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院外守着。”他看眼陈正谊,淡淡道。 陈正谊领命,带着一班羽林卫退出寿恩宫。 范岭额上全是汗,悄悄示意一眼那破门的偏殿。 傅元承皱眉,喉咙中低低的嗯了声。 玉意得到会意,赶紧踩上阶梯往偏殿跑进去。一到门边,就看见地上一身血的女子,吓得停滞了呼吸。 “姑姑。”一道轻轻地声音唤着。 玉意瞪大眼睛,才看着完好无损的蔚茵坐在那儿,漂亮的头发披着:“娘子。” 她跑过去将人扶起,仔细上下打量,见人无恙,终于松了口气。了不得,在寿恩宫半日,她保全了自己。 殿外,傅元承踩着台阶一级级上去,温暖的余晖也化不开那张俊脸上的冰冷。 廖太后从来没觉得这个儿子这般陌生,每一处她都不认识。 傅元承手里攥着墨玉珠串,淡漠的声音从齿间送出:“母后,为什么要动朕的人?”
第三十七章 我是母后怀胎十月,生下的小…… 混乱的场面静下来, 整个寿恩宫的人俱是垂下腰身,心怀忐忑,栗栗危惧。 事情在最糟糕的时候被皇帝撞见, 他们正在迫害那位得宠的美人。这种时候必是要推出一些人去治罪, 包括那位御医,摇晃着身子几乎站不稳。 傅元承细长眼睛半眯, 眸中带着淡漠的讥讽。 廖太后仰脸看这个儿子, 心中生出寒意。在他的眼中完全看不到半点亲情, 甚至没有对一个母亲的失望:“陛下何意?” “嗯?”傅元承鼻腔送出一个音调,薄唇动了动, “不是该母后来回答朕?” 廖太后双手搭在一起, 护甲间碰出轻响:“陛下从南城回来, 到殿里说罢,到底是家事。” 傅元承睨她一眼,随后往范岭侧侧脸:“将寿恩宫的人全部拖出去!” 此话一出,一片人呼啦啦的跪下,哭嚎着求饶, 已不见方才的嚣张。 廖太后脸色一变,没想到傅元承竟是一点情面不留,将全宫的人带走。这明摆着是他要细查,并处理此事。 “陛下!”她想出声阻拦。 予德仕在地上跪着移到傅元承脚边,头磕着坚硬的石板:“陛下,都是老奴的错, 太后还在病中, 只是因为吵到才出来看看。太后辛苦养育陛下,一切都是为了陛下。” 他一下下的磕着,没一会儿额上起了大大的包, 看上去那样的忠心一片。 傅元承先是看看廖太后,随后垂眸扫了眼予德仕:“滚!” 他眸中狠戾之气乍现,抬脚踹上予德仕的肩膀,人就如同一个沙袋,咕噜噜的滚下了阶梯。 见此,宫人们全都听着了哭喊,弓着身子伏在地上。 “予德仕!”廖太后大叫一声,不可思议的瞪眼看着傅元承,浑身都在发抖。 傅元承好像无事一般,转身看去院中:“范岭,耳朵不好使?” 范岭回身,后背已是一层冷汗,连忙弯腰称是,后面小跑着到了宫门处,让御林军将人全部带走。 这边傅元承回过身,伸出手托上廖太后的臂肘:“朕就依母后所说,去殿里,好好处理家事。” “你?”廖太后试到手肘的那股力气,毫不怀疑他是想掰碎她的骨头。 “哦,对了,”傅元承回复以往的口气,清润且低沉,“家事嘛,也该带上阿莹,母后也好好认认她。” 范岭的位置看过去,是一副儿子相扶母亲的画面,两人一起进入殿中。可他跟在傅元承身边,怎会不知道今日之事的严重?那莹娘子是陛下废了多少力气才寻得,动她就全等于在陛下心口插刀,找死。 “陈校尉,今日多谢相助咱家。”范岭托着拂尘双手一拱,对年轻将领致谢。 陈正谊回礼:“总管客气,这是我的分内事。” 在抬头的时候,他正好看见一个女子被人扶着走进寿恩宫,身影纤瘦,柔弱如柳。不禁瞳孔一缩,脚步下意识想追上去。 “陈校尉?”范岭唤了声。 陈正谊回神,看的地方只是空荡荡的殿门,再无谁的身影,遂也就对着范岭客气笑笑。 从寿恩宫走出来,他几次回头。一名侍卫经过,问他:“寿恩宫有相识的人?” 陈正谊平时不太在意后宫中事,只是极力做着自己的职责,所以只知道皇帝宠幸一个美人,却没有名分。 “你知道那个美人的名字?见过她没有?”他问。 “陛下的女人,谁敢盯着看?不过瞧见过她上轿子,一截身影罢了,看起来十分柔弱。”侍卫笑着拍拍陈正谊肩膀,“似乎叫什么莹娘子?” 陈正谊身形一僵。在永安桥头时,乔晋也曾说过莹娘子,这么巧吗?相同的身影。 侍卫不知道陈正谊在想什么,反倒摇摇头道:“平西候此番怕是不会罢休,他女儿伤成那样。” 一句话,让陈正谊升起的疑团渐散。平西候千金,原来是她。他摇摇头,暗笑自己想多了。 他见到的身影是廖家的那位千金,他可怜的表妹早在那场火中没了。是他整日里疑神疑鬼。 寿恩宫,正殿内。 门扇关上,没有灯火,光线暗沉灰朦。 蔚茵站在门边,柔顺的头发依旧贴服的落在肩背,天色下黑,单衣挡不住凉意,手脚发凉。 她是想过玉意会去叫范岭,范岭因为要帮傅元承准备耕耤礼仪仗,并没有跟着一起去南城校场,因此她只要等到范岭过来,就可以阻止廖太后,可她没想到傅元承会回来。 而殿中,那对母子相视而站,分明已经势同水火。 “母后所说家事为何事?”傅元承冷淡开口,完全不像是儿子对母亲的语气。 廖太后依旧端着架子:“陛下真是翅膀硬了,怎么,想把本宫也一起交给羽林军?” 傅元承鼻间送出一声轻哼,视线往门边的女子瞅了眼:“你不该动她。” 一听这话,廖太后更是怒从心来:“所以陛下扔下平西候,为了这来历不明女子回来问本宫的罪?” “你没有罪吗?”傅元承反问,语气尽是讥讽。 “本宫是为了陛下你着想,”廖太后声线陡然尖利,尖尖的护甲指向蔚茵,“她就是个祸水,是第二个姚怀玉,你看不出来?” 殿中一静,蔚茵感受到两人都往自己看来,竟觉得心中几分好笑。 她何曾做过什么,怎就成了祸水?有谁可以帮她作证,她只是想要一个简简单单的人生,看着阿渝长大娶妻。她没有害过人,难道想保全自己也不对? 想着,轻轻叹了声,越发觉得荒唐起来。 “母后,把你的手收回去。”傅元承觉得廖太后那只指出去的手十分碍眼,放在西北的时候,他应该毫不犹豫就会用刀去剁下。 廖太后不可思议,带着深深的失望:“陛下不要再执迷不悟,到现在还护着这妖女?” “她不是妖女!”傅元承往前一步,眼神死死盯上廖太后,一字一句,“这世上,她是唯一对朕好过的人,她不是妖女!” 没有人可以说他的茵娘,她干净得像一个精灵。他在烂泥堆里长大,每天过着你死我活的日子,眼里和心里都是黑暗的,只有别人死了,他就能活着。而她突兀的闯入,他从没见过像她那么弱的人,他一收手指就能捏死她。 可她身上很暖,看见那双清泉般的眼睛,他就会安静下来,再舍不得动她一点儿。他才知道,活着并不全是黑暗,贪婪的想用手捧住她…… 廖太后不禁往后退步:“你,你胡说什么?本宫养了你二十年,你说她对你好?你可有良心?” “良心?”傅元承齿缝中溢出冷笑,“母后所说的良心,是指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冻住,黑夜彻底降临,屋里漆黑一片,人影隐约模糊着。 蔚茵后背贴在门板上,外面早已没有人,整座寿恩宫空了,谁也不会知道这里的争吵。她看着傅元承的方向,听到了他愤怒声音中带了丝恨意。 而廖太后惊恐的瞪大眼睛,好像被抽走了魂儿,麻木的躯体摇摇欲坠:“你……谁跟你说的?这不是,不是真的。” 她含含糊糊的否认,摇着头,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眼前的儿子说。 可能是听见什么动静,或是饿了想找食吃,那只白色狮子猫从内殿懒懒出来,瘸着后脚。它循着气味儿蹭到廖太后脚边,然后用背撑着她转来转去,嘴里喵呜叫着。 “啊!”廖太后尖叫起来,抬脚将猫踢了出去,“你别过来。” 由于动作太大,她重重摔倒在地,精致的护甲从指上掉落,滚了出去。 “呵,”傅元承摇摇头,弯腰将要逃窜出去的猫抓在手里,“母后既然把这畜生当成小儿子,就该好好养着,干嘛怕它?” 说着,他捏上猫儿的脖颈,猫受到惊吓凄厉叫着,张牙舞爪。 廖太后抬头犹如看见恶魔,不顾身上疼痛,蹬着脚往后退,那端庄的发髻早就乱开,步摇歪斜、衣衫凌乱。 “双子,”傅元承手一松饶了狮子猫,改为轻抚着它的脑颅,“母后一胎双子,为何只留一个?” 他一步步逼近,最后在廖太后身旁蹲下,伸手拉开她攥紧的双手,将狮子猫送进她的怀里:“小儿子呢?为什么不要他了呢?” 廖太后机械的抱着猫,眼中渗出浊泪:“双生子,皇室视为不吉,即便本宫是皇后,双生子也断无可能成为储君。那时候姚贵妃即将临盆,已经确定肚里是个男胎,本宫不能输!” 她一只手去拽上傅元承的袍袖,像是要抓住最后一线希望:“他生下来瘦小孱弱,哭都哭不出来。帝王家双星降临,必有一个是灾星,母后选你有什么错?况且,他带出去的时候已经没有气了。” “为我?”傅元承眼尾泛红,薄唇浮出狠戾,无情抽回袖子,“说得好听,母后做的那些,全是为你自己罢了。” 他笑了声,将手中珠串抬起,往廖太后面前送。 廖太后猛然别开脸,身子缩成一团:“把它拿走!” “锁魂珠是不是?”傅元承替她解释着,好看的手指转着珠子,“西域高僧所做,用来困住那小灾星,不让他回来索债,护佑朕与太后永世长安。” 永世长安,多好?将小儿子的灵魂献祭,换大儿子的平安一世。 廖太后倚在墙角,没有了往昔的高贵,像一个落魄的乞婆,瑟瑟发抖。 “啪”,那把珠串被傅元承重重摔去地上,珠子破碎散开,四下滚落,消失去了各处。 “朕本来想,你安分点活着就是,”傅元承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声音懒散淡漠,“可你要动她,是不是我就不配得到任何东西?娘!” “你,你怎么……”廖太后只剩下惊恐,周身如坠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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