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宛好奇伸头,想瞧一眼那些路人避之不及的九霄夫人,心里想着哪有那么胆大的女子,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敢强抢民男? 孔雀车舆四面披拂织金孔雀帘,车舆四角木阑干上点着莲花灯,只照得整副车舆艳色无双,但却异常昏靡,什么也看不清楚。 骤然间只听那站在车舆前敲锣的红衣女子突兀叫了声“停车”,把周围路人吓得四散后退了五六格,许多男子已经作势要跑,可不及他们撒腿,那红衣女子就扬起手里敲锣的锣槌,在人群中点了几点:“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抓起来——” 车舆后头原来还跟着好几个带刀女武士,听了命后立即似游鱼般畅快跃入人潮,三两息功夫,几个年轻男子就已经被她们捉上了车舆后面的车厢。 那些年轻男子有如被捕猎的猎物,虽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 小宛看呆了。“他们怎么都打不过女子?” 她发出这个问题以后,旁边人一副她没见识的样子,皱眉说:“小姑娘,你不知哪,九霄夫人的女武士各个身怀绝技,绝顶高手,寻常男子哪是她们对手?前几年有个什么门派的掌门人来,嗬,那真是武功盖世,可惜就是貌比潘安,叫九霄夫人看上了,女武士只出动了两位,那掌门人还不是被抓到了九霄楼?” 另一路人接腔:“就算是再厉害的人物,也逃不过九霄楼秘制的迷药,那真是想迷谁就迷谁,半点反抗不得!” 小宛听罢后,背后生凉,这世上真真无奇不有。而也是在这时,她猛然想起她还有个长得很俊俏的夫君,,但左右一看,却不见了姬昼踪影,心想,坏了坏了,大事不妙。 她这才知道着急:刚刚后退时大抵被人潮冲散了,此时也不知道他在何处,或许还在前面看热闹呢——她直跺脚,真是不让人省心,这么危险! 小宛努力踮起脚尖想越过这些后脑勺,似乎在莲花灯的软靡光下照耀到了他身上白衣一角,她便使劲儿拿胳膊去分开挡在前头的人,想挤去前面寻他。 奈何她这厢是奋勇前进,人潮却是急流勇退,冲击得她压根摸不到前排的边。 那幅衣角似乎越来越近,她在人声吵嚷里叫道:“白天!白天!你快走,快走——” 她晓得他大抵是听不到她声音的,因为连她自己几乎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她背后已经出了一背脊的汗,面纱还紧紧贴在脸上,随着她深口呼吸鼓起又落下。汗渍浸透了发梢,簪在辫子上的野花不知几时脱落下来,钩刺挂上发梢,险险没掉。 她竭力伸长胳膊去抓前头那片白衣角,她也不知如何就确定那是他,直觉说是,她也不疑。 可就那么近在咫尺的距离,一下子又被人冲得远了几分,她还待要努力去捉,铜锣又铛铛敲开,震耳欲聋,女子尖声道:“这个也抓起来!” 她一抬眼,就望见十来个女武士朝这里跃来,她们身子灵活得在人潮里如鱼得水,不消眨眼,就见车舆的孔雀金帐掀开一角,前头那片她再熟悉不过的白衣被推了进去。 甚至只能瞧见一个侧面,就那么一个侧脸,莲花灯灼灼,他的眉骨鼻梁唇形都晕染着淡淡绯色,眉目紧闭,看清他眉目的她惊叫着:“白天!” 她立即想到刚刚路人说的迷药——她们太无耻了,怎么能—— 二话不说地就去追那车舆,但辘辘车舆看似就在眼前,却有着人潮阻挡,她怎么样也追不上。 大约是抓够了数量,敲锣女子又敲了声锣宣布:“今晚人够了,夫人回楼!”这声过后,众人才都松了口气似的,而车舆行得也愈发的快,小宛哪里能追得上她们。 等那群人几乎消失在了视线里,小宛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一面弯着腰喘气,一面皱眉恨恨跺脚,怎么会这样啊! 街道又恢复成了原先的车水马龙摩肩擦踵,往来的人群依然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估计被掳走了几个男子的事情已经屡见不鲜。 她好不容易直起腰来,袖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茫然地望着孔雀车舆消失的地方。 路边有行人在嘀咕着,她侧耳去听,他们说:“哎,又有小伙子遭殃了。” 她追了几步过去,勉强保持着礼貌,说:“……请问,九霄楼怎么走?” 那两行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摇了摇头:“小姑娘,你是家里哥哥弟弟被捉去了?唉,没用的,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恐怕没救,没救——” 说着,他们又摇了摇头。 小宛咬着嘴唇,眸光一片泛泛:“可是……那,那他们还会放回来么?” 对方道:“只怕出来也要个三五年,榨干了男人自然就放出来了。喏——”他努了努嘴,小宛看过去,那边一个小摊上有个形销骨立的男人在忙活着,她吓了一跳。“他也是被捉进去过的?” 行人点头,说:“都说九霄夫人呐,是狐狸精,专门——”剩余的话小宛是知道的,她看的那些话本子上,狐狸精可是专门吸食/精壮男人的元气,她不禁将手指都揪紧了,那么,姬昼会不会…… 不行! 她脑子里轰然炸开,那怎么行,那么好看的男人变成那个模样,暴殄天物啊。她心里此时觉得自己要去救他,乃是因为他是她如今的夫君,就算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他在名义上也是她的。 如今无端叫旁的女人掳走,那可怎么行? 她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又想到出发前看的《从零开始当妖妃》的第二篇,“救他”,现在倒好,机会还真是送上了门。 她无奈开解自己,上天大约是在帮她罢? 问了好几个人,才终于问到了九霄楼的所在,主要是每个人都会好心劝她一两句“男人不要就不要了,要男人小心连命也丢了”,她都会礼貌回答说“不行”。 她也不顾着自己现下是不是饿着冷着困着累着,拖着脚步愣是走到了九霄楼外。 原来坐落于这黎河郡市井繁华之最的并非黎河谢家,而是这位九霄夫人的九霄楼。 所谓九霄楼,是这楼营造得极高,几乎矗立九霄。小宛在外头仰头瞧着九霄楼,数了数,好像有九层。 九霄楼灯火绮丽,火红的绸缎结作花挂上每层楼外,似从楼顶泻下一片虹彩水流,悬瀑飞溅。 她拿袖子里的帕子擦了擦手心的汗,才上前去。 守着楼的是如出一辙的冷面女武士,见到她,便交戟相拦,冷冷道:“闲杂人不要靠近!” 她道:“我不是闲杂人,我是……” 但她是什么呢? 那女武士瞥了她一眼,似乎了然,冷笑道:“你家的男人能上我们夫人的床,那是他的荣幸。放心,我们夫人届时一定给你一笔钱,叫你好好安置。” 小宛一时就开始踌躇了:“嗯……是多大一笔钱呢?” 冷面女武士晃了晃五根手指。 她一时十分之沮丧:“五百钱?那不行,不行的。” 女武士摇了摇头。 她又道:“五十钱?” 女武士依然摇了摇头:“五百两。” 小宛心里便开始打鼓:五百两,这么多,嗯,这么多诶……
第39章 寻谢家 此时的九霄楼里似传出歌舞曼声, 小宛的注意力被引了去,拿眼去瞄里头的风景,但却被无数片交错的红绸遮掩得格外严密。 她挠了挠头, 心想,以姬昼能从那么高的墙头跳下来还毫发无伤的能力,可见他的身板儿也算可以, 那么一时半会儿,当也不会出大问题罢? 那么她……她先收下这笔钱再去搬救兵的话,或许,他是可以撑住的罢? 她实在很纠结, 那是五百两银子啊, 是她得抄多少卷金刚经才能挣到的。 左右一这样想,她心里便似迎刃而解一样。 这笔钱是可以敲到的, 不过得同她们讲讲价,五百两未免与这样的大美人身份不符合, 至少要六百两;而之后她可以先趁着姬昼不在身侧,去同谢家那位暗钉碰头;再再之后,才去郡守府找郁云他们搬救兵。 她的小算盘打得很响, 而这第一步就是要讲个价了。 所以这两位女武士见眼前这红衣姑娘沉思了良久, 眉头一会儿纠结一会儿舒展, 终于似下了某种决定一样, 朝她们颤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加一百两成吗?” 大约是很久没有碰见这样识趣的不闹事的女子, 那两个女武士面上一瞬错愕,刚从楼里步出来的一位珠光宝气的女子便洋洋洒洒笑开了去:“哎呦这位姑娘真是爽快, 喏, 这是六百两银票, 姑娘且拿去安置罢?” 那女子说着就抽了张银票递给了小宛, 小宛接过来之前还有些惴惴不安,总有一种把自家夫君卖了的感觉,但接过来以后就完全抛开了,这可是六百两,要什么男人。 她将银票边对边角对角仔细折了几折,拿到帕子里包好再揣进怀里,依然是丝毫不拖泥带水地便走了。 看得女武士们目瞪口呆。 小宛因为怀揣巨款,如今不敢轻举妄动,此时思绪回拢,她也就回忆起之前姬昼开玩笑的那句话: “你只管坐到谢家的门口哭去,哭个一个时辰,他们家就一定出来替你做主。” 如今一想,大约正存在着某种预示;上一回他来黎河,想必是知道这位九霄夫人的存在的。 小宛心里觉得他这话不能叫预示,应该叫毒奶。 但这九霄楼矗立在了黎河郡城最繁华处,那她要寻谢家的所在,却犯了难。谢家并不在繁华之地。 她想,也是,谢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怎么能光明正大在市井里头蹲着呢,怎么着也得寻一处深山老林,把他们泼天的富贵还有掌握这些泼天富贵的人都藏起来。 是以,谢家藏起来了。 藏在郡城郊外某个山里,寻常路人不知道的地方——这是小宛在连问了十八个路人之后得出的。 小宛感慨幸好她还有方案二,那就是前往郡守府找郁云郁统领他们。 郡守府很好找,然而并不很好进。 现下是入了夜,大门落钥,门口也只吊有两盏秋风扫落叶的灯笼,实在是称得上门厅萧索。 门厅萧索之余,门边墙上斜挂了一钩月,静谧照着这满有裂痕的白墙。有枯黄叶子掉出墙头,小宛觉得,郡守府和九霄楼似乎可以印证一个成语:天壤之别。 她扣了几下漆门上的铜狮门环,脆响尤其的明晰,但久久不闻人来。若不是她退回去看了眼门檐上的确挂了两盏灯笼,灯笼上也的确写着“郡守府”三个字,只怕她要怀疑这座宅子乃是盗版。 门里半点声音也无,好似一切都静悄悄的,她无趣地跺了跺脚,郡守下班怎么能比他的国君上司还要早,若是里头是姬昼,想必不会有这个问题。 她念起姬昼的好来了,心里就愈发觉得对他不起,怀里那六百两银票显然也灼人得很。她不禁还想,若她有姬昼那份翻墙的功夫,想来这郡守府的院墙也拦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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