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娴慈放下心来,往院外走去。 乱军眼见难以攻入,在外面大喊:“宋娴慈,你若不乖乖出来,我们即刻掉头去你母家,不知宋府有没有顾家那么多府兵!” 宋娴慈闻言浑身发寒,险些站不稳。 宋家是有些壮仆,防贼有余,对上战场厮杀过的军士,哪里敌得过?府上主子都是些夫人小姐,唯一一个男丁,也只有四岁不到。 外头又喊了几句,越说越难听,然后便真的后退了,火光往西,正是宋家的方向。 阿涓死死抓着她:“小姐,咱们救不得!” 宋娴慈拼命冷静下来。乱军指名要她,定是要拿她去威胁宁濯和顾寂。外头乱兵多,府兵只够护一家,她若带人出去救,只怕届时顾宋两家都保不住。 正苦思两全之法,却听乱军离去的方向忽传来阵阵马蹄声,然后便是刀枪相撞声与痛呼怒骂交错,显然外头有两拨人打起来了。 随着一道道惨叫声落下,巷子里的动静渐渐淡去。马蹄声归于齐整,向顾府而来。 不多时,门外传来拍门声。 顾府家兵头领高呼:“门外是何人!报上名来!” 只听外头传来一道清冷磁沉的男声:“宁濯。” 天下谁人不知这位先太子的大名。府兵首领惊疑不定,回头用眼神求问走近的宋娴慈。 宋娴慈朝他微一颔首。 首领立即高声命令:“开门!” 沉重的大门从里头拉开,府兵让至两旁。 宋娴慈走上前去,见到宁濯一袭玄甲,冷傲逼人,周围火把映照的光在他俊美绝滟的轮廓上摇曳。 宁濯皱眉看着她站在细雨里,微不可查地扫了眼追上来的阿涓。 阿涓接收到目光,脚步一下顿住,冲回主屋拿了把伞出来,再狂奔回来为宋娴慈打伞。 宁濯上下打量门内端立的宋娴慈,见她气色不错,身上也没有半点伤痕,这才温声开口:“往宋家去的乱兵已被就地诛杀,我也会再拨一队人去护着宋府。你……顾夫人尽可放心。” 宋娴慈一颗吊着的心终于放下,身子渐渐回暖想,忍下眼底将要溢出的热泪,道了声谢。 宁濯摇头。论理,宋娴慈几次被人盯上都是因为他,他应来救她;论情,他更该以命相护。他抬眸:“我还得入宫一趟,你多保重。” 宋娴慈一笑:“殿下也是。” 宁濯心里泛起一丝欢喜,压下欲扬起的嘴角,轻声说:“回去好好歇着,待顾夫人明早醒来,雨便停了。” 宋娴慈一听此言,心中大定,笑容带着清泪绽放,朝他点了点头。 宁濯最后深深看她一眼,领兵朝着皇宫方向疾驰而去。 * 这一夜注定不能平静。 宋娴慈听了宁濯的话,熏着安神香入睡,第二日醒来便对上顾寂略显沧桑的一张脸。 她坐起身子:“将军回来了?” 顾寂点点头,肃然道:“昨夜圣上已恢复先太子殿下的东宫之位。想必不日殿下便要即位了。” 宋娴慈一愣:“这么快?” 顾寂点头:“大皇子死于乱箭之中,四皇子也负罪自尽。圣上身子撑不住了,只能把皇位传给殿下。” 宋娴慈秀眉拧起:“四皇子既能忍辱负重十余年,殿下念及兄弟之情,或许会留他一命,他怎会负罪自尽?” 顾寂也皱眉:“殿下的确没说要杀他,但四皇子昨日似是问了一句殿下什么,我离得远没有听清,只看见殿下犹豫片刻便附耳答了他,然后四皇子就状若癫狂,又哭又笑的,忽然发狠撞上了侍卫的刀,当场就没了气息。” 四皇子也没什么好可怜的,宋娴慈不再多想,让顾寂去沐浴用膳。 顾寂一夜未眠,现下大局已定,终于松了一口气。有此从龙之功,顾家三代的富贵安宁都保住了。 只是…… 他回头看向坐在床上出神的妻子,想起南境军营中宁濯谈起娴慈时深邃露骨的眼神,不由生出一分心慌。 只盼着宁濯能顾忌史官手中笔,不要做出君夺臣妻的荒谬事来。 * 叛乱后第二日,皇帝下了罪己诏,还了宁濯与镇国公清白,下旨复镇国公之位,并接回在北境的宋家男丁,然后便让位于宁濯。 虽还未进行登基大典,但宁濯已开始上朝执政了。 宋娴慈这些日子笑意不断,阿涓和兰瑾也跟着欢喜,每日各种菜色轮着做给她吃。 顾宁和吴顾氏自她从南境回来后便不再过来主院用早膳,想必是因纳妾一事觉得尴尬。 自听到宋家平反了,老夫人便不敢再叫宋娴慈去慈安堂说纳妾的事,只是送了四个美貌识字的丫头过来。 阿涓一看差点发火,那四个丫头,都是照着宋娴慈的模样找的! 宋娴慈只淡淡看了一眼,让兰瑾带下去好生教导,到了晚上顾寂回来时,把她们全叫到顾寂面前。 顾寂冷眼瞧着四个丫头东施效颦,寒声叫陈家兄弟把她们都丢出主院。 他看着安静不语的妻子,只觉无比气闷,不耐地挥退所有下人,然后大步过去将她打横抱起,丢在床上。 可身下的娇躯却一改往日的乖顺,拼命挣脱他的束缚,不肯与他亲近。 顾寂头一次遭她抗拒,一时满心酸涩委屈,不知该怎么哄她。 他这才想到,自成婚以来,妻子哄他安慰他的次数要远多于他哄妻子的。 娴慈从来都是温柔贤惠、大度得体,不需他如何费心思去哄去猜。 他对这样的妻子束手无策,只能一遍遍地向她保证: “阿慈,信我,我这一辈子只会娶你一个。” “我定不负你,娴慈。” “我定不负你。” 作者有话说: 拥抱你们!假期快乐!
第29章 第 29 章 ◎你觉得你弟媳的那个庶妹如何?◎ 约莫一个月后, 宋娴慈的父亲宋伯寻和两个叔父连同庶弟宋玉川就都被接回来了。 前段时日宋娴慈和出嫁的妹妹回了几次娘家,帮着处理宋家搬回镇国公府的事宜。中间宋娴慈还与母亲苏氏闹了不愉快,因着母亲想将她庶妹宋娴姝许给一个三品京官当填房。 若人好也就罢了, 但那京官年逾四旬,且正妻是因他宠妾灭妻而被活活气死的。 宋伯寻归来便能承袭镇国公之位, 宋娴姝即便是个庶女,也多的是好人家愿意娶她进门。 宋娴慈铁了心要拦下这门亲事,苏氏也只敢口头上骂几句。 她这女儿是嫡长女,心里一向把家族兴衰和弟妹前程归宿看得比自身喜乐荣辱更重, 当初已是使出生育之恩这道杀手锏才逼得女儿嫁去顾家, 若再逼她一回,宋娴慈怕是要让自己这个亲娘跟着那鳏夫全家一块丢脸。 于是只好作罢。 宋家男丁归家七日后, 镇国公府设宴庆贺,给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递了帖子。其中有些勋贵见新帝只给了刚袭爵的宋伯寻一个四品闲职,猜测陛下终究还是因其长女宋娴慈嫁去顾家而心生不满, 担心触了新帝的霉头, 加之宋伯寻的品才远不及其父,膝下又无嫡子,宋家注定是要败落的,于是只让女眷赴宴。 顾家是镇国公府的姻亲,除了顾寂有军务在身来不了,其他几个都来了。 京中贵妇起初还想着若非新帝是个心胸宽广的,顾家又有份从龙之功,否则顾家定要因娶宋娴慈进门而被陛下怪罪。可眼见瘫痪多年的老夫人走进门, 身后跟着笑吟吟的吴顾氏和顾宁, 众人又都暗暗感叹: 要没这个好媳妇, 顾将军这三个血脉至亲到现在都还是一个瘫着两个不苟言笑足不出户, 日子该有多苦! 宋娴慈是长女,前两日就回了娘家帮着操办宴席,见婆家人来,缓步过去行礼。 老夫人神色复杂地冲儿媳点点头,进去里头落座。 因顾老夫人是头遭来宋家,苏氏虽这些时日冷着亲生女儿,还是得过来同老夫人说些场面话,只是脸上的笑难免僵硬。 老夫人一眼就看出苏氏与宋娴慈不大亲近,脑子略转了转便想明白了原因,心下不由对儿媳生了分嘲意。 苏氏说笑了一阵,犹豫片刻,叫来庶女宋娴姝给老夫人见礼。 老夫人到底是宋娴姝嫡姐的婆母,苏氏纵是再不喜庶女,按规矩也得唤她过来。 宋娴姝走进来,依着苏氏的教导给老夫人恭敬行礼。 老夫人自宋娴姝一进门就没移开过目光,见这个庶女身穿水蓝色袄裙,羊脂玉般白腻的小脸被冻得微红,行礼时仪态虽及不上儿媳,却也比旁的贵女不知好上多少。 她仔细打量一番,发觉这庶女与儿媳看起来有七分相似,雪肤花貌,婀娜有致。不过举手投足间,到底还是显露出几分小家子气的拘谨来。 倒是正合她意。 宋娴姝被老夫人拉着手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又是被问年岁又是被问喜好的,一一恭谨地答了,直听得老夫人笑眯眯地不住点头。 宋娴慈正淡淡看着,却听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嗓音:“陛下驾到——”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瞬,然后齐刷刷跪伏在地。 宋娴慈额头抵着交叠的手背,听到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突觉有道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片刻后,那道目光似是移开了,随后一声温和而不失威压的声音传来:“平身吧。” 宋娴慈起身,听到宁濯温声开口:“今日朕只是来吃酒,贺镇国公沉冤得雪,阖家团聚。诸位不必拘谨。” 众人应是,战战兢兢地重新落座。 宁濯将玄色大氅脱下,交给身边的内监,坐在镇国公旁边。 满桌人笑得僵硬,惶恐不安地陪着新帝说话。只见这位新帝目光凝在桌上的一道菜上,眉头猛地一皱,然后身上便散发出寒意来。 旁边的内监总管姓肖,是先前宁濯母亲宫里的首领太监。肖公公余光瞥见主子脸色,“哎呦”一声,掐着嗓音说:“这儿怎么有盘竹笋做的菜呀!” 剩下的什么都不必说。苏氏悟出宁濯不喜这道菜在桌上,吓得忙告罪一声,让人将整个席面的炒笋都撤了下去。 宋娴慈手指微微抓紧衣角。 宋娴姝看着嫡姐的手指,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她的嫡姐自小便吃不得鲜笋制成的膳食,稍稍多吃几口便会头疼个半天。偏嫡姐贪吃,见这道菜在桌上放着,就算拼着头疼也定要吃上两口。 宋娴慈心里想着宁濯方才的神色,吃饭都有些心不在焉。这一幕落在这附近夫人们的眼里,便是她后悔当初未能坚持等着陛下从南境回来了。 换谁不后悔,若在闺中等了这三年多的时间,凭着当初陛下对她的情分,如今宋娴慈就母仪天下了! 可她三年多前这么一嫁,就算今日和离,也做不成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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