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然得去跟太后通个气。 这第二天一大早,小宛就匆匆忙忙捯饬一番前往慈宁宫。 连绿衣侍女心里都要惊呼真是稀客啊稀客,夫人可许久没来了。 小宛这次登上台阶时,就注意到好似又有奇怪的人影悄悄地离开,但她想大概是太后党的智囊团什么的,没有多想什么,径直进了正殿。 宁嬷嬷笑道:“夫人这回是?” 小宛也笑了笑:“有重要的事情……” 宁嬷嬷没再问,只侍立一旁捻着佛珠,不多时太后才匆匆驾到。 小宛不经意瞥过,发觉太后除了与平日无二的华丽打扮外,还有一丝特别。特别是她额头竟然满是汗,玉面也含春。 小宛不得不心想太后是早起打太极了吗? 哪知道太后斜斜瞧了她一眼,就在凤座上淡淡道:“怎么?你是晓得阿瑜要过来请安,便来了?” 小宛噎了一噎,低声下气说:“小宛不知道侯爷也要来……若是那般,小宛明日再……” 太后冷笑了一声:“罢了,迟早还都是要见到的。说吧,你探知了什么?” 小宛将姬昼这几日前往黎河的事说了出来,还把他所赠一柄剑也提了提。 “你是说他竟然出宫了!?” 太后的声音不无愤愤:“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一丁点儿也不知?” 小宛心里想,分明她也不知,怎么还要怪自己来着。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她就只好做小伏低说是自己没用。 太后打碎了一只青花瓷茶杯。 小宛只想当透明人,不预太后话锋却是直朝她而来的:“他去黎河,显然是跟黎河谢家那群老狐狸谈判的!你说你有什么用?叫你抓住他的心,他的心思可有半点儿在你身上?若他当真有心,怎么会不告而别?” 小宛哑口无言。诚然……诚然是如此的。他截至目前对她的宠爱,还只是因为她是个肖似他从前的心上人,并不因为她是叶琬而喜欢她。 太后声音又恢复淡淡道:“这次他肯带你去黎河,想必打着什么算盘,你小心些,别被他套出什么来。” 小宛已不敢去喝慈宁宫的好茶,只敢在座位上小心翼翼地坐着。 而这时,门外的侍女通传:“平昌侯到了!” 小宛刚受过惊吓的心立即又提了起来。
第35章 散步 她的面前行过一阵夹杂雪的清寒的风, 她局促地站起来,却只敢垂着眼。 那一袭清隽白衣堪堪正停在了她的眼底,她手指都攥紧, 心口亦乱跳一气。 姬温瑜的声音似添了一些沉稳,她不知是因这些年在外的历练,还是她的记忆已出现偏差。 他给他的母后行了大礼, 座上薄太后声音微颤:“阿瑜,快来,到母后这里——”,小宛没想过向来强势的薄太后会有这样慈母一面, 不由愣了愣。 在少有的好几次她跟姬昼一起请安的时候, 太后有多虚伪,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这差距实在太大, 难怪姬昼压根不怎么过来呢。 她不知道薄太后对她的长子的恶意从何而来,自在藏书阁读到了《郑伯克段于鄢》后, 便觉得可能人总是偏爱幼子,又或许当年太后生产姬昼的时候也是难产。 姬温瑜撩起白袍三两步并作到了凤座下半跪着叫了声“母后”,小宛记得那里原也是薄云钿撒娇耍痴的地方, 现在换了人, 可见这是他们这些人所专享的宝地。 她向他行了一礼, 便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边不言不语。 太后是不喜欢他跟她太亲近的, 总怕因为她, 他就不上进了似的。 她踌躇了一番,打算告辞, 姬温瑜便已先笑着说:“等等。” 这是太后的慈宁宫, 又已经挥退了伺候的人, 只留太后心腹宁嬷嬷在, 的确不用太紧张小心。所以姬温瑜这样叫她,她也就没有推拒地停了停,“侯爷……?” “小……”他话音被太后的轻咳打断,小宛见他望了眼太后,才站了起来,说:“凝光夫人……似乎瘦了许多。” 小宛眼眸微抬,也去望了眼太后,才道:“谢侯爷关怀,小宛,小宛很好。侯爷身子可还康健?” 他们如今也只能这般客套问答。 薄太后道:“这些琐碎事就免问了。阿瑜,西南那边情况摸得怎么样了?” 小宛的脸色白了白,不敢多话。 太后说她根基未稳,一些事情还不够资格知道,等她慢慢立起来,也要参与进来。她实在不太想知道这些。 “西南几个郡,原先郡守都是父王辈的人,儿子去后,跟当地几个豪富大族联络,好几家表示愿出资供饷,只求做个当地小官。儿子回朝后打算先行安排兴阳郡的人。” “兴阳与宁国接壤,算是富庶,兴阳郡郡守你可得仔细挑选。” 小宛假装什么也听不见。 太后觑了她一眼,闲闲道:“兴阳跟姬昼当公子时的封地晋南接近,他定然也在打兴阳郡的主意。叶琬,你觉得当如何?” 小宛身子一颤,目光游弋,说:“小宛不知。” 她怎么会不晓得太后什么意思,那不用问定是要叫她去吹吹风啊。她头皮发麻,捏紧衣裳一角,半分目光也不敢去看太后。 姬温瑜立即替她解围笑说:“母后,自然先要将原先的郡守‘请辞致仕’,再请其举荐一人。” “侯爷所言极是。”小宛连忙搭腔。 晋国一直以来选任官吏都是有举荐一制,若身为豪族世家的门客,能得世家人举荐入仕,那无疑是前途无量。 只是这般,其弊病也愈来愈多。 好不容易听了一耳朵太后的谋划,小宛浑身乏力地回了沧海殿,倒头就睡。她莫名觉得困倦。 她这日无梦而眠,睡醒后揉了揉眼睛,正兀自烦恼太后交代她的事情。太后叫她去黎河时务必跟她在谢家安插的钉子接个头,看看谢家那群人到底在想什么。 太后还放了狠话哩,要是谢家要靠往姬昼,她一定叫他们家荡然无存。 小宛觉得此行太过危险。 她这是当妖妃,还是当间谍? 雪飘了大约一日一夜,晚间用膳时她竟然重新见到了姬昼的身影,一时还有些意外。 “爱妃的模样是觉得意外?”他似怀一星笑意,眼睛点在她身上,无端的叫小宛觉得他这回来以后似笑非笑的功夫见长。 她讪讪一笑:“怎么会?” 日子似又回去最先的模样,用过晚膳以后,他就领着她去散步,今儿是单日子,所以地点是在沧海殿后花园。 小宛常有种错觉,她似乎是他养的一只小爱宠。这个错觉在他不时停下来摸摸她耳朵、捏捏她脸蛋、顺顺她的毛之时尤甚。 他跟姬温瑜的温柔并不一样。 地面上洒有浅薄的积雪,偶尔展露濡湿的青砖,刚步过合欢花下,一阵雪风吹落枝头簌簌细雪,她“哎呀”一声,头发上还是沾满了雪花。 她手忙脚乱地去拍打,细碎的雪花还钻进她脖颈里去,凉飕飕的。 他们俩散步时是不叫人跟着伺候的,小宛只有自力更生,她可不好意思叫这位君主替她来清理。 姬昼已经回过身来,眉梢眼角带着笑意,眼眸清澈温和地望着她,伸手,把她发髻上落的雪花轻轻拭去。 她的头发似缎子一样柔软细腻,带有她体温的温热感,在这般寒冷的季节,令人眷恋不舍。 小宛很不好意思地退后了一步,脸颊上已经飞起红晕。 他忽然想起他做的那个梦,那一夜在瀛海行廊,优昙花于海上怒放,翩跹细雪飘然而落,他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小宛。 可梦就只能是梦。 天地在此刻静默,唯独簌簌落雪声,合欢树枝头攒的雪团在晚风里飘忽坠落,触及了荷塘的水面,就消逝不见踪影。 荷塘里枯荷圆盖盛上薄薄的雪,仿佛随风轻曳便要抖落一身琼华。 他注视着她,眼光有些空寂。 “为什么喜欢红裙子?” 半晌后,他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小宛“啊”了声,脑子显然没有转过弯。只见他又扶了扶她鬓发上簪的深红色绢花,唇边笑意深深。 小宛低头匆忙瞥了眼身上的红裙子,紧张得结结巴巴说:“是……是不合礼制么,那臣妾待会儿就换了……” 她生怕有个什么行差踏错,还以为是照着晋国民间的风俗,新娘子得打扮得明艳些,不要死气沉沉的才好。 “不是。红衣裳艳,其实很衬你明丽大方;但,为何不见你穿白裙?想来白衣一定也显你清雅脱俗,倾国倾城。”她若是穿上白衣,一定会更像他的小宛的。 晋国尚红白两色,许多大典上的礼服也是这两色。 小宛的目光偏去了荷塘上,正望到荷塘上一阵风来,雪片簌簌。 “其实……”她嗫嚅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尽量说得轻松一点,不想惹上卖惨的嫌疑,“因为练舞经常要受伤的嘛,我每次流血都有点,呃,汹涌,白衣服染了血容易教人看出来。” 他一怔,竟然是这个原因。 “现在发现,红色也很好看,很喜庆的!……”她眉眼弯弯的看着他,补了一句,心里却忐忑起来,生怕他要觉得她是在卖惨。 她这个流血不容易止住的体质令她十分烦恼。 姬昼的目光轻轻地移到她的裙子上,裙色艳丽,绣着飘曳精致的云纹。“竟是这样。”他的声音同那些落雪一样浅淡,仿佛些许的风也能吹拂走。 “还从未见你跳舞。”他笑了笑,眸光清浅,“只这些日子就伤了两回,孤的爱妃怕不是琉璃般的美人儿。” 她眼眸上抬,望进他的眼睛里,轻轻说:“等我好了,我一定——” 手忽然被他牵住,冰凉的手被温暖包裹住了,她怔了怔,姬昼忽说:“有旁人看过你跳舞么?” 她呆了呆:“我师父算么?” 姬昼回过头笑得仿佛她说了什么很好笑的话,“不算。” 她便喜道:“那就没有旁人了。” 姬昼唇角一直勾着浅浅笑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那么你准备的也是剑舞?和薄家小姐的一样么?” 她踟蹰道:“大抵……大抵不一样罢?”她忽然有些沮丧,“是不是薄小姐跳得很好看啊……” 他立即又停了脚步,转过身来,把身上罩着的外袍脱下来不由分说地裹在她的身上,“本来就怕冷,为什么穿这么少?”他语气里有些微微责备,小宛一下子住了声,等半晌见他没有放过这个话题时,才只好道:“因为,因为想好看。” 话一落就被他威压得再不敢吱声了。 “民间有句俚语,叫‘想好看,冻直颤’,说的就是你。” 小宛听了,扑哧笑出来。 姬昼这时回答起刚刚的问题来,说话时还淡淡蹙了眉,仿佛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东西:“薄云钿跳得不怎么样,她父亲跟哥哥都是粗人,她也差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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