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头走了进去,一亮一暗间,才发现一个致命问题,没有火折。 这应该是她提前考虑到的事,之前在马市那个位置就有许多卖火折的。 这下该怎么办?她摸着兜里的那袋糕点,陷入了沉思。 ‘欻。’ 前方亮起了一粒黄豆大小的火光,然后再慢慢拉长,能勉强照亮半尺之地。 “陆师爷真是神机妙算,未雨绸缪,这案子有您在,那简直是手到擒来,马到功成。”凤栖飞面不改色说完,开始反思自己这次的缺漏,人一定要总结才能进步。 可是她想不出原因,只能归结于是这人打乱了她的流程。 要不是他直直杵在马市入口,她就不会从后门溜走,以至于错过买火折的时机。 “呵。”一声轻描淡写的笑打破了她的思绪。 这笑没什么温度,但也不冰冷。 凤栖飞抬眼望去,只能看见一个朦胧的侧影,昏黄的光打在他的身上,一切都模糊不清了,高挺的鼻梁和嘴唇倒是勾勒地清清楚楚。 她移开眼,看向他用火折照着的地方。 那是一根海松木的细柱,海松是一种不易燃的木头,用在粮仓中最适合不过了。 这根柱子打磨得异常光滑,薄薄地上了一层防虫蚁的蜡,在火光下还能看清上面的纹路,暗红色的条纹由弯到直,往上蔓延。 这根柱子没有什么奇怪的,最大的问题在于,对于这样一个存在几十年的粮仓来说,它似乎有些新了。 这种柱子多用来分隔用,陆无迹往前抬了抬火折,可以看见远处依次排列着同样的柱子,每根相距三尺左右,将左右两侧放置粮食的架子分开。 她之前来时,只粗浅的看了一下,根本没注意到这柱子的问题。 近年更换过这个柱子?回去后当问问衙里的大人。
第12章 陆无迹伸出手指摸了摸木头表面,凤栖飞顺着火光看见他圆润的指甲盖,他没有留指甲,底部的月牙透出莹白的颜色。 接着,他把火折拿近,用火苗烧了一下木头上的蜡,结果那层薄蜡竟快速向两旁褪去。 可刚露出里头两指宽的粗糙的木头纹理,薄蜡突然燃了起来,窜起了半尺高的火苗。 本应该不受影响的海松木很快便起了明火,刚燃起时散出了少许黑烟,但很快便消散了,被橙色的火焰完全包裹。 这竟然是极易燃的材料?! 几乎照亮了四周的火光就在眼前热烈燃烧着,火势前站着的两人却完全没有慌乱的神色。 凤栖飞甚至还趁着火光快速打量了一下周围,四个角是宽到凸出来的石柱,顶上的砖块细密地并列在一起,中间一排木柱将内室分隔成两半。 每一侧有序地放置着储粮的架子,所有能看见的架子都是空的,和她上次来时没有区别。 只是火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沉沉的,营造出格外压抑的气氛。 陆无迹缓缓抽出腰间软剑,剑上的光芒经过了处理,就算在离光很近的地方也几乎看不出反光。 他出剑的动作很快,没有犹豫,更没有缓冲的时间。 两声几乎重叠在一起的剑声响起,下一瞬,燃烧的那部分木头的上下两处都被削断了。 凤栖飞其实很意外,他刚刚拿剑的角度和手势,都是不适合出剑的。 她还在脑中预判他将要调整的角度,结果不论是哪一样,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没时间去惊讶,快速地抽出剑,剑身与刀鞘摩擦的声音极短促,比人能发出的最短的哨音还要短暂。 一柄浮雕了暗黄色花纹的利剑兀的伸出,将那截燃烧的木头,稳稳地接在了剑上。 凤栖飞握着剑柄,头微微朝地上偏了偏,示意身旁的人,然后再抬眼看向他。 陆无迹的目光从剑身移到剑柄,在剑柄上的一颗猫眼石上停了一瞬,再看向握剑的人。 她的眼睛极美,如黑曜石一般漆黑明亮,他只轻点了一瞬,便收回了目光。 眼神没有看地上,他轻轻摇了摇头,语言简洁,“地上没有。” 凤栖飞看他摇头,直接收回了剑,带着火光的木头落在地上翻滚了两圈便不动了。 火还在燃烧着,但是足有一尺长的木头竟然已经快烧完了,木头最先烧起来的地方已经变得焦黑,和漆黑的地面融为一体。 这些木头一定是被人偷偷换了,如果换柱和偷粮的人是同一伙人,那么他们是想偷粮不成便烧掉? 不是专为了粮食而来,而就只是想让胡州无粮? 这些粮食是今年征上来的税粮,不久后就要送到昌平府去,在这个时候偷粮,时机选得很是恰当,可是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眼前突然暗淡了下来,原来是地上的木头已经烧完了。 她几乎置身于黑暗之中,陆无迹不知何时已经走远了,她看向远处暗淡的光线和似在寻找的身影,将剑入鞘,朝前走去。 “地窖入口在左侧第三排架子旁边。”这里空旷而安静,每一点响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凤栖飞走向地窖的入口处,她知道门栓在哪,可是她没有火看不见,而陆无迹还在远处摸索着什么。 她轻轻踢了踢墙面,转身向光源走去。 “你在找什么?”话一出口,她才发现她的语气好像有些不耐烦的意味,这让她有些惊诧。 她对不熟的人一向很讲礼貌,她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没吃午饭的缘故,所以心情略微不佳。 前方微弱的火光突然闪了一下,可这里面没有一丝风,她进来时随手关上了大门。 她疾步走了过去,陆无迹站在砖墙前半弯着腰,手里举着火折,向下观察着什么。 火苗没有再大幅度的闪动,但却在轻轻抖动着,这种抖动与火光因本身散发出的热量而颤动时不同。 她站在他身后,低头看向火光照着的地方,那是一处半沉在地下的通道,有极细微的风从那头吹过来。 根据火光有规律的抖动,可知风一直在稳定的延续,看来这下面的通风做得很好。 因为他将通道挡了大半,她着急低头看时没怎么注意,导致他们俩现在离得很近。 陆无迹正想起身时就感觉到她靠了过来,她的头发垂下来,搭在了他的肩头。 他身体有些僵硬,但还是保持着姿势不变,待她看清楚离开之后,才慢慢起身。 凤栖飞看着他极缓慢的动作,觉得他真不愧是宫里来的人,非常能稳得住。 要换作是她,早就走进去了,不会在这里慢吞吞的观察一会儿,又慢吞吞的站起身。 她再往地道看了一眼,觉得这些人可真是下了本钱的,通道入口竟还是贴了砖的。 她看向入口旁边,想看出到底是什么机关,身旁的人却跳下了通道,四周一下暗了很多。 她收回目光,看向那人的背影,他没有往前走,但她眼前也剩了一丝浅浅的光线,借着仅剩的一点余光下去之后,那人才往前走去。 起初是一处缓坡,大概走了十几步才踩到平地。 平地往前便再也没有了砖块,四周都是被铁锹等物挖掘过后的痕迹,地上凹凸不平,黄土和一些不规则的岩石都裸露在外。 身前的人走得很稳,好像对这里没有一点探究的想法,连更有可能连通外界的地窖都不去看一眼,他一定早就知道粮仓中另有密道。 难道这就是粮册上的玄机? 这条密道不宽,只能容一人行走。 每隔一段距离,火光便会猛地跳动一瞬,那里便是设置好的通风口。 走到现在,每个风口都是畅通的,在这样的荒郊野外可并不容易做到,看来挖掘通道的人定是经验丰富,能力不俗。 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 凤栖飞侧身去看,前方出现了一处密室。它与裸露的地面用一节台阶相连,从台阶往上,都十分平整,入眼处都用青灰的砖块砌成。 他们现在相当于站在门外,视角只有门框大小,根本无法看清密室的全貌。 陆无迹走上台阶,火苗被猛地吹斜了,上方正好有一个通风口,风力不小,火苗一直往下斜飘着。 他站在那里不动了。 凤栖飞看着他绷紧的背影,没有催促,压折的火苗晃荡着,她伸出手,从他手里将火折拿了过来。 陆无迹原本暗沉的思绪被打断,他缓缓放下手,垂下的指尖出现了一点银光。 凤栖飞是看着他出手的,果然和他的剑法一样出乎意料,不知飞镖射中了什么地方,只听见‘咔哒’一声清晰的响声,接着便是万箭齐发的‘铮铮’声。 密室内四面八方都射出了利箭,转眼间地面几乎被铺满,整整三息之后,方才停下。 凤栖飞默默地深吸一口气,这也太夸张了吧。这要是谁中了机关,还不被扎成刺猬?设下埋伏的人该多恨这个人啊。 她上下瞟了一眼前面颀长的身影,武功高强,性格诡谲,不近人情,但不至于招到这样的深仇大恨。 可如果是那一位,传闻中心狠手辣,狼子野心,穷凶极恶,豹狼成性的提督太监,那受到这待遇真是太正常不过了。 她从善如流地将火折递了过去,前面有什么艰难险阻他先去趟一趟吧。 陆无迹没有回头,甚至眼神还看着前方,抬手准确地接下火折,提步往里走去。 这间密室比粮仓小多了,火光竟能洒满每一个角落,只不过看不太清楚罢了。 凤栖飞顺着墙角走了两步,猛然发现一处奇异的地方。 密室地面的右上角,有六块相邻的方砖上面竟一支箭也没有! 而它们周围的砖块上至少堆了两层厚的箭矢,方砖两两成排,大概有三尺长,两尺宽。 这是什么意思?明了的告诉你这里很可疑? 凤栖飞顺着墙边绕了过去,这样精确的计算一定需要很多次的试验才能做到,她想仔细看看它们周围箭矢的方向。 那处地方靠近墙边,此时凤栖飞就靠墙站着,离它只有半块砖的距离。 她看了看四周墙面上不甚明显的机关口,如果要实现这样的效果,那就要对机关口的射程做出调整。 可最为复杂的地方在于,如果空中两箭相接,对撞之后失去速度,掉在这上面可怎么办。 如此多的箭矢要保证不发生这样的情况,那得做多少细节上的调整? 这人为达目的,可谓呕心沥血。 陆无迹踩着箭矢走到旁边,他的脸和往常一样冷着,没有什么表情。 凤栖飞却看见他眼底积着厚厚的寒霜,冰冷的眸子里映出的火光更像是一簇暗火,带着她不明了的意味。 随着亮光靠近,她又仔细观察了一遍地砖,火光摇曳下,她觉得这处地砖下面应该是空的,本身就只有薄薄的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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