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追了一整条街 傅元承跑回茶肆的时候, 门外的两个暗卫还留在原处,眼看着一切并没有异动。 但是他不放心,那辆马车明显的是想将他引开。而引开他, 自然就是为了蔚茵。在窗口, 没有她的影子,她现在身子很懒, 不可能去别的地方。 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她跑了。 不是说好了一年吗? 傅元承冲进茶肆, 一把推开迎上来的伙计,径直踩上楼梯, 鞋底在阶面上留下湿湿的印子。 跑上二层, 第一眼想看去窗口, 没有人,那盏他给她倒的清水安静摆在那里,还是原来的样子。 他的脸色沉下来,整个二层也就那么点地方,在原地转一圈就能看遍。 “蔚茵。”他唤了一声, 眼底压不住的泛滥出戾气。 傅元承不禁怀疑,就在方才从他身边过去的那辆马车上,哭求的声音是蔚茵,因为她现在体力明显不行,受不了颠簸。 “陛下。”弱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傅元承瞬间转身,直接看去那截很短的过道, 两步跑过去。 小小的身影缩在昏暗中。 蔚茵还坐在原先的地方, 已经稳下气息。她低着头,上方落下一片阴影,遮挡了顶棚上那盏不太明亮的灯火。 她看见了他湿透的鞋靴, 沾了泥浆的袍子,往上看,他的发丝在滴水。 “怎么在这儿?”傅元承蹲下,阴戾转为心惊,“是不是摔到了?” 他浑身湿透,没敢伸手去碰她,一只手掌摁在地上,侧下脸去看她。 “别怕,先别动,我去找郎中。”他轻声安抚着,嗓音中露出几分轻颤。 “不用,”蔚茵抬起脸,搭在腿上的指尖收紧,“我是头晕,肚子饿了。” 傅元承看着她的脸,眼圈微红,发丝乱了些:“饿了吗?” 他没有多问,手过去托上她的手肘。 蔚茵顺势起来,因为穆明詹的出现,她情绪很不好,却要尽力压住,从未有过的疲倦。 “想吃什么?”头顶上一声轻问。 她仰头看他,嘴巴张了张:“陛下的伞呢?” “伞?”傅元承抿抿唇,这才想起原本要出去做什么,一番折腾还是空手而归,“你先说想吃什么?” 现在别的不重要,先给她吃东西。 蔚茵不知道,身体内空空的,提醒着她必须进食,不然会更难受;可是又什么也吃不下,她的袖中有一个纸包,穆明詹留下的。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穆明詹会让她去杀人。 “茵娘?”傅元承唤了声。 蔚茵试着他冰凉的手指轻探上她的额头,好似在确定她是不是发热之类,好像他曾问过沈御医一些这方面的事。 “你怎么湿透了?”她问。 伞没了,衣裳湿了,注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去追一辆马车,你信吗?”傅元承问,嘴角自然地勾起,“我以为你在上面。” 他的脸是长得真的好看,更偏向于廖太后的样貌,却又不显半点女气。 “我?”蔚茵也就猜出,定是穆明詹安排,故意引开傅元承。 这在方才说话时便能听出,穆明詹也不会完全盲目的进来,必会安排。可是在心计方面,似乎极少人能与傅元承相比,所以他一开始居然中计了,后面及时折返。 他定是看出什么了,却不问她。 “是,声音很像你,在车里哭,”傅元承将她扶回椅子上,站在桌前看着外面夜色,“追了一整条街。” 蔚茵又往他身上看看,没再做声。是穆明詹找了女子假装她被抓,才引开傅元承,而他还真的上当了。 茶肆并不提供吃食,只有些简单的坚果点心,不能当饭。 蔚茵还是有些心慌,加上饿得难受,伸手抓起面前的瓷盏就我那个嘴边送。 “不行,”傅元承先一步从她手里夺走杯盏,“已经凉了。让伙计送热的来,你想想要吃什么?” 蔚茵低头,不想让他看出她的惊慌。至今她心中仍旧跳得厉害,而袖中的纸包也想铅块子一样沉,生怕掉出来。 杀人,还是杀眼前的这个帝王? “茵娘,吃鱼呢?”傅元承问,湿了的发丝贴在鬓边,“范岭说永安河的鱼正是肥的时候。” “腥。”蔚茵送出一个字。 傅元承身子往后一靠,无奈道声:“还真是嘴刁。” 正说着,店伙计提着水壶上楼,后面跟了个老妇人。 “公子,鲁大娘说你方才的甜汤忘了拿。”伙计将人领过来。 老人家双手端着碗放在桌上,随后从身上掏出荷包:“公子东西也落下了。” 一缕芝麻香气钻进鼻子,甜甜的暖暖的。蔚茵看过去,就见着碗里黑乎乎的芝麻粥,点缀着几颗枸杞子。 视线一移,又看见老人家手里沾上泥浆的荷包,送回到傅元承手中。 他方才出去,是去给她买甜粥? “娘子趁热喝。”老妇人看看蔚茵,慈祥笑道,“若是难受,就吃点清淡的,白粥,冬瓜汤都是可以的。” 蔚茵颔首道谢,老人慢悠悠下了楼。 只剩下两人,二层傅元承已经吩咐不再让人上来。 “先吃点儿垫一下,”傅元承把粥碗往蔚茵面前一送,“要不去吃冬瓜汤?” 蔚茵看他一眼,所以现在随便一个人说什么他都信,还想带她去吃?不过冬瓜汤似乎是不错,清清淡淡的,加一点干贝肉就更好。 “陛下衣裳湿了。”她提醒一声。 傅元承抬起袖子看一眼,满不在乎:“不过是淋点雨,以前更脏的时候都有。” 那一回,他把自己的底细全部说给她听后,偶尔也会提及以前,不再遮掩。没有说太多,但是蔚茵能听出,他小时候过得并不好。 芝麻粥味道不错,不会过分甜腻,柔糯的恰到好处。大概是老妇人手法已经熟练,掌握的很好。 甜粥暖了她的身子,驱散了方才的凉意。肚里有了东西也不再难受。 从茶肆出来,沿着原来的路往河边走。 傅元承并没有问任何事,所以蔚茵不知道他是否知道穆明詹来过。可是街上的马车,他淋透着跑回来,似乎已经说明。 蔚茵先上船,回头傅元承还站在渡头。 傅元承撑着一把伞,人立在柳树旁,身后跪着一个黑衣暗卫。 “抓到了?”他看着船上灯火,以及在舱门处消失的身影。 暗卫抱拳垂首:“回禀陛下,属下无能。” 傅元承眼帘一垂,手指夹住一片柳叶:“茶肆呢?” “茶肆并无不寻常之处,经营了十几年。” 傅元承嘴角微冷,抬手摆了下,身后人影瞬间消失。 这趟出行定是有人走路风声,凭穆明詹那个草包,怎么可能溜进茶肆?背后有人在帮他。 船舱,桌上摆满吃食,正中正好有一盘冬瓜汤。 范岭一直等在船上,麻利将汤盛进小碗中:“雨天凉,娘子喝口汤暖暖。” 他过来给人拖出凳子,帮着把筷子摆好。嘴巴也勤快,尽捡些轻快的来说。 一桌子菜,没有刺鼻的油腥气,样样精致,还有她喜欢的凉拌菜。 “娘子去吃芝麻粥了?”范岭又问,身着便装的他像是大户人家中的年轻管事。 “你如何知道?吃过吗?”或许是穆明詹留给她的憋闷太多,有人这样与她说话,让她觉得松快。 范岭有点受宠若惊,这位主子对着陛下都爱答不理,竟和他说起话来:“咱家哪吃过那些?不过是陛下问过,说京城哪里的东西好吃,不要油腻的,不要发物……” 看他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说着,蔚茵木木的嘴角翘了下。 “哎哟,娘子笑了,”范岭眼尖,“看来咱家没白跑腿儿打听。” 蔚茵有些累,点点头:“是好吃的。” “那可好啊,有娘子这一句话,咱家就知足了。”范岭笑着,“娘子吃着,咱家去陛下那边看看。” 房中只剩下蔚茵一人,大概在茶肆中饿坏了,吃了不少。 盯着另一碗冬瓜汤,那是范岭给傅元承盛好的。他在换衣裳,应该一会儿会过来。 脑海中不禁想起穆明詹的话。他说她对不起他,对不起所有穆家人,说她眼睁睁看着穆家女眷冲进教坊司,而她跟了他们的仇人…… 蔚茵闭上眼睛,头疼袭来。发抖的手不禁摸上袖口,那纸包里的东西只要倒进碗中,傅元承过来就会喝下。 可是毒杀国君,她会怎么样?傅元承死了就什么都解决了吗? 不会,什么都不会解决,知会更乱。穆家还是不会回来,而她会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去。 与其这样,她更会想去和傅元承做那个一年的约定。至少明明白白。 头疼慢慢平息,她拿定主意放松下来,随后便靠在床边听着雨声。 迷迷糊糊间,她知道傅元承进来,后来坐在床边,轻轻缠着她的头发。 “茵娘,”他唤她,“你想见蔚渝,什么时候都可以。” 蔚茵脸朝里枕着手臂,闭着眼睛。 “陈正谊去了西北,朕给他一件事做,”傅元承继续说着,声音很轻,“他人品正直,若是做好此事,将来必比你的姑丈出息。” 蔚茵吸了口气,那纸包中的气味钻进鼻子,不免让她生出心累。 傅元承知道人没睡,给她掖着被角:“你那姑丈迂腐,死活要抱着的牌子。陈正谊脑子活络,知道并不一定要靠读书出头,别的方法一样可以。” 这话,蔚茵是赞同傅元承的。陈正谊读书资质一般,但是喜欢些拳脚功夫,想在军营中出人头地。许多世家子弟也会这样选,但是姑丈就是不同意,倚在说着祖上的荣光,文官如何,并不赞成陈正谊的选择,甚至阻止。 亏得那一年,父亲来京,将陈正谊带去了南面,也给了他发挥的余地,奠定了他以后从武道路。 现在看来挺好的。蔚渝也好,陈家也好,都很好。 “还有,陈正谊开始议亲了。”傅元承道,觉得这样简单的说话很舒服,哪怕她连嘴皮子都不动,“想不想知道谁家的姑娘?” “谁家的?”蔚茵开口。 “咦,”傅元承身子探进床里,双臂撑在蔚茵两侧,去看她的脸,“你没睡啊?” 他新换了衣衫,头发干净,一股清爽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 蔚茵不由缩了缩脖子,身子往被子下藏。睡没睡,他会看不出? “不知道是谁家。”傅元承实话实说,“又不是朕娶媳妇儿,操什么心?” 蔚茵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成,等他从西北回来,让他亲自跟你说。”傅元承往下低下头,能更多的嗅到甜甜香气,贪恋的想再去亲近。 “什么?”蔚茵蓦的睁眼,转过身就与上方的一对眼睛相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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