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那难怪了,外室不光彩,陛下还未立后,没名没分的到底不合规矩。” “说得是,所以陛下这样关着不许她出去,怕也是如此寻思的。” “立后,那定然是廖家的姑娘啊,年前就住在宫里,当初还是陛下亲自接进来的,太后也是这个意思,明摆着的事儿。” “陛下同皇后大婚后,那咱宫里这位也会有个名分吧?” “难说,”小宫婢摇头,“要给名分早在东宫时就能给,如此藏着,莫不是身份低贱?” 两人想看,彼此摇了摇头,跟着这样的主子自然没有前途。 听了两人的对话,蔚茵竟然觉得她们说得很对。的确,她这辈子都不会从傅元承那里得到名分,他要他的帝王尊严,容不得某些污点。她是罪臣之妻,是不小的污点了。 这样也好,藏在暗处没人看得见,也就不会让姑母和弟弟担忧,失望…… “咳咳。”她抬手挡在唇边,出了些声响,也算是提醒那俩宫婢,莫要落得那打死的下场,虽然话是真的没错。 果然,两个宫婢瞬间煞白了脸,随后低着头离去。 蔚茵打理花圃,是当初在明霞观跟着明处道长学的,道长擅长医理,会种一些奇花药草。那时整日下雨,道长心疼花草,特意搭了一座棚子挡雨。 她跟着明处学了些皮毛,也就是靠着这些后来帮着傅元承清理伤口,包扎上药。 一直到日暮西垂,一个年长的宫婢寻了过来:“姑娘,范总管来了。” 蔚茵从花圃中站起,看见走来的范岭,身材不高,石青色的太监袍板板正正。 “咱家见过娘子。”范岭见人就弯下腰去作礼,拂尘几乎落到地上。 进宫的时候,是范岭将蔚茵送进的清莹宫。因此她记得他,也知道他一直跟在傅元承身边。 “总管。”蔚茵回了声。 “啧,”范岭看到了她手上沾满花泥,责怪的瞪了眼宫婢,“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宫婢吓得低下了头,一声不敢吭。 “不怪她们,”蔚茵从花圃中走出,轻盈的裙摆拖在地上,毫不在意的扫着泥沙,“左右我没什么事做,也出不去。” 范岭笑容一僵,随后将宫婢挥手遣下,自己转身跟上。一会儿的功夫,脸上回复如初。 “最近宫里乱,娘子多担待,”他笑着赔不是,“这不早上还有两个胆大妄为的,好容易揪出来。” 蔚茵笑笑,想这世上居然还有人提傅元承说话。也是,除了她,所有人都在赞颂他。 见蔚茵不说话,神色也淡,范岭兀自笑着说话:“陛下忙,但是一直惦记着娘子这边,您的家乡在南面,陛下特意让我送来些泰临的特产。” 蔚茵这才看见几个小太监从正殿里出来,还有一个小太监端着托盘走过来,上面搭了一条薄绸。 范岭将薄绸掀开一角,里面是切好的生面,摆在上面整整齐齐:“娘子宫里有自己的厨房,陛下说晚膳想吃面,咱家就让人做好送来了。” 他挥挥手,小太监懂事的退下,端着托盘送去殿后的厨房。 蔚茵管不了,皇宫是傅元承的地方,他想吃什么想做什么谁能说不? “到时还得劳烦娘子下一趟厨,”范岭到底说出来,看看人的脸色又道,“陛下一直想着娘子的手艺。” 蔚茵叹了声,她何曾有过什么手艺?不过就是在连翘的面馆下过一次,他倒记住了。 “咳咳,”总是一个人自言自语,饶是范岭这样舌灿如花的人也生出些尴尬,“娘子好好休息,咱家先回去了。” 说完,他退后几步转身,朝着半开的院门走去。 “范总管。”蔚茵唤了声,抬着步子跟上去。 “不敢,”范岭折身回来,“娘子还有何吩咐。” 蔚茵手中攥着花铲,嘴唇抿了下:“穆家,是不是……” 范岭大约也明白她想问什么,遂叹了声:“罪名太重,是太上皇亲自批下,咱家不敢乱说。侯爷与世子是没了,剩下的女眷由吏部来管,左右就……剩下是有些牵扯的人,后面会慢慢审理。” 他不敢说下去,又把傅元承从中摘了出来,这件事是经由太上皇过的。 蔚茵低低嗯了声,垂下头去。也就想到穆明詹独自在关外,承受着家族倾覆的痛苦,是穆家唯一剩下的男子。知道她在皇宫中,他会恨她,也会失望吧? “娘子,”范岭见她悲伤,又道,“太夫人还在啊。” “什么?”蔚茵抬头,眼中迷茫又疑惑。 “是真的,”范岭赶紧道,“太夫人是傅家的郡主,有皇室血统,太上皇念及亲情,准了她为道修行。” “道士?” 范岭点头,拂尘往臂弯一搭:“咱家听说太夫人极为疼爱娘子,待后面有机会,可以去观中看看她老人家。” 蔚茵转身,泪水盈满眼眶。皇家当真无情,说什么顾念亲情,就是让那位老人家看着自己的儿孙被斩杀,□□。白发人送黑发人。 夜色降临,宫人在皇宫各处点灯。 傅元承从天极殿出来,径直去了清莹宫。 整座宫殿没有看见蔚茵的影子,他眉间生起戾气,几步冲出殿外。 却正看见她袅袅而来,一袭轻柔烟粉色衣裙,轻盈的胸带垂下,随着步伐轻卷。身后跟着宫婢,每人手里端着托盘。 “你去哪儿了?”傅元承上去抓上蔚茵的手腕,一把拉来自己跟前。 蔚茵皱眉,往回抽着自己的手腕,语调清冷:“不是陛下吩咐让臣……让奴婢下面?” 傅元承往她身后一扫,见到宫婢托盘上的碗碟,最前面的正端着一碗面。 “送进去罢。” 他托着她的手,另只手摸着那上面的攥痕:“攥疼了?” 蔚茵抽回来,一拉袖子盖住,没有说话。 “给,”傅元承把自己手送到她面前,“让你抓回来。” 蔚茵皱眉不理会,随即绕过他往殿中走,发带在她优美的颈上滑过。 “蔚茵。”傅元承转身,看着女子纤瘦的背影,“朕的话你没听进去?” 她是找了回来,不哭不闹的留在他身边,却用了另一种方式对抗他。 “不是陛下要吃面?”她回看一眼。 “好,”他两步过来,叹了口气,“朕现在还记得你做的生辰面。” 蔚茵侧脸看他,眼中疑惑。 “走,进去吧。”傅元承道了声,最后踩上阶梯,袍边扫过阶面。 蔚茵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他的背上。她从来没有给他做过什么生辰面,唯一一次是冬至跟他出去,雪中他看着那间面馆…… 冬至!生辰! 好似一道惊雷将她炸醒,呆站在那儿。傅元承的生辰也在冬至!
第三十三章 朕会让着你,没有人会欺负你…… 宫婢将饭桌摆好, 随后规矩的退后站好。 蔚茵踏进殿门,目光落在坐在桌前的傅元承,他正拾起桌上的象牙筷, 抬头也在看她。 冬至, 她想起了关在别院密室中的那个男子,他叫冬至是因为出生在冬至。这么巧?他又刚好知道傅元承的所有事。 提起傅元承时, 冬至多半是在叹息或者无力的笑。问他为什么关在那里, 他又不说, 只是告诉她他永远都不会再出来。 轻移着步子过去,蔚茵提裙坐下, 心中疑惑越滚越大。 “想什么?”傅元承问, 挥挥手遣退了殿中宫婢。 蔚茵靠去满桌菜肴, 脸色淡淡:“没有。” 对于她的冷淡,他好似也不在意,难得这样坐在一起用膳,是多少日子等来的,也就不想破坏掉这种安静气氛。 他用筷子在汤碗里抄起面, 放进手中玉碗,随后搁在蔚茵手边。接着,又为自己捞了一碗。 蔚茵不语,拿起筷子夹上面,心中仍旧在想着刚才的事。 “还有这个,面上必须有它。”傅元承的象牙筷往蔚茵碗中一送, 看她一眼, “给你了。” 蔚茵低头看碗,那是汤面上为唯一的一颗荷包蛋,厨房时被厨子小心摆在汤碗中, 当然是给他们陛下的。 其实这面她没动过一手指头,就是被拉着过去看一眼。要经她手,她不敢保证会不会撒一把泻药进去。 可是傅元承似乎并不知道,吃得津津有味,偶尔给她夹着菜。 “范岭说你在打理花圃?”傅元承开口,可能是察觉了诡异的安静,或是只想单纯和她说几句话。 蔚茵低低嗯了声,没有别的话语。 “想要什么,你就跟他说。”傅元承放下筷子,只看着她低头用膳。 她生性柔和,家中教养很好,这一点在用膳上表现的淋漓尽致。用筷,夹菜,进食,一次一点点的送进嘴里,像一只乖巧的小兔子。 见他看她,忍不住抿唇停顿,一边的腮帮子轻鼓。 他忍不住伸手戳了下她的脸颊,笑道:“你怎样才能长点肉?” “奴婢自来就是这样。”蔚茵回了声。 “你这样的体格,若是在西北可不行。”傅元承推了站清茶过去。 蔚茵也不抬头:“要体格做什么?陛下想让我去西北打仗?” “胡闹,”傅元承揉揉她的发顶,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谁教你骑的马?” 他还记得她骑马从他眼皮子底下逃离,伏在马背上,纤弱又勇敢。也就发现,或许在城郊马场的那次,她是故意试探。 “我表哥。”蔚茵脸色一瞬间的柔和,幼时美好的时光想起。陈正谊对弟弟妹妹们很好,有耐心,也教会了蔚茵许多,只是那时候她嫌累不肯学。 她的笑使得傅元承眼睛一眯,嘴角冷淡下来:“陈正谊?他曾找朕打听过你。” 蔚茵眼中终于有了情绪,手指收紧了筷子,随后又慢慢松开。 “现在都过去了。”傅元承端起酒盏一饮而尽,辛辣酒液想去浇灭体内涌起的嫉妒。 他心中猜测着,若没有与穆明詹的婚约,蔚茵是否会嫁给陈正谊?都是一样的世家子弟,被家族悉心栽培长大,寄予厚望…… 蔚茵和他们自小相识,青梅竹马,而他,那时候还在为一口饭拼命。 “西北什么样?”蔚茵松开筷子放去桌上。 见她愿意开口,傅元承心口烦躁减轻一些,“觉得失望?没有去成关外?” 蔚茵看他一眼,撂下筷子,随后转身从凳上起来就走。他的手将她拉住,随后跟着她一起站起。 “很大很荒凉,”傅元承手指替她理着头发,揽上她的腰带来贴合自己,“风沙,高温,野兽狼群,处处都是要人命的地方。” 她想往后退,才一动,就被强硬的带回去。 “那里没有锦衣玉食,没有歌舞升平,想要活下去只能靠自己,”傅元承继续说着,残酷的事在他嘴中没有任何情绪,“每个人都可能出卖你,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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