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来,邵昭仪才有所收敛。 纪云宴随意打量她几眼,没说什么重话,只是劝道:“多行不义,昭仪好自为之吧。都是宫中人,谁的身后没个世族呢?说话做事不为自己考虑,也为家族想想。” 柳双娥不禁抱紧了昭溪,声音冷硬:“还请娘娘借过。”
第8章 夺女 太医署值班的是周太医。 他医术精妙,神情并不严峻,也让柳双娥稍稍放心。 “微臣开个方子,在这煎了,让乳母服下就好。许是这几日倒春寒,招致公主染病。若是还没好,郡主再传微臣,不必亲自前来。” 柳双娥低声应下:“第一次抚养孩子,我是焦躁了些。” 周太医人很好,或许是因为皇后之死,对她一直客客气气的,温言细语地安慰她:“郡主不必自责。哪怕微臣行医治病,可第一次当爹的时候,遇见孩子生病,也是慌慌张张的呢。” 柳双娥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 “抓药煎药还要些时间,郡主与太子先歇一歇吧。” 周太医转身去后头写脉案,柳双娥这才有机会与纪云宴说上几句话。 她问:“听殿下方才的话,是陛下传召您吗?怎么不去?” “邵昭仪大抵是想留宿金銮殿,被父皇拒绝了,出来时才那样恼火。她就是那般模样,往后郡主在宫中,可要小心她,”纪云宴避而不打,又顿了顿,片刻后补充道,“她嘴里的话实在是难听,你也没必要放在心上。” 邵家和柳家都是开国功臣。柳家在江陵城,替纪蒙尘笼络人心。而邵家世代从军,盘桓在整个南方,在军中有无上威严。 一切尘埃落定后,邵家女只封了昭仪,连亡国公主淑妃都不如。皇后又专宠,柳家蒙圣上恩惠最多。如今皇后一死,柳双娥的靠山倒了,她自然要出一出多年的怨气。 “姐姐对她,也算是亲厚,”她一面腹诽着邵昭仪的落井下石,一面又不得不让着他些,“她那般蛮横,能在宫里这么久,也算是背靠大树了。” “有邵昭仪在宫中,邵家在南方才不敢妄动呢。” 纪云宴话语里带着几分嘲讽,让她不禁细声问道:“什么意思?” 突然凑近的一张脸,纪云宴有一瞬失神。他双耳微微泛红,不动声色地朝后一些,挺直了身板,回答道:“邵将军就这么一个女儿,一直带在身边,不忍其受苦。所以即便她是在军营里长大的,也被养得十分娇妗。” 柳双娥似乎没注意到他神色的异常,不觉更凑近了他,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所以即便邵家有通天之能,来日欲以下犯上,也要顾及在宫总的女儿?” 柳双娥温热的气息扑在他脸颊上,迷得有些睁不开眼。纪云宴微眯着眼,从耳根红到颈脖子,热意惯身,缓慢地点了点头:“嗯。” “哦,”她身子又坐回椅子上,瞥见他快要滴血的脸,明知故问道,“太子殿下,你脸红什么呀?” “许、许是药童在外头煎药,热得很,”纪云宴站起来,抬起袖口擦拭额头上若有若无的汗水,“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宫了,郡主夜间行走注意脚下。” 柳双娥轻笑着目送他离开。 橘白打小就侍奉她,不太懂宫中人的行事作风,问:“姑娘,那咱们往后都要让着邵昭仪吗?” “让着呗。邵昭仪想闹,便让她闹去。” “可咱们柳家,也算是有功之臣啊。她如此作践人,也不顾及各世家脸面吗?” 柳双娥闻言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作茧自缚而已。” 开国功臣众多,一边以柳家、秦家为首的文官,一边是以邵家为首的武官。照理说,新朝建立、论功行赏,任何细枝末节都会导致朝臣内斗。 但好在邵家出了个娇妗的女儿,其他族人在南方也算不得安分守己。轻视其他有功之臣的同时,也是把所有人都推向了对立面。 功高盖主、皇帝疑心、居功自傲、群臣上书,哪一朝都有这样的事。如此算想来,邵家怕是要盛极而衰了。 邵家没了,多得是想要冒头的新将,也不怕野无遗贤。 她招招手:“咱们去看看药煎好了没。” - 几人回寿康宫时,已过了一个时辰。摸着昭溪没那么烫的额头,柳双娥才敢歇下。 这一睡就到第二日晌午。迷糊之中,她下意识地摸身旁昭溪的额头,触手之处一片冰凉。 她意识瞬时清醒,喊着外头的橘白:“昭溪呢?昭溪去哪了?” “公主已经退烧了,现在抱去太后那儿了。”橘白走进来,麻利地伺候她穿衣。 “那就好。” “周太医早上也来了,嘱咐说这几日静养便好。”橘白又招了底下的宫女来为她洗脸。 “辛苦他了,”柳双娥望着铜镜里头的自己,橘白给她盘着发髻,却又支支吾吾的模样,不免问,“还有什么事儿吗?” “邵昭仪来了。” “邵昭仪?” 柳双娥愣住。 若是关心昭溪,她昨儿晚上就会急哄哄地送公主去太医院。现下正是静养的时候,她来凑什么热闹? 橘白又说:“邵昭仪是来请罪的。应当是为了昨夜之事。已经来了好一会儿,现在还在正殿同太后说话呢。” 柳双娥又想说话,却又听见有人轻拍窗户。 橘白满脸困惑地将窗户支起来,却见淑妃带着宫人立在窗外。 柳双娥又惊又喜:“淑妃姐姐?” 淑妃凑近了,靠在窗户上,一只手托着下巴,说:“我听说邵昭仪来了,也就赶紧来看看情况。” 等柳双娥把昨夜之事一说,发髻也已经盘好。 “后位空缺,宫中嫔妃稀少,邵昭仪应当是有意于后位。”皇后一死,谁都想争后位。她知道自己是亡国公主,即便身居妃位、协理六宫,有陛下的猜疑在,也无法封后。 除自己以外,就是邵昭仪。 她年轻、有家世,免不得要争一争。 “所以才要登门致歉,不落人口舌吗?” “算是吧,但不仅于此,”淑妃站着窗外,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她昨夜宿在金銮殿未果,想必邀宠并不成功。在陛下那碰了壁,就要想想别的路子了。” “比如说?” “比如说,得到陛下的女儿。” 柳双娥顿悟。 有陛下的女儿,何愁没有恩宠。有了恩宠,何愁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她整理好一群,目光沉沉:“即刻去正殿。” 昭溪给谁抚养都可以,一定不能落到邵昭仪手上。
第9章 择夫 正殿里,邵昭仪坐在下头,与太后说着话。 她的确有备而来。就连衣着的颜色,都比往日素净了许多。 柳双娥与淑妃对视一眼。看样子,邵昭仪是真的想下手了。 这会儿子邵昭仪刚陪太后用过午膳,还没到午睡时候,正好有人说话。 在太后跟前,她也不太敢放肆,只得用袖口捂着嘴巴,故作不解问道:“三姑娘不是就住在偏殿吗,离太后这般近,也等到晌午才起?” 柳双娥早就知道没那么快落座,无论如何也得费一番口舌,颔首道:“昨夜昭溪高热,回宫晚了些,才致睡到日上三竿,双娥特来给太后请罪。”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来请罪,哀家可没功夫琢磨。”太后笑着招手,示意柳双娥坐过来。 眼下的乌青已经淡去,上妆之后一丁点儿也不见。只是前夜奔波劳累,起得再晚也难掩疲态。 太后心疼道:“辛苦你了。” “我是昭溪小姨,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她乖巧应下,更让人心生怜悯。柳双娥转头望向邵昭仪,含笑道,“昭仪今日来,是有何要事吗?” 不等她回答,淑妃就接过话:“听闻昨夜昭仪在金銮殿碰了一鼻子灰,这事儿你做得也实在是不合时宜。” 淑妃接过宫人递上来的茶盏,慢吞吞地品了一口,才继续说:“陛下还在伤心着,昭仪此行之意,路人皆知,陛下又怎会不知呢?” 方才邵昭仪请罪,没提过她去金銮殿邀宠的事。宫人也没提起过,太后自然也不知,她身子略微前倾,声音低沉:“还有此事?” “太后不知,太子却知道呢,”淑妃淡淡地扫了邵昭仪一眼,将茶盏搁在桌案上,“从金銮殿出来后,对郡主好一通骂。昨夜没道歉也就罢了,怎么睡了一觉,惊觉良心过不去,今早赶了好时候来请罪呢?” 这种吵嘴的场面,柳双娥最喜欢做的便是装可怜。 是以太后望过来时,她绞着袖口,轻颤着睫毛,垂眸低声道:“是这样呢。昭仪本性不坏,想必是昨夜心情不大好,才出此冒犯之言呢。” 柳双娥抬眼与太后对视,眼里亮晶晶的,似乎含着泪花,让人怜爱:“还望太后,切勿怪罪。” 太后拍下桌案,正欲发作,却听见外头的小太监通传一声:“陛下驾到。” 众人皆下座行礼,柳双娥低着头,听到脚步声愈发近了,最后停在自己跟前。 “朕一大早就听说昭溪病了,怎么寿康宫还吵起来了?”纪蒙尘刚下早朝,最近朝政繁忙,连饭也来不及吃就跑来看女儿。他扫视一圈,最后还是选了柳双娥,“郡主来说。” 她低眉道:“回陛下,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臣女走夜路时不慎撞在昭仪身上。娘娘一时受惊,以为是哪宫的宫人,才责怪两句。” “是吗,”纪蒙尘垂下脸,听出来柳双娥是想大事化小,“邵昭仪?” 邵昭仪吓得跪倒在地,虽不知柳双娥为何给她几分面子,却也还是顺着话接下:“臣妾一时气恼,对三姑娘出言不逊。还要多谢三姑娘大人有大量。” 听她的回答,纪蒙尘也不好再追究,几人打个哈哈便过去了。他又抱过昭溪,嘱咐几句,便回寝宫与臣子们议政去了。 哄太后睡下后,淑妃也没走,与柳双娥一道往偏殿去。 才落座,她便笑:“真是聪明。” “若是太后决断,顶破了天是责怪几句,”柳双娥把桌案上的绿豆糕往淑妃的方向推去,“陛下不来,这事儿还不好办呢。” “陛下早晚会知道昨夜她到底说了什么,你不计较,也显得你大度,更觉着她蛮横了。” “我听说,朝臣们忙着立后的事?” “原来你姐姐在时,算是专宠。如今她已去,后宫嫔妃本就稀少。我们这些人里,竟也没个合适的人选。你知道的,我是前朝皇室,能有如今的地位已是托了春山的福,与陛下之间没有丁点情分。邵昭仪虽有家世……” 后头的话淑妃不说她也知道。 邵昭仪虽有家世,可性情顽劣。除非她拥有子嗣,否则很难登上后位。更不必说,邵家功高盖主,以陛下之心,他们未能得以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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