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陵声音发冷:“只是伤了手罢了。等我残了废了,你再来帮我上药。” 主簿连忙噤声不语。只是谢陵将上药之事,搞得一团糟。眼看着谢陵的伤势,没有好转的趋势,反而时不时地害起了热,脸色青白。主簿见状,心中慌乱,便去禀告吴炎武。 吴炎武听罢,道:“他不愿让别人上药,我能如何。难不成我亲自去?” 主簿解释道:“将军不必如此。如此小事,何必将军亲自出马。依照我看,解铃还须系铃人。世子这伤,是因为葡萄姑娘而起的,若是葡萄肯帮世子,伤口不药而愈也是可能的。” 吴炎武不解,在他看来,葡萄生的瘦弱,又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怎么就能如同妙手神医,能于顷刻间救了谢陵。 但吴炎武听着主簿叽叽歪歪说了许久,眼看着就要老泪纵横的模样,这才一拍桌子,嚷道:“行了,别说了。我去跟那小娘子说,让她给世子看病。” 主簿跟在吴炎武后面,纠正着:“不是看病。将军,是上药……” 吴炎武已经停在了葡萄的营帐外,他轻咳几声,粗声粗气道:“葡萄小娘子,你可在帐中?” 葡萄听闻此声,一掀帐子,便看到吴炎武和主簿两人站在外面。 葡萄将两人迎了进来,奉上茶水。恬姐儿从后面探出脑袋,看到吴炎武那张黝黑粗糙的脸,立即从葡萄身后跑了出来,捧着小木剑,对着吴炎武说道:“伯伯,小木剑很好看。” 吴炎武道:“那是自然,我亲手所做,非凡品所能比拟。” 吴炎武上下打量着恬姐儿,见恬姐儿虽然不像葡萄那样纤细瘦弱,但总归是女儿家,便道:“你一个姐儿,舞刀弄剑的总是不像话,还是跟着你娘学些刺绣罢了。” 恬姐儿朝着他笑:“伯伯不必担心我。我拿着这剑,是为了吓唬人呢。有了这剑,到时谁再敢说三道四,我就拿出来震慑他们一番。” 吴炎武又道:“既是如此,何必那么麻烦。若是有谁欺负了你,你无需和他们理会,只要记在心中,回来告诉我便是。我随你前去,好生训斥他们一番。” 吴炎武生的人高马大,说话又直来直去,自幼便不讨小孩子欢喜,长大成人后更是令人望而生畏,没有什么人胆敢靠近他。那些小孩子又是听从父母的教诲,把吴炎武视为洪水猛兽。恬姐儿是第一个愿意靠近吴炎武的无知幼童,还说着自己要是有一把木剑便好了。吴炎武当即大手一挥,给恬姐儿亲手做了一把。 恬姐儿的亲近,让吴炎武倍受小孩子嫌弃的记忆,逐渐变得淡了。他听闻恬姐儿要来木剑,是为了威慑别人,便主动开口,要替恬姐儿出气。 恬姐儿看着吴炎武黝黑的脸庞,紧绷结实的肌肉,暗自想到:她若是将吴炎武带到茵儿她们面前,定然要将她们吓得晕了过去。吴炎武不必开口,只需在恬姐儿面前一站,到时谁敢欺负恬姐儿。只是那样,恐怕也没有人愿意同恬姐儿一道顽了。 恬姐儿便摇摇头道:“这是小孩子之间的事情,伯伯你不要插手,我自己就可以的。” 吴炎武再三确认,恬姐儿不需要自己出马,这才作罢。 葡萄听着恬姐儿稚气的声音,和小大人一般的言语,面上带着柔柔的笑。她将这几日做的醋泡花生,给吴炎武倒了一碗。 “将军待恬姐儿好,我心中感激。听闻将军爱饮酒,定然需要小食做伴。我做的食物粗鄙,恐怕入不得将军的眼睛。将军尝尝,若是还能入口,便带些回去。” 吴炎武拈了一枚,丢进口中。醋香浓郁,最是适合伴着女儿红之类的酒下肚。吴炎武忙道:“好吃,多给我装些。” 葡萄眉眼带笑,转身去给吴炎武装上满满一罐子醋泡花生。 主簿见吴炎武忘了正事,忙出声提醒道:“将军,记得世子还在帐中呢……” 吴炎武轻咳一声,表示知道了。 葡萄把封好的罐子,见到吴炎武手中,主簿伸手替着吴炎武接了过来。葡萄看吴炎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出声询问道:“将军,可还有要事?” 吴炎武径直说道:“是世子,他病了又不肯让人帮忙上药。偏偏自己又搞成一团糟,我怕他把自己折腾死了,到时不好向朝廷交代。小娘子,你若是得空,去看看他。” 葡萄抿唇,两手交叠:“我又不是大夫,去了做什么。” 主簿接话道:“葡萄姑娘若是去了,世子这病便会好了。” 葡萄垂眸不语。 正拿着木剑,和小老虎玩闹的恬姐儿,听到这话,问道:“冰块叔叔病了?严重吗?” 吴炎武道:“听闻很严重,世子又是个身子单薄的,比不上兵营里的人强壮。若是一时不慎,可能这次真会要了他的性命。” 恬姐儿闻言,搂紧了小老虎,她噔噔噔跑到葡萄旁边,说道:“娘,我想去看看冰块叔叔。” 葡萄眼睫轻颤:“去罢。” 恬姐儿便搂着小老虎,跑出了营帐。 葡萄被主簿灼灼的目光注视着,最终点了头。只是,她出声提醒道。 “我不是大夫,只能做些小事。若是……你们莫要怪我。” 主簿几乎要落下眼泪,要不是惦记着男女授受不亲,他便要拉着葡萄的手,好生感激一番,哪里会怪她呢。 吴炎武出了营帐,与主簿说道:“小娘子这般,想来因为是被世子抢来的,对他并没有多少情意在。” 吴炎武又想到,葡萄和恬姐儿来了江北大营这许多时日,都不见有人寻上门来,要自己的妻子女儿。想来若不是恬姐儿的亲生父亲无能,便是个短命的,只能在九泉之下,看着葡萄为旁人嘘寒问暖,女儿关心别人。 恬姐儿唤了几声,帐子里便传来谢陵的声音。 “进来。” 恬姐儿抱紧小老虎,缓缓地走进帐子里。她看见谢陵斜依在床榻上,手掌裹着厚厚的纱布。纵然如此,还是有血痕浸透了纱布。 恬姐儿爬上了床榻,她伸出手指,轻轻地戳着硬邦邦的纱布,好奇问道:“痛吗?” 谢陵摇头,见恬姐儿好奇,直接将包裹了纱布的手掌,放在她的面前,让恬姐儿能够靠近去触碰。 恬姐儿把小小的手,放在谢陵掌心。血珠沾染到她的手指,恬姐儿收了回来,用手擦着。 谢陵扔给她一张帕子,让恬姐儿用帕子擦拭。 手指上面的血珠,总算弄干净了。恬姐儿看着谢陵:“你流血了。” 谢陵“嗯”了一声。 恬姐儿偏头问他:“都不痛吗?” 谢陵问她:“习惯了,就不再痛了。怎么,你怕血?” 恬姐儿忙摇头,但她想起了葡萄的话,要做一个诚实不说谎话的小姑娘。恬姐儿便缓缓地点了点头,抱着膝盖坐在谢陵身旁。 “……也不是很怕……有一点点怕了。” 谢陵抬起手,想碰碰恬姐儿毛绒绒的脑袋。但是他的视线,对上恬姐儿清亮纯粹的眼睛时,却猛然一滞。谢陵手掌一偏,落在了恬姐姐怀里的小老虎身上。 他狠狠地抓了一把,问道:“为什么怕?” 恬姐儿说道:“因为受伤了流血了,娘亲看了会哭。我不想让娘亲落泪,便害怕流血。” 恬姐儿想起了她更小的时候,因为被小伙伴推了一把,从一个很小的山坡倒了下来,摔破了脑袋。恬姐儿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跑回家去找葡萄。当时,葡萄正在煮茶水,看到恬姐儿的模样,顿时吓了一跳,当即眼泪都落下来了。 葡萄抱着恬姐儿,去拿药,期间眼圈一直是红红的。在恬姐儿心中,葡萄始终是个温柔可亲的娘亲。只是那次,瘦弱纤细的葡萄,孤身一人去为恬姐儿寻公道。恬姐儿待在家里,看着眼尾泛红的葡萄回来,给她煮了粥,又告诉她,她去找罪魁祸首,要那人给恬姐儿道歉,只是无论是那小孩子,还是他的父母,都不愿承认。 恬姐儿安慰葡萄:“他最是坏了,娘亲别去了。” 恬姐儿担心葡萄会受委屈。 葡萄把恬姐儿搂在怀里,温声告诉她,她寻了几个小孩子,把罪魁祸首打了一顿,替她的恬姐儿出气。恬姐儿瞪大眼睛,没有想到性子软绵绵的娘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葡萄头一次做这样出格的举动,但她并不后悔,只是小声道:“恬姐儿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恬姐儿摇头,抱紧了葡萄的腰:“娘亲最好了。” 性子软乎乎的葡萄,却愿意为了她,做出那样出格的举动。恬姐儿便知道,葡萄待她有多好。 …… “……娘亲那次哭了好久,她说看到我脑袋都是血,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害怕我会离开她,眼泪便止不住了。娘亲也真傻,我怎么会离开她呢。” 谢陵眼神幽深,他沉声道:“恬姐儿,你是个好孩子。” 在谢陵眼中,葡萄做的非但不过分,而且有些过于放过那家人了。谢陵不是什么慈悲的人。他半哄半骗,从恬姐儿口中问出了那小孩子的名讳和家住哪里,准备让他们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报复。 相比于他的手段,葡萄所做的那些,无异于是小巫见大巫。 恬姐儿看着狼狈的药罐子,轻声道:“冰块叔叔,你太任性了。” 谢陵神情微怔。 恬姐儿把倒了的药罐子扶起来,说道:“你都是大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娘亲说,身子最为紧要,就是再难过再生气,都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出气。冰块叔叔,你既然伤了手,就让别人帮你上药,才能好的快些。你始终不肯让旁人帮你,几时才能好。到时,苦的还是你自己的身子。” 谢陵眼神微软,轻轻颔首道:“我明白了。” 恬姐儿这才放心地离开了营帐。 葡萄来时,谢陵的目光中,闪烁过欣喜,他以为葡萄是心软了,特意来看望他的。不过葡萄平淡的一句“将军让我来帮你换药”,便打破了谢陵的所有幻想。 葡萄一言不发,她解开谢陵手上缠绕的歪歪扭扭的纱布,直到露出青肿不堪的手背时,葡萄惊诧地叫了一声。见谢陵看她,葡萄便匆匆垂眸,遮掩住面上的所有情绪。 葡萄犹记得,离开她的营帐那日,谢陵手背的伤痕,还没有如此严重。葡萄莫名地抬起眼睛,望了一脸平静、任凭葡萄摆弄的谢陵,心中暗道:不知谢陵如何折腾的,竟然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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