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濯淡淡道:“老四把你教得很好,你一点破绽都没有,而且也给出了一个来投奔我的十分合宜的理由。只是娴慈最不喜拖累别人,若真如你所说被顾寂嫌弃三年不能生育而和离成了自由身,躲我还来不及,岂会要我娶她?” 女子愣了愣,苦笑着摇摇头:“我家殿下说您深爱顾夫人,若见着这张顾夫人的脸带着病色泫然欲泣,必定方寸大乱。我当初听的时候便不信,如今殿下果然还是能冷静下来分辨。” “他没骗你。”宁濯自嘲一笑,“可正因深爱,我才难以相信她肯来找我。” 女子看着这位傲视凌云,清绝出尘的先太子,只觉他身周萦绕着浓重的孤寂与哀戚,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也跟着黯淡下来。 宁濯回过神,淡声吩咐:“处理了吧。” 祁俞应是,沉声对那女子说了声“得罪”,手起刀落,迅速抹了她的脖子。 宁濯转过身,不想看那张像极了宋娴慈的脸露出的痛苦表情。 那女子抖着手抚上自己的小腹,眼泪滚滚而落,不多时便咽气了。 祁俞看着她捂腹的姿势与哀绝的神情,心觉有异,掀开她的衣裙,发现她的小腹竟被用布层层裹紧。 他将长长的布条扯了下来,露出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 祁俞沉默着将女子的衣裙整理好,恭声道:“殿下,此女应已身怀有孕。” 宁濯闻言回身,皱眉想了片刻,看着她脸上的泪痕,低声道:“我这四堂弟,果真冷心绝情。” 祁俞半点不在意自己方才一刀结果了两条人命,只是看着那杯海棠果酒,庆幸道:“还好殿下没喝下去,不然蛊毒入腹,即便有蛊医在,也只能保殿下再活三年。” 宁濯忽道:“记住,今夜我已死于蛊毒。” 祁俞很快反应过来,拱手行礼:“是,明日属下会让大伙演得像一点,必定为殿下瞒过四皇子的耳目。” 宁濯垂眸看着地上没了呼吸的女子,低声道:“可惜了。” 祁俞跟着看过去:“这都是她的命数。没道理眼见殿下死在此人手里,我们这群人还会放过她。” 宁濯也不多纠结,思索片刻,接着吩咐:“过几日将颜旭那两个侍女和那些从她俩身上搜出来的物证一并交给昌阳候。” 祁俞:“昌阳候?” 宁濯“嗯”了一声:“昌阳候为人刚正不阿,膝下独女又曾被大皇子所救,既是有人证物证,必定会呈于御前,为大皇子平反。” 祁俞:“属下明白。” 宁濯将目光收回,看向另一个近卫:“把你手上的信给我。” 近卫依言双手奉上。 宁濯缓缓将纸条展开,见到上面漂亮的簪花小楷,呼吸猛地一滞。 祁俞一看自家殿下狂喜中夹着酸涩的神情便知那纸条是宋娴慈写的,眼瞅着殿下视若珍宝般将纸条卷起,幽幽叹了一口气。 * 宋娴慈又养了几日,总算好些了。兰瑾做了一桌好菜,直让自家小姐吃得眉眼弯弯。 刚用完膳,就见老夫人房中的丫头过来,说是老夫人找她过去。 宋娴慈心里一咯噔,面上却笑得娴静,温声应下了。待人走后,她看向阿涓:“把你吃饭家伙拿来。” 阿涓眨了眨眼睛,明白了她的意思,用金针扎入宋娴慈身上的三个穴道,片刻后再抽出。 宋娴慈这才起身,带着阿涓和兰瑾去了老夫人院里。 只见老夫人面色红润,乐呵呵地拉着她到自己对面坐下,连吴顾氏都只是让坐在下首。 宋娴慈推脱不过,便依言坐下,身子侧向老夫人,一副乖顺听教的模样。 老夫人先是满脸担忧地询问了宋娴慈身上如何了,是否还有病痛,再是好生感激了一番儿媳寻医之恩,又是要给千年老参又是要给绝世珠宝的,然后才一副犹犹豫豫不好言说的模样,小心翼翼地瞅着她。 宋娴慈眉心一跳,烦闷顿生,当下只作不知。 老夫人暗恨这儿媳平常一副通透明理的模样,今日眼看着婆母使眼色竟一言不发,只得豁出老脸同她说,要给儿子纳妾。 话音一落,老夫人和吴顾氏便偷偷去看宋娴慈的脸色,只见她沉吟片刻,温声说此事还需同顾寂商量。 老夫人一听便知她不愿,心想天底下有哪个做娘的给亲儿子纳妾要看媳妇脸色,眉头一竖便要责骂,却见宋娴慈一张俏脸渐渐发白,顿了一顿,问道:“这是怎么了?” 宋娴慈笑了笑,艰难道:“无事,再休养几日便好了。” 儿媳脸色实在难看,老夫人想到她是为着自己才落得这般田地,脸皮再厚也不好继续揪着她说纳妾的事,便只能捏着鼻子让儿媳回去好好躺着。 只是在宋娴慈临走前,老夫人说要给主院添置几个丫头好好伺候她。 宋娴慈当然听出来婆母的意思,却也不急不恼,谢过婆母的赏赐便告辞离开。 路上兰瑾担忧道:“夫人,这可如何是好?老夫人若真要给将军纳妾,您也不好拦呀。” 宋娴慈淡淡一笑:“先看看将军怎么说吧。” 阿涓在一旁咬牙切齿:“若是这群没良心的真要塞人进来,小姐你可得硬气点,大不了和离!” 兰瑾急道:“还没回院子呢,你小声点!” “没事,让她说。”宋娴慈笑了笑,“大不了我们一起被赶出去。” 回了主院,宋娴慈在内室静坐到日头落山,终于等到丫头通报顾寂回来了。 顾寂在院门外没看见妻子等待的身影,以为她仍是下不来床,疾步走到里头,却见妻子面色正常地端坐在桌旁,当即心里涌上一分怪异:“阿慈,你怎么了?” 宋娴慈不语。 顾寂转头问阿涓:“你说。” 阿涓便一五一十地说了。顾寂听得心里一揪,有些紧张地去看宋娴慈,见她没有半点不豫,一时间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心酸她竟不吃醋。 他想了想:“母亲若再提起,你便说是我不肯。” 宋娴慈看着他:“若婆母要我劝你呢?” “你便说日日都在劝着,我也会同母亲说清楚。” 宋娴慈接着问:“若是婆母因此生气,要立规矩,那我该如何?” 顾寂沉默下来。自古每家新妇入门,婆母都是要立规矩的,罚跪罚站,抄女则女训,都是常有的事,他这做儿子的碍于孝道也不好拦着。岳家权势又大不如前,没有能给妻子撑腰的人。 许久,他皱眉道:“你对我顾家付出良多,母亲不会这样对你。” 宋娴慈听罢垂眸,低声道:“将军累了,先用膳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7 20:01:07~2023-04-28 20:0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杀生丸丸丸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第 28 章 ◎新帝即位◎ 主院对外称夫人病还没好全, 老夫人那边也不好再找她说话。 但宋娴慈知道,圣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老夫人担心一朝圣上驾崩, 国丧期间不得纳妾,定是忍不了几日便要逼着她点头同意妾室进门。 连沈不屈都过来悄悄问她, 要不要给老夫人药里的神草换成毒草使其重新下不来床,便顾不上主院这头了。 宋娴慈拒绝了,担心损了沈不屈的阴德。况且如今她顾不上这点家长里短的事,一心只担忧着宫中局势。 阿涓忽然进来, 不动声色地塞了一张纸条到她手里。 宋娴慈面色如常地走到里间, 轻轻展开,看见上面写着两行飘逸绝伦的字: “我欲假死诓骗四堂弟, 若听闻我死讯,切记保重自身,勿忧勿惧。” 是宁濯送来的。宋娴慈目光在“勿忧勿惧”上停留一瞬, 然后把纸条烧了, 喃喃道:“这般隐秘之事,殿下不该告知我,让自己多担了份风险。” 阿涓轻叹一声:“殿下担心您届时乍听噩耗,身子扛不住。” 宋娴慈望向墙外。 京城,怕是真的要变天了。 第二日,宁濯被毒杀的消息果然传到了京中,引得无数官民叹息。 第三日,昌阳侯在大殿之上状告四皇子居心叵测, 勾结外敌反诬大皇子, 并呈交人证物证。 昌阳侯带来的人证是颜旭的两个侍女, 物证有颜旭与四皇子会面时在其身上偷来的香囊。 四皇子当然不认, 咬死是颜旭在离宫前所偷。 可这香囊是三公主为几个皇兄亲手做的,做给每位皇子的式样都不同,且每每换季都会用时新料子再做一个。 这香囊用的料子是京中秋日时新的,当时颜旭已然离宫。 宫廷之中守卫森严,南蛮势力再强,也不可能闯入皇宫偷走四皇子贴身之物。 且颜旭的两个侍女将四皇子何时何地与自己主子密谈说得清清楚楚,皇帝细细想来,只觉脚底生寒,虽他不能全然记得哪些时候四皇子不在宫中,但两个女子提到的其中两段时日,正是他密令四儿子外出办政务的日子。 密令,便是只有他与四皇子知晓。 那两个侍女又拿出最后证据,她们呈上一纸药方,告知皇帝,四皇子的哑症是由她们二人治好的,但药方有个缺陷,便是每逢冬日阴雨天,脖颈之上便会生出细密的黑点。 今日正好下雨,皇帝冷着脸扯开四儿子的衣襟,果见确如二人所言,但他还是不信,找了五个太医过来查看四皇子是不是中了毒或者吃错了东西。 太医看过药方,再看过那些黑点,抖着老躯实话实说,这黑点是药方之中一味猛药所致。 皇帝气得呕血,将四皇子幽禁,把大皇子放出来。 第四日,禁军首领忽然联合京城守军和京郊望成军一同叛变,直逼皇宫救出四皇子。 皇城之中硝烟滚滚,血流成河。 将军府。 顾寂身披战袍过来向她道别,却不发一言。 两人自那日因纳妾一事交谈过后便有了隔阂,连着沉默了好几天。 宋娴慈叹了一声,听得顾寂瞬间红了眼睛。 宋娴慈走近他,摸摸他的发:“要平平安安回来。” 顾寂见她终于肯理自己,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我将府兵都留给你,你别怕,等我回来。” 宋娴慈心里却没安定多少,淡笑着将他轻轻推开:“去吧,宫里还在等你。” 顾寂点头,持刀出了门。 夜里,宋娴慈听着动乱声忽然近了,声音发紧地叫来阿涓:“有人要攻将军府?” 阿涓抿着唇点头。 宋娴慈出了房门,见到外头飘着细雨火光阵阵,府兵拼死防守。她沉声问:“老夫人她们呢?” 陈沉在一旁说:“都在慈安堂,有陈浮带人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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