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醒来后,他就再也没见到过四喜,新来的一个小厮和从前那些小厮一样,不敢跟在他的近前,只等着他有事招呼才敢过来。而现在,人都跑的没了影儿,他想找个扶着的人都没有。 他走走停停,胸口的伤还在牵扯着疼痛,只要呼吸稍微急促一点,就会如重新撕裂开了一般。日子啊,过得痛苦又漫长。 现在回想起来,他也不知道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那样冲动,那样莽撞。他后悔的不得了,若是没有那天,他不会受伤,不会日日夜夜被这伤痛折磨,舒窈不会离开国公府,不会遭遇后来的横祸。 斯人已逝,他的天地暗了。他反反复复责怪着自己,那胸口的伤是她留给他最后的回忆。
第185章 夜雨行(9) 他曾有些怀疑,他不信舒窈会对他下这样的狠手,可是当蒋夫人拿出那日她落在他身边带血的帕子后,他凄惨地笑了。 她的心里果真进不去他。 他不怪她,就算她伤他这样重,他也还是怪不起来她。他甚至央求着蒋夫人不要去找她的事,他自己来承受她给他的惩罚就够了。 可是后来,他听到了她的噩耗,那一瞬间悲伤满溢了出来,他觉得心口的疼痛比那伤痕更甚,若是撕开他的胸膛看,那心大概已经都是伤口,血淋淋的吧! 这样的日子一天又一天,他不再能外出,不再能交友,连去家学里也是一日有一日无。他觉得自己像个游魂一般,在苍凉的人世间游走着,只有那带着痛的呼吸,让他明白他还活着。 他的脾气更加暴躁,是病痛给他的折磨,是彻底失去舒窈后给他的悲伤,他统统将这些发泄在那些下人们的身上。踹不了他们,就打翻他们端着的茶盏,打不了他们,就将盘碗扫落一地。 他一日日清瘦下去,蒋夫人心疼他,给他换了一个又一个厨子,找了一个又一个郎中。他不敢让她知道,他还是思念着舒窈啊,她是他第一个真正喜欢着的人,她让他明白了心动的感觉,让他明白了思念的痛苦,让他明白了求而不得的悲伤,他的病治不好,不管多好的郎中都治不好。 国公府发生过什么事他一概不关心,他的心都已经伤成了千疮百孔,他还哪里有什么精力去管国公府! 可是今日这是怎么了,抄家?国公府犯了什么罪,竟然严重到要抄家的地步了吗? 若是这样,别人可以逃,他是绝对逃不了的。他也没什么可怕的,最初听到的时候他觉得不可置信,可这一路走来他倒坦然了,若是有罪,他这个拟订的世子也该担着,反正这世上活着也是无尽的痛苦,与其这样受尽折磨,死倒也是个法子。 天暗了下来,沉重的乌云压了下来,他抬头看看天,大雨要来了。 他一步步走近得意居,禁军已经将得意居层层围了起来,还有大理寺的兵丁也来了,是了,抄家嘛,得来的齐全些,只是没见到宣读圣旨有些奇怪。 没有人拦着他,没有人抓住他,他也有些奇怪。他往得意居院外的连廊下去,忽地看到那里还站着一个人,那笔直的身形,如同矗立着的一棵劲松! 他觉得自己倒吸了一口凉气,是九叔! 原本就无力的双腿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忍不住地开始发抖,后背上瞬间就冒出了一层冷汗。他不敢再往前走,如果有道地缝,他宁愿立即钻进地缝里去! 他给他的恐惧空前大了起来,沈瑜扶着连廊上的柱子,一点一点躲到了后面。不,不,就算是能坦然地面对死亡,他也还是不敢再看他一眼。 九叔,应该是恨他的,他承受不起他的怒火与恨,只要他的一个眼神就会让他如芒在背、如坠冰窟。 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扯的胸口更加疼痛,生怕站在那里的九叔发现了他,往柱子后面一点一点缩着身形。 得意居里突然有人被拖了出来,他猛地缩了缩眼神,那披头散发的人是谁? 一道闪电猝不及防地在空中闪现,瞬间将所有都照的惨亮,沈瑜盯着那被拖行的人看着,一时连呼吸都忘了!
第186章 夜雨行(10) 那是母亲,那是母亲! 沈瑜躲在廊柱后面,差点就要喊出声来,可那些凶狠很的禁军让他冷静了下来,挂在他们腰间的长刀让他冷静了下来,站在那里的九叔让他冷静了下来。 他看到母亲尖叫了一声,朝着九叔扑了过去,可是她却倒在了地上,重重地摔了下去。 他静悄悄地转身靠在廊柱上,一声惊雷轰地一声在耳边炸响,惊的他浑身突然颤抖起来,他仰起头看着天空,泪水从眼里缓缓溢了出来。 原来他是这样胆小、这样懦弱的一个人!什么不惧死亡,坦然面对,当真的要面对死亡的时候,他还是那样地害怕和胆怯,他不敢啊! 可是那是他的母亲,他就这样躲着,任她被重摔,任她在地上匍匐。他的心里焦灼着、痛苦着、纠结着,他应该站出来,起码应该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看看她是不是受伤了,可是他连从廊柱后面走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一滴,两滴,那声惊雷后,雨点开始坠落,打在他的脸上,冰冰凉凉的,又有点疼,和他的泪水混在了一起。 “所以,让人害了沈彦的是你,在府里行巫术的是你,让人劫持李二小姐的也是你。” 他听到了九叔的声音响起,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害了沈彦,沈彦不是意外惊了马摔死的吗?什么在府里行巫术,他的母亲对谁行了巫术,她怎么可能做这种大成最不能容忍的事? 还有劫持舒窈,什么意思?难道舒窈的意外也不是意外,他的母亲终是怀恨她伤了他,终是不能放过她,让人去杀了她? 他觉得脑中有些纷乱,他想母亲应该会否认,他的母亲虽然严厉了些,但她不是这样恶毒的人! 可是他听到了什么?他听到母亲的冷笑,她的不屑一顾,她的满不在乎,她说: “是啊,都是我啊,可我只有一条命,你能拿我怎么样?” 他的脑中轰然间有什么东西坍塌了,将他整个人压的糊里糊涂了起来,胸口的气息有些急促,伤口又开始疼的厉害。 母亲,她怎么会做这些事?她为什么要去做这些事?他求过她了呀,不要怪舒窈,一切都是他自找的,舒窈就算杀了他也是他该得的报应,她明明答应了他,为什么还要让人去劫持她?为什么还要了她的性命? 还有沈彦,他虽和他不亲,但他到底是他血浓于水的兄弟啊,为什么要害他呢? 他用双臂紧紧抱住自己,他躲在廊后,整个身子露在廊沿外面,瓢泼的大雨已经将他淋的透湿,他觉得身上冷的厉害,不住地发抖,又怕又无助又迷茫,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痛了起来。 爱他的人杀了他爱的人,这让他的今后如何原谅自己?原本就痛苦不堪的生活,又加上了这样一重重压! 他觉得他再也没有力气站立着,顺着那廊柱,缓缓地滑了下去,坐在水洼当中,连哭出声的勇气都没有,只敢默默地饮泣,缩成一团,在黑暗中舔舐自己的伤口。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与哗哗的水声,九叔走了,专属于他的冷冽消失了。他其实从来就没有将他们母子放在眼里过吧,从前不出手,只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而今他攒了那么多原因,终于出手了。
第187章 问丹心(1) 有大理寺的人出面,拖着蒋夫人往外走去。 雨越下越大,沈瑜的身下积了好深的雨水,他在水里坐着,痛苦渐渐大了起来,吞没了他的其他感触。 院子里已经没了人,那些兵丁们将得意居的所有人都带走了,兵丁们也走了。 所以,不是抄家,禁军和大理寺来人只是为了带走母亲。 所以,他们应当是早就十拿九稳了母亲的罪行,不然也不会这样大的阵仗。 他不知道该同情母亲还是该恨她,该为她焦虑还是该替她忏悔,该想方设法救她出来还是该不闻不问。 他像个遭人遗弃的孩子,孤独,迷茫,痛苦。雨声哗啦啦地响,越响越大,他的头顶上忽然没了雨滴,风小了,雨停了。他把头从臂弯里抬起来,一把伞撑在他的头上,为他遮住了风雨。 他顺着伞柄看过去,竟然是父亲! …… 御街上一片汪洋,一场大雨的突然来临,所有的排水口似乎堵了起来,水来不及排走,都积在了街面上,御街就变成了湖。 风吹过水面,有层层涟漪荡起,雨滴落上去,激起小小的水花和一串串水泡。 雨还在下,大雨当中,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朝着宫门驶来。到了宫门口连帘子都不曾掀开就驶了进去。 舒窈站在窗前,倚着窗栏看着外面。这样大的雨,今日怕是出不了宫了。下雨的时候,总是能让人格外安静下来,想起许许多多的心事,想起许许多多的人。 许多事情,似乎从姐姐远嫁就已经注定了。只是那蒋夫人,谁也没有想到她是这样狠厉的一个人。 家宅妇人,吵个架斗个嘴,缺点银两少几件衣裳,再不过让人挨个冻受个饿,怎么也不至于出手就直接要了人命。 这是多么歹毒的心地,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可怜姐姐还以为是自己害了姐夫,殊不知不论姐夫去没去过酱菜铺都是一样的结局。 她长叹一声,想起来姐姐就为她感到钝钝的心疼。 不知道沈君琢会怎么做,不管怎样,蒋夫人也是沈蒋氏,又有娘家武阳侯府做后台,若要动她,没有十足的证据,不能一击而中,国公府必定动荡,沈氏一族也会被人评头论足,这样的名声在国公爵位传了三代后的关键时期,绝对是个巨大的威胁。 所以,如果沈君琢还没有给出如何处置蒋夫人的答案,她也不会怪他,毕竟他也姓沈,和国公爷一样,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来。 雨势还不见小,就像有人拿了水舀往下倒一般,多少年都不曾见过这么大的雨。 有雨水溅了起来,水点儿落在她的胳膊上,冰凉冰凉的,她怏怏地关上窗户,拉起帘子,转身脱了褙子,往里去准备安置。 可她还没躺下,就听门哐地响了一声,她以为是风,起身去关门,没想到掀开床幔子,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沈君琢。 他的衣袍下面已经湿透了,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一双鞋想是淌了水过来的,站在地上立即洇出一滩水渍。 风从门外出来,舒窈怕他就这样站在风里着了凉,赶忙上前去,要将他推进屋里,却被他抓住了手。 换个更新时间,每天晚上十点 以后每章两千字以上啦。
第188章 问丹心(2) 沈君琢看向舒窈,他的身上是从外面带进来的冷意,混着湿气和泥土的味道,脸上却是温暖的笑容,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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