愤怒质问着与自己拼斗的人:“阿冬,你为什么要背叛?” 身为阿冬,身为容家的容轩,他用带着点沙哑的声音回答着:“天下太平才是吾等所愿。” 这些年跟在钟如霜身边,他到底是受了影响。若是复仇能够让天下更太平,他会剑指昏君。若是处理掉这些人能够让天下太平,他便长□□敌首。 陆地上如此厮杀,船与船相撞并行的战场上一样厮杀着。蔡将军领着人,在船甲上攻敌。敌人全然没有料到大乾的水师是如此凶悍,被迫坠入海中,打出一朵朵血花。 一路推进,当“投降不杀”的号令下达,两处的战事才慢慢收敛。 帝王的马车并没有去和百官碰头,而是在侍卫的安全护送下,前往了一家小巷别院。院子里空落落的,很快被侍卫团团围住。 钟如霜坐在院子中,在院子中央将茶水泡好。 她听到外面的响动,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开口吩咐:“小花,去书房里。” 小花刚在厨房里烧柴下厨,高高兴兴熬出了糖浆。她捧着糖浆出来,听到钟如霜的吩咐,快步上前把糖浆放在桌上:“小花陪着师姑吧,这是师傅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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