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想宋娴慈需要一阵时间理一理心绪,顾寂在林中静了一会儿,方策马回了马场,见了两个近卫便问:“夫人如何了?” 两个近卫一个叫陈浮一个叫陈沉,是两兄弟。 “回将军,夫人安好,如今在屋里坐着等您。” 顾寂点点头进去。 “将军。”宋娴慈轻唤。 顾寂细细瞧了遍她的脸,发现她眼眶微微发红,却只作不知:“还要骑马吗?” 宋娴慈摇头:“有些累了,咱们回去吧。” “好。” 两人便上了马车,迎着斜阳踏上回府的路。 快下马车时,静了一路的顾寂忽然低声对宋娴慈说:“我知今日你见了太子殿下。” 宋娴慈脑子嗡地一声,猛地偏头看向他,虽听他对宁濯仍用旧时敬称,或许没有恶意,但仍不免心中惶然。 若顾寂回头告知圣上,便是给了圣上一个杀宁濯的理由。 却见顾寂神色淡淡,声音清冷:“我本想着,你与殿下婚约已废,又嫁作我妇,应已断情,但若你还没有,我也不怪你。” 宋娴慈心里泛起一阵阵刺痛,一时之间忘了言语。 顾寂轻声说,手指微蜷:“殿下才思卓绝,必有复位登基之时,若你……若你心里放不下,待殿下归来,我会放你出府。” 先太子对他之恩,他已在三年前依照其意偿还,虽这份恩情最后是还在了如今他自己的妻子头上,但当初他已反复表明,自己可护其一程,保其平安到南境,毕竟想害宁濯的人要比想害镇国公的人多太多。 是先太子自己执意不肯,非要他护着宋家。 这几年母亲与长姐一直在催他成婚,他烦得很,想起九年前自己狼狈不堪地跪在先太子的马车前,帘后露出的那张俏脸,便觉得,若定要娶,便娶她吧。 他不觉得自己娶宋娴慈是有愧于先太子,与宋娴慈成婚是两厢情愿,即便他日宁濯登基要夺臣妻,自己也敢当庭力争。 可是,如果宋娴慈不愿…… 顾寂忽略心里密密麻麻的如针扎般的疼痛,正巧马车此时停了,便躬身下去,然后朝她伸出手。 宋娴慈抬眼望过去,青年身后是顾家府门,新婚那日,便是顾寂牵着她,一步步走进去。 正如昨晚她与顾宁说的那样,她已归了顾门,成了顾家妇。 便再不能回头。 作者有话说: 这时候的宁濯还是白心的嘿嘿
第11章 第 11 章 ◎圆房◎ 回去不多时两人便用了晚膳,顾宁又来了。见兄嫂二人神色有异也不多问,自顾自地吃完饭。 顾寂还记得她昨晚把宋娴慈推进水里:“记得服药。” 宋娴慈也问:“今晚还需我守着你吗?” 顾宁瞥了眼自家哥哥瞬间有些发黑的脸色,笑了出来,忙道:“不必了,我已同长姐说,今日搬回以前我住的院子里了,又让长姐拨了一个妈妈并几个丫头过来伺候。” 顾寂一副第一次认识她的模样,连看了她好几眼。 顾宁眼看天色已晚,又见兄长看她的眼神愈发不耐,便一溜烟地跑了。 两人便又沉默下来,顾寂略坐了会儿便去了书房。宋娴慈则留在内室,看着外头的夜色一点点变浓,不知过了多久,她回过神问兰堇:“现在什么时辰了?” 兰堇回:“过一会儿便是亥时了。” 宋娴慈静默片刻,起身道:“同我去叫将军回房吧。” 兰堇笑应:“是,夫人。” 却没想到刚出房门,便撞见了带着近卫回来的顾寂。 见宋娴慈神色愣怔,顾寂淡淡解释:“新婚一月不能分房睡。”前两天宋娴慈睡顾宁院子里是事出有因,无人可置喙。但今日他若睡书房,满府的下人不知要怎么想他的新妇。 回去后两人沉默地各自沐浴更衣,沉默地上床闭眼。 子时的敲锣声响起。宋娴慈忽地出声打破了这黑夜的寂静: “今日我确与殿下相见,殿下问将军待我如何,我答——”宋娴慈轻声说,“愿与将军恩爱一世,白头到老。” 枕边人身子微微一颤。 “世人皆知我曾与先太子有婚约。我与他自幼相识,母家又深受其恩,日后若他有难,我定也不会坐视不理。但我既嫁了你,所思所想便是如何做好你的妻子,而不是借你顾家庇护我几年。殿下仁德,知我心意,即使他日重登高位,也必祝你我幸福美满,儿孙绕膝。” 她只字不提顾寂对祖父的救命之恩,是因她不想承认自己是个为报恩连婚事都可以报进去的女子。即使她愿尽力待他好,三分为拜堂之礼时他低下的头颅,四分为尽正妻之责,剩下这三分,的的确确是为了这份恩情。 良久,宋娴慈感觉到一只手搭上自己的腰间将自己往外一带,接着自己便撞上一个硬邦邦的胸膛。 他本是忍不住想搂住她。 但妻子身上的甜香萦绕在鼻间,软嫩的美躯尽在怀中,两团娇软紧紧抵着自己,他又想做更多的事。 因着吴顾氏的遭遇,他觉得男人对女人做出那种事是天理不容、十恶不赦的。 他成婚前本想着,为传宗接代,得到妻子允肯,勉强做几次这种事情,待到妻子怀孕便再不做了,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他以前当真以为这就是一件冷漠的、带着目的去做的事,与他接手的每一项军务一样。 可他现在一颗心砰砰乱跳,脑中胸中全是欲念,叫嚣着要他把新婚那日未做成的事完成了。 枕边人的身子愈发滚烫,宋娴慈不是感觉不到,也知顾寂心里很难过得去这一关,既不引导也不抗拒,只静静地等着。 顾寂不愿面对自己,他不清楚为什么今天会发了疯地想对这样美好的娴慈做这种事。 若非为了传宗接代,他根本不能接受自己要脱去一个女子的衣衫,让人家那么爱重珍视的身体暴露在外,若非为了传宗接代,他怎忍心欺身而上,吓得那么乖巧怕羞的女子忍不住哭泣。 这是一件多么肮脏恶毒的事,若非为了传宗接代…… 为了传宗接代? 为了传宗接代…… 他像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可以掩饰自己丑恶的欲望。 宋娴慈心有所感,见顾寂垂着眸子慢慢把她剥了个精光,顿了顿,便也伸手解开他的里衣。 顾寂终于抬眸看着她,神色令人捉摸不透,想说什么却觉喉咙发干,索性抿嘴不言。 屋外明明无风,屋内却起了一阵暴风骤雨。 耳房中,守夜的阿涓听着嘎吱嘎吱的床板响,骂骂咧咧地烧水去了。 好在这难熬的一阵过去,顾寂便停了。 宋娴慈无力地瘫在床上,香汗打湿了鬓角,月光之下,白嫩的脸上泛着红晕,眼角也红了,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着。 直让顾寂看得猛地闭眼,腾地一下翻身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又去外间寻了件外袍,哑声道:“我唤婢子过来伺候你沐浴。今晚我去书房睡。”说完也不等她回应,径直出了门。 门口还守着两个近卫,便是白日里在马场守着宋娴慈的那两人,一个叫陈沉一个叫陈浮 。两人见他睡完老婆一次就跑,惊得不轻,却不敢说什么,只得跟着去了书房,还得打桶热水,哦不冷水,来给将军沐浴。 待人走远了,阿涓和兰堇快步进来:“夫人……” 兰堇还回头看了眼已经跑得不见人影的顾寂,疑惑道:“不是说新婚一月不能分房吗?” 宋娴慈无力地笑了笑。 绕是她跟着阿涓练过身手,也觉身上似是被碾过一遭,酸痛难言,靠着阿涓撑着自己才下了床。 阿涓没敢看她身上的痕迹,用拿来的袍子将她一裹,又递给宋娴慈一杯温水:“夫人,热水备好了,我和兰堇陪您去沐浴吧。” 宋娴慈喝完这一杯水才觉得喉咙好一些了,哑声道:“好。” 懒懒地靠在浴桶里,宋娴慈低头看着自己,身前、腰间与膝盖青得吓人,那处也疼得很。 阿涓也看见了,直骂“混蛋”。 兰堇忙让她住嘴,然后嗫嚅着劝宋娴慈:“夫人,妈妈们说男人在……床第之间都是这样的,您……您……” 听她“您”个半天也没再憋出个字,宋娴慈忍不住笑:“我没事,将军也挺难受的。” 阿涓正想驳回去,可又想起在家时偷偷听见嫂嫂与娘家亲姐抱怨兄长身子太好,又没个节制,每晚都要来上两回。 她对比了下兄长与将军的体魄,默了默,给宋娴慈舀热水:“那确实挺难受的。” 次日,宋娴慈依旧天不亮便爬起来穿衣洗漱,然后去了书房。 顾寂正边出神边在近卫的服侍下穿衣,见她来,又别过头不看她,沉声道:“今日就不必送我了,回去歇着。” 宋娴慈看着他眼下的乌青不语,站在门口等他收拾完,然后同他一道出门。 顾寂薄唇一抿,又发觉她守着规矩始终落后自己一步,便等了她一步。宋娴慈脚步顿了顿,提步与他并肩而行。 依旧是目视他上马,等着他开口说些叮嘱或者告别的话。 顾寂看了她许久,最后只说:“我回来用膳。” 宋娴慈点头。 顾寂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阵欢喜,这种滋味,宋娴慈进门之前,他已有九年未再有过,但这几日,他几乎日日都觉欢喜。 他立时骑马而前,像是如此便能早些归来。 今日早朝众臣为南境之乱争得面红耳赤。邻国南蛮扰境多年,今年更是放肆,烧杀抢掠无所不干,百姓苦不堪言。平定南蛮是无论如何都得提上日程了。朝中大臣一半主战一半主和,最后二皇子请命领兵亲征,陛下准予。 但这仗怎么也要入秋才能打起来。 下朝后圣上召顾寂入宣政殿议事,先是说了几句废话,然后才状似不经意地问:“听闻顾爱卿前几日新婚?” “是,陛下。” “是娶的哪家的小姐?” 顾寂心里一惊,脸色却半点不变:“宋府嫡长女。” 圣上佯装惊讶:“是镇国公宋长垣的孙女?” “是。” 圣上叹道:“虽宋长垣恃功冒进,犯下大错,但也曾护我大昭河山,也算是功过相抵。此女虽与废太子有婚约,但终究是皇家之命,与她无关。你便好好待人家,切不可辜负。” 顾寂躬身行礼:“圣上胸襟宽广,臣敬服,定不负圣命,好生待之!” 待顾寂离开,皇帝才重重地咳了出来。近侍见状忙上前,却被皇帝挥退。 他的身子已撑不了几年,连朝臣们都看出来了。二皇儿出众,但终究有个宁濯珠玉在前,众臣不说,他也明白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 儿子还差个大战功,要能堵上百姓和朝臣的嘴,以后的皇位,才坐得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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