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前这个女人……她的步子明明很慢,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距离自己很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到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从之前在被子里到现在,他并没有厌恶她。 怎么可能呢? 心里既惊且骇。 她靠过来,身上的甜香愈发的浓重了,像是浓墨重彩对着他氤氲出来,像是某种花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花……比记忆中的要浓郁的多。 她让她想起来一个人,黑灯瞎火的,他竟然觉得她身上带着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他的心跳不知何时倏然加快,呼吸亦有些不稳,脑子里是前所未有的乱。 他闭上眼睛,回忆起那个将他怼得哑口无言的女孩的模样,再次确定,她们不是一个人。 就在此时,这一瞬间,他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手慢慢从胸腹上抬起,都是血,而匕首就握在她的手上。她到底准备了几把匕首? 他的视线从手上移到她的脸上,她竟然直接在自己的旧伤上捅刀子!这个女人…… 啪塔啪塔,血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 原来她说的伤口就是旧伤。 她明确的掌握了自己旧伤的位置,脑海中闪过些许片段,最后停留在那个将自己撞飞的小厮身上…… 原来如此。 呵,自己竟然也会有中计的一天。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却在小阴沟里翻了船。向来的骄傲对比着眼下的难堪,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想直接结果了这个女人。 他克制着自己没动,那个女人还在不知死活的想要杀了他,她将头上的金钗攥在手里,紧跟着又来刺他,嘴里振振有词: “敢算计到梁国公府头上,又算准了我不敢声张,是不是?但是算准了我敢捅死你么!”报仇要趁早,刚才那一刀竟然被他躲过去了一半儿。 “差点儿就被你掐死了,难怪是个哑巴,是心眼儿坏得说不出来话来了吧?” “真当什么我是那么好欺负的?” “糟老头子,臭流氓,受死吧!” 她每说一句,男人脸上的寒霜就厚上一层,待到忍无可忍,他一把攥住闻予锦的手腕,力道之大疼得闻予锦差点叫嚷出来,不过,这也够她疼得红了眼眶,她咬紧牙关,委屈和愤恨交织在一起,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两人再次四目相对。 男人亦牙呲欲裂,额头的青筋都跳了起来,恨不得将这偷袭他的女人捏死,她还敢瞪自己?给你道理了是不是!真是睚眦必报,不可相交也! 忽然,簪子坠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男人冷哼一声,将她一甩,纵身一跃直接从窗户窜了出去。 闻予锦倒在地上,拍了拍滚烫的脸,她刚才那样虽然是诱敌之策,但属实算不得上策。她怎么会想出这样的法子……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地上的血迹,中间忍不住揉了揉手腕,上次被他按住,手腕上的淤青三五天才好,这次怕是没有个十来天好不了。 不过,好女报仇十年不晚,且等着! 她有种预感,觉得大概率还会遇到这个哑巴。 …… 男人逃出衡平县,一直快马跑出十来里才遇上来接应的人。 他把缰绳丢给一名属下,去找大夫包扎伤口。 那大夫叫孙茗,医术算不得多高明,但对于外伤治疗着实有一套,因为见得太多了,经验便也丰富了。 男人把衣裳一脱,露出精壮又不过分膨胀的上半身,前胸后背大大小小的新伤和旧伤交织在一起,颇有些狰狞纵横。 孙茗一边清理一边嘟囔道:“新伤也就罢了,您这旧伤还没好全,怎么又被捅了一刀?这是那群察子捅的?有透视眼呐,专找旧伤下刀子?” 男人闭着眼睛,像是没听到一般。 孙茗摇了摇头:“这本来快好了,但这么一弄少说十天半个月才能愈合,不若回府好好养着,再不回去,春分那小子怕是要饿死了。” “嗯。”男人鼻腔里发出一个音,忽然睁开眼睛问道:“我……我看上去很老么?”怎么就一口一个哑巴叔叔? 孙茗满脸诧异,这位竟然开始关心起自己的年龄了,不大对劲啊,他忙笑道:“您才二十七,正值壮年呐,怎么会老?” 男人点点头,一个抬手却摸到了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孙茗的话立即成了口是心非的摆设。 孙茗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这位脸上忽然就晴转多云了,害,这老男人的心思果然不好猜啊。 “哎?您这头发……” “头发如何?” 孙茗支支吾吾,男人更要问个清楚:“说。” 孙茗只好道:“您这头顶……有半个鞋印子,那脚应该不大……”像是个女人的脚印。 男人青筋暴凸,忽然想起被怼进床底的那一幕,好!好一个闻氏,真敢啊! …… 第二天闻予锦起得晚了些。 菘蓝后半夜跟着来清理血迹,见她终于起来不免有些欲言又止,闻予锦给了她一个想太多的眼神:“我什么事也没有,有事的是别人。” 虽然让那人跑了,但是她还是觉得痛快,要是早这般行事,也不至于在裴家低服做小好几年了,现在想想,真是不值。 陪着周呈安用过早膳后,闻予锦便启程回府了:“见了舅舅无事,我也放心啦,等表哥定了宅子给我送个信儿。” 周呈安点头:“正是如此,你才新婚,不好总往外跑,我和你表哥且要住些时候呢,总有再聚的时候。” 闻予锦起身福了福,周呈安道:“让你表哥去送送。” 马车停在客店门口,闻予锦回头掏出一张银票交给周少珩,路上遭了贼,辎重全数尽无,想必正是用钱的时候。 周少珩却道:“表妹无需如此,咱们周家别的不行,银子还是够用的。” 闻予锦眉毛一挑,够用还住这么窄的客店? 周少珩只得解释道:“咱们带着的钱财辎重确实是没有了,但京城里头有咱们开的铺子,周转一下还是可以的。” “如此,倒是我多虑了。”闻予锦点点头,笑着登车。 车轮咕噜咕噜的向前,周少珩目送他们远去。 一直走出很远,车上的闻予锦掀起帘子,回头张望。周少珩还站在那里,他的面容已经看不清楚,但身姿挺拔恍若千山堆雪旁的青松,青茁又坚定。 她把车帘放下,她又有亲人了呢,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就就就就没人看嘛!!!!
第14章 抵达城门口的时候恰是正午,五月的日头已经有些烈了。 春光明媚的时候出城踏青的也多,这会儿门口竟排起了长队,两排马车一排行人,不少行人正拿袖子擦拭额头上的汗。 国公府的马车夹在车流中缓慢的移动着,马车上挂着一个鎏金镂空花鸟纹挂链银香球,里头没有装香丸,只偶尔的摆动着,催得人愈发想要睡觉,闻予锦便顺势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还有孩子的哭声。 人多了便容易乱,更何况这么热的天,人的脾气也跟着暴躁,偶尔有些孩子哭闹更是常事,闻予锦并没有多留意,一直到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们马车的侧边并行的还有一排马车,当中有两辆起了争执。一辆看上去普普通通,一辆带着一个“钟”字。 普普通通的一个徽记,却让记忆却如同潮水般涌来,冲撞的闻予锦硬生生的打了个激灵,这不是属于她的记忆,而是原主的。那少女的爱慕强烈得让人禁不住战栗,曾经她也这样爱慕过裴靖川。 这钟家,便是原主一直爱慕的钟亦澄的那个钟家。 只是不知道,这马车里坐的又是谁了。 那普通马车上下来一个中年仆妇,穿的是最普通的石蜜色褙子,梳着最寻常的包髻,再看裙角已经洗得发白,看上去家里并不宽裕,但她开口便是质问:“后头是谁家马车?撞了我家马车,害我家小郎君受伤恸哭竟也不知赔礼么?” 索性队伍堵得厉害,谁也走不了,前后左右的人都探出头来瞧热闹。 然而,遭到质问钟家马车竟毫无动静,那仆妇冷笑一声:“话都不敢说一句,还是把那家族徽记去了吧。丢人!” 这下,钟家的马车才下来个人,他玉面长眉、眸光清润,一身竹月青的襕衫衬得他仿佛苍苍翠竹,不知是肤色显得还是涂了口脂,那嘴唇竟然比女人还要红润一些,这便是受到京中贵女们追逐的京城第一美男子钟柘钟亦澄了。 人群中议论纷纷,先是感叹没想到马车上会是他,再是称赞他的容貌风仪。 这茂林修竹般的气韵的确当得起在外彰显的名声。 他先作了个揖,朗声道:“是在下的不是,给这位妈妈赔礼了,您家小郎君伤得可厉害,需要医治么?” 这态度还算端正,又奉上一贯钱算是赔礼,那仆妇点了点头:“以后且注意呢,伤了人不是闹着玩的。” “您教训的是。”他又是一揖到底。 仆妇没收他的钱:“这进不去城也医治不得,郎君可有备下伤药?借奴使一使便也罢了。”这才是她发作起来的目的,这些富贵人家出门,东西带的齐备,会有伤药也说不定。 钟亦澄却摇头:“实在是抱歉。” 仆妇难掩失望,却也只能道:“罢了罢了。” 这件事本来算是就此过去了,谁知钟家那马车忽然传出来个女声:“这仆妇,明明是自家孩子看顾不好,偏要怪别家马车撞的。亦澄哥哥也太守礼了些,这又与你有什么相干?” 这样丰神俊朗的郎君,竟然被一个刁奴骑在了头上,她作为钟亦澄的未婚妻子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这声音娇滴滴的打着转儿,周围看热闹的又是一阵鼓噪。 “本来就是我们的马冲撞了前头的马车,玉笙莫要说了。”他记得清楚,好好的排队进城,他家的马儿不知何故忽然发癫,撞了前头的马车,那力道确实可以使人受伤。 钟亦澄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那仆妇本来也觉得到此为止,没想到会忽然出来个不讲道理的,但是车里又传出来孩子的哭声,仆妇只能回去哄孩子,一时间发作不得,她便冷声道:“好自为之吧!” 闻予锦指尖泛白,比起可有可无的钟亦澄,她更加在乎那位仆妇。 她又接了别人家的差事么?不是已经回了淮阴,怎么又来京城?是生计遇到了什么困难? 闻予锦仍旧维持着撑帘子的姿势,恰好对面马车的帘子也挂了起来,马车上的情形能够看清楚了:那仆妇一个人竟要照顾两个小童,其中一个小童的头上还缠着一圈白布,看上去就伤的不轻,又从里头渗出血来。 两个小童一个看上去三岁多,另一个也只有五六岁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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