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连翘翘很识眼色,福一福礼,碎步走到雁凌霄跟前。 她定定看一眼雁凌霄,而后双膝跪地,掌心交叠,额头抵在手背上,向他行了个极尽尊崇的大礼。 “世子爷的救命之恩,妾身没齿难忘。” 雁凌霄素来烦她这般作派,冷哼道:“起来吧。” “谢世子爷。” “你要真想谢我……”炽热的眼神像淬火的刀子一样,燎过连翘翘纤巧的锁骨,雁凌霄好整以暇道,“就乖乖待在岛上,别再乱跑了。下一回,可没有人来救你。” 连翘翘下巴微颤,缓缓起身,大着胆子直视雁凌霄,相叠在腰间的手,缓缓往上,搭在藕荷色的系带旁。 楚腰纤细,盈盈一握。 雁凌霄看着她的举动,不阻止,也不多加催促,像是想看看她究竟能为所谓的恩情做到何种地步。 指尖颤抖,连翘翘心里一清二楚,如沂王世子这样的天潢贵胄,断不会做不求回报的事。今夜过后,无论她作何感想,她都会彻头彻尾成为雁凌霄的女人…… “算了。”雁凌霄冷声道,“别一副被人强迫的贞洁烈女模样,看着心烦。” 连翘翘眼眶一热,一时恍然不知所措。 雁凌霄说完,也不稀得跟她多费口舌,招手让她上前,伺候他卸下胸前的软甲,和终日覆于十指的手甲。 软甲乃西域精铁由宫中上了岁数的老匠人打磨而成,薄如蝉翼,等闲刀剑都不能刺破。 连翘翘双手将其捧在怀里,有点沉。她跌跌跄跄几步,好悬没把这副无价之宝当场摔落。 “细胳膊细腿的。”雁凌霄冷不丁来了一句,“不堪大用。” “……都是妾身的错。” 连翘翘哪敢与他分辩,小心翼翼把铠甲搁置在八仙桌上,再手脚麻利地解开他的一双手甲。 御赐的宝器实乃鬼斧神工,穿戴时看着坚硬冰冷的手甲,取下来后跟水银似的,倾泻在连翘翘柔软的手心。 然而,她没有多余的工夫拍雁凌霄马屁,一双圆溜溜的杏眼一错不错,看向雁凌霄左手手背上那一大片艳丽到几乎狰狞的伤痕。 是烧伤。 连翘翘心口突地一跳,旋即移开视线,生怕雁凌霄一个不高兴就那她的项上人头治罪。 “你不想问一问,这伤疤是怎么一回事么?”雁凌霄轻声问。 “妾身不敢。”连翘翘心里一惊,双膝一软,匍匐在地,“翘翘不该窥探世子爷。” “……起来。”雁凌霄被她三言两语,弄得好生没趣,吩咐道,“以后没有杀人放火要让我帮你收拾烂摊子的大事,就别跪来跪去的。” “是。” 他走近了,挑起连翘翘的下巴:“我要的是一个人,不是一个奴隶。” 世子不要奴隶……连翘翘心头盘桓着这句话,脑子一时有些发懵。 可她就是奴隶呀,她的身契尚且捏在王妃手里,白纸黑字,并非雁凌霄一句话就能改变得了的。 连翘翘不敢把这句话说出口,若是犟嘴让雁凌霄生气,对她失去兴趣,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她艾艾地应一声,低下头,修长的脖颈曲成恭顺而优美的弧度。 “妾身明白了。” 心脏砰砰直跳,连翘翘鼓起十万分的勇气,握住雁凌霄的手,借力站起身。 细腻的手心贴合上雁凌霄手背可怖的瘢痕,她的眼睛清莹秀澈,显出几分心疼似的小儿女情态。 “世子爷,受伤的时候痛不痛?” 雁凌霄一刹那间被她看愣了,沉默片刻才敷衍了事道:“早忘了。” “红药姐姐说,岛上的大夫有缓解伤疤的药膏,我给您涂一涂,也能好得快些。” “不用。”雁凌霄语气生硬,“要好早好了,费这工夫不如多办点正事。” “世子爷的事,就是我的正事。” 雁凌霄实在忍无可忍,眉头一皱,呵斥道:“好好说话。” 连翘翘眉梢眼角皆是媚意,柔声笑了笑,她执起雁凌霄的手,指尖撩拨琴弦一般,抚过那片伤痕。 而后一步,两步,牵着雁凌霄向层叠珠帘之后,那张大如寻常人家厢房的拔步床退去。 描金彩漆的拔步床四面镶嵌有晶莹的各色宝石,雕画的麒麟百兽图精美无比,不似凡品。 连翘翘一向以为,沂王世子性情冷酷而傲慢,不会喜欢奢靡的物事。 然而,当他们二人置身其中,雁凌霄鲜亮锋利的眉眼,块垒分明的腹肌,和环住她肩头青筋明显的小臂却让她觉得—— 世子殿下如此尊贵的人物,合该鲜衣怒马,使青光紫电,在金明池游船倚醉,赚取京城痴人女子的一颗颗烂漫春心。 连翘翘阖起双眼,满头青丝泼墨一般挥洒在锦被上。 世子愿意要她,是她的福气。 “呼……呼噜。” 雁凌霄浑身一顿,双目大睁,难以置信地看向呼吸逐渐归于平静,且时不时发出猫崽儿般细小呼吸声的连翘翘,嘴角抽了抽,心中百感交集。 “喂,连翘翘。”他揪一揪某人脸颊上的软肉,换来咕咕两声的哼唧。 啧。 即便是雁凌霄,于朝堂和皇城司目睹过、经手过无数酷烈血腥之争,都巍然不动的雁凌霄,今时今刻都很难不骂一声粗野的脏话。 “等着。”
第11章 财神 连翘翘一觉睡到天光大亮,睡得骨头芯子都酥了,适才软绵绵伸个懒腰,迷瞪着眼苏醒过来。 红药昨个儿给她换的罗裙搭在床尾的花鸟画屏旁,小衣和亵裤好端端穿在身上,没留下一星半点不该有的痕迹。 柔腻的脊背倒是被人仔细上过药,药膏半透明凉丝丝的。连翘翘趴在衾被上,扭头一看,那一道道青紫的鞭痕已然消了肿。 “完蛋……” 神魂归位,她陡然想起昨夜在雁凌霄面前出的洋相,主动勾引世子不算,勾搭到一半居然自顾自蒙头大睡。 连翘翘翻身下床,差点被宽松的家常裤子绊住脚步。她披上银白竹枝纹褙子,赤足踩在通了地龙的石砖上,脚心暖融融的,莹白的脚趾泛起粉色。 撩开珠帘,玲珑的脆响错杂而起。 雁凌霄独自坐在外间的紫檀圆桌旁,闻声掀起眼皮,冷冷问道:“光着脚就往外跑,小夫人,这就是明月楼教你的规矩?” “世子。”连翘翘道声万福,没有跪下请罪,而是吐吐舌尖,不好意思地辩解,“妾身还以为您已经走了,也不叫醒我伺候,心下着急,这才失了礼数。” 雁凌霄冷笑一声不说话,但他伸出的手,和松弛的嘴角,都在告诉连翘翘——世子爷就喜欢她这般天真随性,一颗心牵挂在他身上的小模样。 世子喜欢什么样的人,她就变成什么样。于讨人欢喜一道,她一向是天赋卓绝。 连翘翘走过去,手尖搭上雁凌霄干燥温暖的掌心,再顺着他的力道,径直坐在他腿上。 “有点饿。”她双手环住雁凌霄的脖子,脸颊软软地蹭了蹭颈窝。 “不是有点吧?”雁凌霄讽道,手上却很体贴,右手持玉箸,给她夹了一枚蚕豆大小的糖酥。 连翘翘被关押数日,几乎以清水度日。昨夜在浴池泡澡时,红药怕她昏厥过去,喂她用了几口碧梗米煮的鸡汤粥。过了一晚上,五脏六腑早就空空如也,闹起饥荒。 喷香的糖酥近在嘴边,连翘翘却不能一口吞下去,雁凌霄正垂眸看她,于是一举一动皆不能失了姿态,像个饿死鬼投胎的泥腿子,非得要轻轻衔住,再小口小口吃下去。 雁凌霄笑了声,好似得了趣,取过螺钿小勺,多喂了连翘翘几口煮得稠稠的百合甜粥。 待吃到半饱,连翘翘终于捡起她失落已久的包袱,不安地挪了挪身子:“世子爷还没用膳呢,妾身这就起来为您布膳。” “坐好。”雁凌霄道。 连翘翘不敢忤逆,再就着雁凌霄的手吃到九分饱,她胃口小,甜粥都堵到嗓子眼儿了,方才红着眼眶摇头,说什么都不肯再吃一口。 雁凌霄颇为遗憾地放开连翘翘,起身理了理衣裳。他没穿平日那身皇城司的软甲骑装,而是换了身素青的圆领袍,衣摆绣着张牙舞爪的麒麟纹,瞧着倒像个普普通通的王孙公子。 “世子要回京城去?”连翘翘踮起脚尖,为他系好大氅。 柔若无骨的手指擦过雁凌霄下颌,喉头上下咽动,低垂着眼看了会儿,更是觉得口渴。 “还有些事情需要收尾,必须得出城一趟,约莫半个月后回京。” 连翘翘轻轻嗯了声:“那妾身就乖乖的,在岛上等着世子殿下。” 不用问也知道,雁凌霄为沂王扶灵出京,算上皇家的大祭小祭,和宗室们的交游应酬,怎么都要一个多月才能了事。 雁凌霄半途突然回京,在王陵那儿留下一堆烂摊子,肯定叫手下的人和宗室老幼们傻了眼。为她来回耽误几日,已是出人意表、离经叛道之举。 “嗯,有什么想要的就跟红药说一声。她手上有琉璃岛库房的钥匙,你别一口气掏空了,问人买星星买月亮,就没有什么是她办不到的。” 雁凌霄握住她的手,把玩了一会儿,肌肤细滑,如同上好的羊脂玉。 男人说的鬼话,当然不能尽信。 可连翘翘面上仍是受宠若惊,两靥浮起红云,咬一咬下唇,小声央求:“那妾身要做几身衣裳。” “好。” “还要打几副头面。”连翘翘嘟囔,“之前的珍珠头面,叫王妃手底下的人给收去了,一斛珠子圆溜溜的,都是一般大小,可惜了,欸。” 雁凌霄听到沂王就很不痛快,眉头一皱:“跟红药说去。” “世子爷。”连翘翘就像没看出来似的,软在雁凌霄怀中,手指头勾着大氅的系绳,带上几分吴侬软语的调调,“您这一去,会不会忘了我?” 雁凌霄深吸口气,卯定心神:“不会。” “那就好。”连翘翘撑着他的胸膛,踮起脚来,柔柔落下一吻。 像浮过一片羽毛。 “小夫人,亲错地方了。” 雁凌霄再按捺不住,按住连翘翘后脑,将她随意挽起的发髻揉乱,低头吻下去。 地龙烧出融融热气,四脚宝蟾香炉燃着六合香。虽在深秋,却有一室的春意盎然。 “唔……” 连翘翘被亲得七荤八素的,歪在贵妃榻上好半晌才缓过劲,雁凌霄几时走的都不知道。 “夫人。”红药蹀躞进屋,便看到连翘翘衣衫凌乱,面上生春的娇俏模样,声音不禁柔和了些,“外间的早膳都收拾好了,厨房那边让我问问您,午膳可有什么想吃的,有什么忌口的,厨娘好提前备菜了。” 连翘翘才被雁凌霄填鸭一样喂了好些粥米,哪有胃口再吃午膳。她摆手说不必,红药却一脸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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