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要,那咱放回山里?反正也吃不得,瑾王殿下?” 邵准走过去提着松鼠看了看:“让我看看。” 裘逸轩往这边看了一眼。 “殿下要带回去?” 邵准没回答,不过给这只一直在寒风中打颤的小松鼠给带进了暖帐,给小松鼠喂食的时候,叫他想起来晏汀被他喂食的模样,同样是两腮塞得鼓鼓的,樱桃小嘴委屈死了,给小松鼠喂完,他最后找了个盒子装起来。 - 自打邵准往晏汀房里送碳以及各种补药后,晏汀的气色一天天好了,人也跟着嗜睡,每每到了午后方醒,朱时叔意志消颓,不久人也跟着病了,脸颊两处的肉都瘦凹了进去,朱母照顾自己的儿子都来不及,哪里有这闲功夫管她的事。 午间被院外的哭闹声吵醒,白芷正好也端着小灶饭菜进来,瞧见晏汀要起身,连忙放下东西帮忙搀扶:“小姐不睡了?” 晏汀皱着眉头往外瞧:“外面是怎么了呀?” 白芷凑近小声与她道:“是姑爷,他……” 白芷声音又压低了些:“姑爷好像是疯了,昨晚老夫人发现他不在府里,就命人去找,刚刚管家在茅厕坑里找到了他,幸亏去得及时,否则就要让粪便给憋死了,把人捞上来时大家伙全吐了,院里的人都说他是疯了。” 话音未落外面又来了吵闹声。 柳眉一皱,晏汀疑惑:“这又是谁在外面吵?” 白芷沉默的垂下头颅。 “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凭什么她裘薇熙伤了人就被罚跪佛庙一个月?她可是毁了我的容啊!陛下竟然要这样偏袒!我何时得罪过她?要受这样的欺辱?!天杀的权势,这洛阳城我就不该来……” 晏汀惊:“是妙春?” 朱妙春被裘薇熙用发簪毁容的事晏汀并不知晓,那时候她病恹恹的,哪里有那闲工夫管那种琐事,白芷为了不给她添堵,也刻意藏着掖着没提过。 朱妙春也可以算得上是晏汀在朱家为数不多对她还保留善意的人啊! 晏汀一把握住白芷的手:“我病了的这些日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 白芷故意岔开道:“三日后就是年节了,到时候洛阳城肯定热闹,小姐的病可得快些好。” 晏汀死死盯着她。 晏汀虽然性子柔软,不喜多管闲事,更不喜与人争斗,可倔强起来谁也拦不住,她想知道朱妙春的事,就没人可以阻止她,白芷不说,她照样可以从别人口里打听到,与其这样,还不如从白芷口里说出去。 “朱小姐被裘薇熙毁了容。” 晏汀震惊:“因何?”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朱妙春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裘薇熙那疯婆子。 白芷欲言又止的说:“因为朱小姐对瑾王殿下……” 晏汀瞬间浑身乏力的落回软榻。 当时白芷听到这消息时,惊恐之余还有些许庆幸,得亏裘薇熙不知道晏汀的事,否则恐怕就不是毁容这么简单了。 本来以为晏汀会悲痛一场,可晏汀很快就恢复了情绪。 紧接着问:“陛下怎么处置裘薇熙的?” 无关痛痒的惩罚罢了,说出来更加叫人心寒,白芷小声说道:“陛下罚裘薇熙去城南的菩提寺禁闭思过一个月。” 晏汀心疼万分:“就这样?” 白芷上手给她顺气:“就这样。” 晏汀先是笑了一声,而后落下了透明的泪。 原来这就是大燕国的皇帝! 她在潮州时听到过不少有关当今皇帝的传闻,说他在当太子时为人端正善良,将来必定是千古一帝的明君,除了这些夸奖当今陛下的言论,她也听到过一些流言蜚语,是当今陛下是靠弑君夺位才抢来的江山,虽然褒贬不一,是非难断,可她心里还是更愿意相信当今的陛下是一个明君的。 可眼下…… 他就是这样爱护自己的子民的吗?难怪会教养出洛阳城这么个地狱。 白芷害怕晏汀做出什么傻事来,连忙跪在地上握住晏汀的双手劝:“小姐,咱不要了,咱什么都不要了,这洛阳城就没个天理可讲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咱什么也不做了,安安静静的过完这辈子吧。” “小姐,你可知道这些天我有多害怕您和瑾王的事情叫人给察觉,朱母、裘薇熙还有陛下那边,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我们就没好果子吃。” 若叫朱母知道,她必定会想法子悄悄弄死晏汀;裘薇熙那边就更不要说了,从朱妙春这件事来看,裘薇熙为人狠辣蛮横,将晏汀火扒了皮也是有可能的;而陛下,陛下想必会为了堵住天下的悠悠众口,把全部责任推给她,再赐一道白绫,毕竟皇子勾搭有夫之妇,原本就是为天理所不容的。 白芷懊恼不已:“我真是太傻了,还想叫小姐明媒正娶的入瑾王府,我可真是太傻了。” 明媒正娶的入瑾王府?可能吗?绝无可能!以她现在的身份,瑾王会愿意娶她?天下人会说闲话不说,瑾王又会甘心冒着此等风险要她?他恐怕连将晏汀私藏的胆子都没有,因为一旦被人扒出来,这就是他一生的污点。 也难怪他要不辞辛苦的来朱家与她厮混了,也亏得天寒地冻的把他给拦住了,否则晏汀哪里遭得住他每晚那样折腾。 邵准那人床品极差! 这个“差”字非彼“差”。 想着她的耳根不觉又红了。 心里是又气又恼。 白芷还在内疚,若晏汀当初听了她的话,或许现在被毁容的就是晏汀了:“小姐是对的,白芷当真是错了。” 晏汀淡淡抿唇,白芷有什么错,她只不过是为了她着想而已,其实哪怕没有裘薇熙这一号人,她也是不会肖想与瑾王有点什么的,她本就不是贪图富贵之人,人淡如菊,没出息的只求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一点,显然瑾王给不了她。 朱时叔都办不到的事,她还指望高高在上的他吗?他别来这腾自己她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叽叽叽叽……” 听见动静晏汀吓得瞳孔一颤,白芷这才想起来那只小松鼠,把盒子拿过来给晏汀看,锦盒里面一坨毛茸茸的东西,正抱着糕点屑在啃,两腮鼓鼓,甚是可爱,只看了一眼,晏汀媚眼舒展,愁容也消散了不少。 白芷介绍道:“这是前几日瑾王殿下送过来了。” 正欲去触摸小松鼠的手忽然停住,晏汀楞楞的询问:“他来过?” 白芷点头:“瑾王殿下来过一回,小姐正在熟睡,瑾王殿下就没让我叫醒你了,他待了片刻就走了,所以小姐不知道。” 晏汀冷着眸子看不出神色。 盒子里的小松鼠吃完了东西就要往外爬,晏汀轻轻托住放入手心,逗了一会儿笑容也跟着变甜了。 白芷也开心:“有这讨喜的小家伙,小姐养病的日子,也不会枯燥乏味了。” 晏汀往门口看了一眼,她心慌得厉害总觉得这小东西会替自己招来大祸,可又不忍心抛弃它:“不要让朱家的人知道了,以免无端生出祸事。” 白芷点头:“是。” - 年节前半个月,朱府上下忙碌,今年霉运太多,朱母特意请了法师,在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撒了圣水,说是辟邪去霉运。 晏汀的身子也调养得差不多,脸颊渐渐有了肉,大概是因为她养病期间宿在房间,原本雪白的皮肤更加白皙细腻了,午间朱时仲过来送年货,看得直走不动道儿,他自己也是十分痛惜没能早点遇见晏汀,否则这么一朵娇嫩的花儿又怎么会插在牛粪上。 晏汀发现他,朱时仲回过神,笑着朝她走来:“可是念家了?” 他一过来就瞧见晏汀盯着褪了苍青的老树出神。 朱时仲走近了又说:“潮州到底是山高水远啊,否则早该让时叔领着你回门一趟了,原本是计划着年前去一趟潮州的,可……你身子弱,时叔也病了,嗐,今年的年岁不太行哦,像是犯了什么冲。” 晏汀笑笑:“是呢。” 白芷拿着狐裘给晏汀拢上,雪白色的裘毛衬得人熠熠发光,她病色渐褪,白嫩的皮肤多了几分桃色,像是春日里枝头上的油桃,只待人小心翼翼去采撷,晏汀拢过狐裘,回头冲白芷弯眉浅笑,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白芷又吹了吹热腾腾的药递给她,叮嘱着叫她务必一定要喝完:“这可是在小耗子那里抓的,灵着呢。” 朱时仲被狐裘夺去眼球,那狐裘毛色上佳,淡淡散着一层白光,这种质量的狐裘,他也就在三年前在皇家猎场上见过一面,却也没有眼下晏汀身上的厚重,他凑近又看仔细些。 晏汀顿住,声音柔和:“小耗子?” 朱时仲接话道:“清风堂上个月就开来洛阳了,你不知道吗?前天我才去过,跑腿的姓郝,看着年纪不大,人勤快着呢。” 白芷吹冷药汤喂她:“就是小耗子,他把清风堂开洛阳城来了,老爷也会过来,只是现在年节封路,他要年后才能过来,正好也趁着这个时候把潮州的事情处理清楚了,以后就在洛阳定居了。” 朱时仲很是殷勤的说:“那到时候你们支会我一声,我好叫些人手过去帮忙。” 晏汀微笑:“就不麻烦二哥了。” 朱时仲捏捏鼻子:“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相互照顾是应该的,弟妹有事就只管来找我。” 待朱时仲离去,晏汀才把事情的始末给问清楚,清风堂确实是开到洛阳城了,晏父记挂着远嫁的女儿,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搬过来,一来也是有个照应,二来也想看看晏汀如今过得如何了。可毕竟洛阳深似海,他不敢轻举妄动,故而先派郝仔探个路,他把潮州剩下的事情处理完,就打算定居洛阳了。 晏汀听完鼻子一酸:“阿爹都这把年纪了还要忧心我的事,我真是太不孝了呜呜……” 白芷眼睛红红:“小姐。” 好一会儿晏汀才停止哽咽,这时候想起来洛阳城的糟心时,反倒是更加冷静理智了:“我在洛阳城发生的事你切记不要叫阿爹察觉了。” “白芷晓得。” 晏汀抬起水汪汪的眼眸:“既然小耗子上个月就已经到了洛阳,怎么没过来找我?那他现在住哪儿呢?” 白芷摇头表示不知:“我听院里的小厮提起过,前些日子有人来找小姐,可被老夫人一句您抱病在身给打发走了,老夫人怕我们逃掉,看得实在严实,我也打听不到外面的消息。” 晏汀沉默的垂下了头,又盯了好一会儿的秃树。 朱时叔整个人彻底是废了,他每次出门回来,身上的衣物必定是破的,双目呆滞,犹如行尸走肉一般,郎中来家里看过,说人大概是犯了疯症,朱母因此把眼睛都快给哭瞎了,后来又把责任往晏汀身上推,她说,晏汀以前没来,从来没发生这样的事,可自从晏汀嫁进门,祸事不断,朱时叔变成了这幅模样,说都是晏汀给克的,对她格外不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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