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炎武收了葡萄的几味小点心,就得了谢陵冷漠的目光。吴炎武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开口询问谢陵:“可是我最近做了什么错事?” 谢陵摇头:“没有。” 吴炎武越发摸不着头脑:“那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谢陵垂首,看着吴炎武捧着的点心,问道:“是谁给的。” 他明知故问,分明刚才谢陵亲眼看到,葡萄把小点心放在盒子里,递给了吴炎武。 吴炎武不知道谢陵刚才的注视,他只以为,谢陵是在单纯地好奇,这小点心是从何处来的。 吴炎武随口道:“是葡萄姑娘给的,她心灵手巧,素来爱琢磨一些小点心。又因为做的多了,自己吃不完,这才给了我。” 谢陵虽然听着吴炎武的话,但眼睛却盯着装小点心的食盒。吴炎武身边,有一个惯来会洞察人心的主簿,他耳濡目染,也知道了几分人情世故。吴炎武便扬起食盒,试探地问道:“谢世子,可要尝上一口?” 吴炎武虽是这样问,但却并不认为,谢陵会要这食盒的点心。葡萄是谢陵的女人,她做了什么好吃的,定然是谢陵第一个吃到口中,哪里用到他来相让。吴炎武本是客气一下,就要把食盒收起来,谢陵却突然把手,覆在食盒上面。他掀开食盒,声音是一惯的平静如水,说出的话却让吴炎武分外惊讶。 “却之不恭。” 谢陵当着吴炎武的面,掀开了食盒,拿起一块梅花花瓣形状的小点心。他把点心放在口中,滋味清甜,香而不腻。 不一会儿,谢陵便把那块点心吃了干净。 吴炎武不确定地问道:“谢世子可还要再尝些?” 谢陵轻轻颔首,没有拒绝:“有劳。” 他再次伸出手去,却掌心微顿,就在吴炎武以为他会停下的时候,谢陵叫来附近的士兵,回他的营帐取来了一个红漆木食盒,把吴炎武的小点心,收在里面。 谢陵并没有收完。葡萄做的小点心,光花样不同的,便有五六种。谢陵每种给吴炎武留了一块,吴炎武被谢陵的举动,弄得心头火起。 他突发奇想,想要和谢陵缓和关系。但谢陵他……也不能把所有的小点心,拿走了大半有余,只给他留了这么点。 但不等吴炎武发怒,便听到谢陵淡淡道:“我帐中有两壶陈年老酒,赠给将军平日解乏罢。” 一听到有酒喝,还是谢陵珍藏的美酒,吴炎武刚才还萦绕在胸口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 吴炎武勉强克制,才没有把食盒中剩下的小点心,也一股脑地送给谢陵。 葡萄送出去的小点心,收到了兵营里的许多夸奖。葡萄将这些小点心的方子记下,想着待恬姐儿回来后,做给她吃。 大雪下后,便落起了小雪。不同于前几日大片的雪花,这次从天空落下来的,是雪粒子。众人包括葡萄在内,都觉得等到这场小雪停下来,便会变作晴天。 只是小雪还没落完,又化作大雪。行走的道路,因为这些雪花的堆积,都变得艰难。一些地方,人进不去,亦出不来。兵营里的士兵,分做几批次,分头去铲雪开路。葡萄越发担心起恬姐儿来,即使她知道,恬姐儿在曹老夫子那里,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葡萄已经半月没有见到过恬姐儿,心中难免挂念。 前几日落雪,曹老夫子还有闲情雅致,要弟子们吟诗作对,围炉煮茶。但地面的雪,越积越深,曹老夫子看着冻死的盆栽,开始发起了愁。 曹老夫子为了保护他养的草木,便让弟子们两人为一对,搬运草木进屋里,再细心呵护它们。 恬姐儿便和杜小少爷分到了一处。其余各对,都是两人抬一个盆栽,左右并肩而行,互帮互助。但杜小少爷明显不想理会恬姐儿,他急匆匆地走在前面。杜小少爷捧着一盆万年青,就晃悠悠地往屋里走。他经过恬姐儿身旁时,还冷哼一声,微微扬起下颌。可恬姐儿只被他比面团还白的肌肤吸引了注意力。 恬姐儿正想着,怎么把眼前的草木,挪进去屋里。忽然听得“啪嗒”一声,屋里传来清脆的响声。 恬姐儿抛下草木,跑进屋里,但见杜小少爷呆呆地站在那里,他面前是摔成碎片的万年青。泥土和瓷片混合在一起,再看不出平日里的模样。这盆万年青,曹老夫子格外中意,因它生的好,颜色又长青不败。恬姐儿清楚这事,那来了私塾许久的杜小少爷,更是格外知道,自己搞砸了什么事情。 杜小少爷扭头,看着恬姐儿,眼圈红红的。他就是讨厌恬姐儿,所以才不肯和恬姐儿一起搬。杜小少爷原本想要证明,即使没有恬姐儿,他一个人也能搬起来万年青。可是,没有想到,杜小少爷非但没有搬起来,还把万年青砸了。他心中酸酸的,不仅是因为惹了祸事,而且他觉得,恬姐儿定然要嘲笑他逞能了,是个外强中干的。 杜小少爷难过地想,就算恬姐儿去告状,他也不怕。 大不了,他被曹老夫子骂一顿就是了,没、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恬姐儿不知道杜小少爷心里的百转千回,她没有想要去告状的意思,只是弯腰,捡起地面的碎瓷片。恬姐儿看着一脸茫然的杜小少爷,唤道:“快过来帮忙。” 杜小少爷稍做犹豫,还是跑到了恬姐儿面前。 “你捡它做什么,都摔成这个样子了!”
第65章 第65章 恬姐儿蹲在那里, 嫩白的手把地面的瓷片,归做一处。 她脆生生地喊着:“去拿个新瓷盆过来。我记得夫子的书房里,有一个钧窑白瓷盆, 就拿那个过来罢。” 杜小少爷一点儿都不想听从恬姐儿的指挥, 分明两人之间,他更大些, 为何恬姐儿反而像是一个小大人一般,对他说这说那。 但看着恬姐儿费力地把瓷片收拢起来,杜小少爷轻哼一声,紧绷着脸, 把钧窑白瓷盆拿了来。 恬姐儿不嫌弃泥土的脏, 在杜小少爷的眉毛快要拧成麻花时, 她双手捧起地面的泥土。这万年青刚浇灌过清水不久,泥土尚且带着微微的湿意。恬姐儿捧着, 把它们放进钧窑白瓷盆里。 等到泥土淹没至钧窑白瓷盆的一半时, 恬姐儿将万年青扶起来,固定的直直的,再往上面洒土。 杜小少爷从一开始的格外不屑一顾,到后来看到恬姐儿把万年青救活了,黑漆漆的眼睛都在发颤。 但杜小少爷还是紧抿着唇,不肯向恬姐儿说出道谢的话。 恬姐儿不理会他那些小心思,只是盯着地面的泥土,和一堆瓷片,努努嘴道:“劳烦你把它们扫了去,省得有人跌倒了, 还要受伤。” 杜小少爷看着脏兮兮的地面,脸上满是嫌弃。他最爱干净, 平日里穿的衣裳都是一日两换。杜小少爷虽然是哥儿,却很少和其他人一起玩泥巴,或者其他可能会弄脏衣裳的玩意儿。至于拿着扫帚扫地,杜小少爷更是自从出生起,就未做过。杜小少爷刚要开口拒绝,便看到恬姐儿用那双莹润的黑眼睛,仔细地打量着他。 “你……该不会从没有扫过地罢。” 那样轻蔑的语气,落到杜小少爷耳朵里,顿时让他涨红了脸颊。他颇有些气急败坏道:“谁说我没有,你莫要小瞧人了!” 说着,杜小少爷便拿起扫帚,脑袋里想着家里的仆人是如何打扫的,这样一下一下地清扫了起来。 等到杜小少爷扫完,才发觉自己竟干了这样肮脏的活计,顿时看恬姐儿越发不顺眼了。杜小少爷本就生的有些体胖,此时他白嫩的额头,泛起豆大的汗珠,瞧着模样可怜的很。 恬姐儿也不想欺负他,就拿出帕子,递给了杜小少爷。 杜小少爷不想接讨厌的人的帕子,但脸上的粘腻滋味,让他更加难以忍受。 他只得不情不愿地拿来帕子,抹掉额头的汗珠。恬姐儿眼睛尖,看杜小少爷用过了帕子,就想随手丢掉,忙板起脸道:“这是我娘给我做的帕子,上面还熏了梅花香呢,你可不能丢掉的。”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杜小少爷既用了恬姐儿的帕子,此时也免不得忍让她三分,没有立即丢掉帕子,而是把它收在袖子里,待洗干净了还给恬姐儿。 等到所有的草木都搬完了,曹老夫子果真注意到了,他喜爱的那株万年青,竟换了瓷盆。曹老夫子驻足在万年青前,杜小少爷见状,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只觉得下一刻,曹老夫子便要发现有人摔了万年青,要找人质问。 但曹老夫子只是笑笑,抚着长髯微微颔首:“换了倒好,比平时多了几分雅致。这是谁搬进来的?” 恬姐儿和杜小少爷,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曹老夫子夸了他们两句。恬姐儿转身,朝着杜小少爷眨了眨眼睛。杜小少爷平生最爱人夸他,这会儿高兴的脸色涨红,难得地给了恬姐儿一个笑脸。只是这笑脸却转瞬即逝,不过片刻,杜小少爷重新恢复了平日里的臭脸。 葡萄思念恬姐儿,往日她去哪里都带着恬姐儿,这还是恬姐儿头次离开她的身边。葡萄神色恹恹,看着特意为恬姐儿准备的精致小点心,长吁短叹。 谢陵见此,便提出要接恬姐儿回来。 葡萄口中犹豫:“曹老夫子可会情愿?” 可她亮如星辰的两只眼睛,显然是希望着恬姐儿能回来的。 谢陵看着屋檐上积的厚厚一层雪,颔首道:“已经半月有余,恬姐儿也该思念家里了。而且曹老夫子年纪大了,平日里授课颇耗费精神。如今私塾里所有的弟子,都因为路途不通,养在他的家里。曹老夫子照顾这些弟子的饮食起居,还尚且忙不过来,哪里有空闲时间,去教导他们学问。不如把恬姐儿接回来,等到天晴了,道路重新畅通,再日日送去私塾念书。” 如此两全之策,葡萄自然同意。 她要跟随着谢陵同去,但是被谢陵一口拒绝了。道路的实际情况,谢陵没有去告诉葡萄,因此葡萄不知道如今的路上,满满的都是积雪和寒冰,不能骑马,只能徒步缓缓地走过去。 谢陵一个男子,即使稍有不慎,摔了跌倒了也不碍事。但葡萄体态纤细瘦弱,若是跌在冰上,定然要留下满身淤青,许久时间都不能散去。 谢陵只道:“你在营帐里等候,给恬姐儿准备好羊乳茶和吃食。恬姐儿在曹老夫子那里许久,定然很想吃你做的菜。倘若她一回来,就能吃上,必定欢喜至极。” 这番话,倒是戳中了葡萄的软肋,她同意留在兵营里,等候谢陵接恬姐儿回来。 谢陵走时,看到葡萄站在营帐前,目光悠悠地望着他。即使谢陵心知肚明,这份殷切期待的目光,不是给他的,而是给恬姐儿的,谢陵也觉得胸口涨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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