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被叛军摁在地上,按说是极狼狈的情形,他却神色淡定,丝毫不显慌乱。 霍青最厌恶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明明已成为阶下囚,凭什么还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豁得”抽出长刀毫不犹豫刺沈离他的右臂,刀韧在沈离的血肉里来回旋转,直到将沈离的经脉挑断,才赫然将剑拔了出来。 沈离疼的汗水淋漓,太阳穴青筋暴起,却依旧一言不发。 霍青驻扎辽东多年,从未见过像沈离这样有骨气的人,若不是站到了相对的位置,霍青倒真想将沈离引为知己。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已然剑拔弩张,便再不能站到同一艘船上。 既不能和沈离站到同一艘船上,便只能将他除掉,否则有这样一位强悍的敌手在,又如何能安然度日? 心里存着杀意,霍青的脸色却愈发云淡风轻,他将长刀上的鲜血擦拭干净,慢条斯理对沈离道:“这一剑算是报你毁掉对我的右臂之仇。” 鲜血染红了眼,雪棠想要挡到沈离身前,却被叛军死死制住,只不停地呜咽着流眼泪。 看到雪棠那副模样,霍青云淡风轻的眸子倏得凌厉起来,他将长刀高高举起,狠狠刺入沈离的肩甲。 沈离抢走了他的江山,抢走了他的一切,他便要一刀一刀将沈离凌迟,让沈离生不如死。 大刀在沈离的血肉内一寸一寸移动,眼见着便要划进心脏,忽见木屋后面涌出一大批身穿甲胄的御林军。 霍青惊异的瞪大眼睛,实在未料到御林军会攀着几百米长的藤蔓攀爬到山顶。 藤蔓韧性虽强,却也很难支撑身强体壮的御林军从山脚爬到山顶,其中折损的人命不知凡几。 沈离优待士兵人尽皆知,谁能想到他会为了救一个赝品公主不惜损兵折将? 霍青眯起眼睛,他实在想不出沈离能为了雪棠做出多么离谱的事情? 御林军来势汹汹,皆向着霍青而去,霍青无暇他顾,提刀与之厮杀起来。 御林军和叛军杀得如火如荼,雪棠这才寻到机会冲到沈离身边。 沈离脸是红的,身上也是红的,鲜血将他的衣衫尽数浸湿,顺着衣摆淌到地上,将周边的黄土一厘一厘染成红色。 雪棠直喇喇凝着沈离,眼泪如泉水一般往外涌,心里难受到了极致,有千言万语想和沈离诉说,偏偏像是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坐到沈离身边,小心翼翼托住沈离的脖颈,把他的脑袋托到她的大腿上。继而抽出手帕,轻轻把沈离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待把沈离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后,又去擦他胸膛和手臂上的血迹,可惜,沈离身上的鲜血像是一汪泉水,源源不断的往外流,毫无停歇的迹象。 雪棠像是疯了一般,不停的给沈离擦拭,然而,一切都是枉然。 她从未见过这么多鲜血,只看得她肝肠寸断,她狠狠将帕子掷到地上,俯身抱住沈离痛哭起来:“皇兄,你若是抗不过去,我便随你过去,左右是我对不住你,到了那边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她是被昭帝捧在手掌心长大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除却赏花弄月,弹琴跳舞,半点事情不会做。能照顾好自己已是万幸,至于做牛做马更是无稽之谈。 她只一心想要照顾沈离,却对自己的能力没有半点自知之明。 沈离睁开眼睛,看着她哭得涕泪齐流的狼狈模样,微微勾起唇角。 他艰难地抬起左臂,轻轻将她脸颊上的泪水揩掉,哑声道:“阿棠,你看看周围这些人,他们都在瞧着你,你不是最要面子的吗,若再哭下去,可要颜面尽失了。” 皇兄都变成了这副模样,她还要面子做什么?雪棠不答话,只眼泪越来越汹涌。 哭哭戚戚间,御林军将叛军绞了个七七八八,太医也紧急慌忙上了山。雪棠忙侧到一旁,令太医将沈离抬到木屋。 雪棠跟到屋内 ,原要看着太医给沈离处理伤口,却听沈离沉声说话:“阿棠,你且出去!” 皇兄危在旦夕,雪棠又哪里舍得出去,可她知道皇兄是一言九鼎的性子,嗫嗫地蹭到了门外。 她也不往远处走,只紧贴着房门,惴惴不安地站在门口。 大约站了一刻钟,忽听到屋内传出一道极力压制的闷哼声,与此同时,雪棠的心也紧紧揪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木门,仿佛这样盯着就能瞧到屋内一样。 时间仿佛凝滞了,过分难捱,直到叛军被尽数剿灭,山顶尸骨成山、血流成河,房门都未打开。 以前若是看到那样多的断肢残骸,雪棠定会栗栗危惧,现在她满心都是沈离,只觉得杀再多的叛军都不解气,皇兄若有个三长两短,定要让人把叛军挫骨扬灰。 怀揣着巨大的恨意和担忧,雪棠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在门外打转,也不知转了多长时间,房门总算被人打了开来。 她像疾风一样旋了进去,猛然扑到床榻边,急声问道:“皇兄怎么样了?” 问完话才发现沈离的脸色白得像纸,地上扔着一团团沾满血迹的纱布,多得简直堆成了小山。 雪棠滞在原地,脸色也变得煞白。 “陛下性命无忧,但右臂……”十一温声答话,却被沈离泠然打断。 “十一,你先出去。”沈离的声音很小,轻的像是一缕烟,仿佛随时都要飘散。 十一把未说完的话咽回肚子,沉默着走出房门。 雪棠顺着十一的话,把目光投到沈离的手臂上,他的手臂包满了纱布,软软地搁在木榻上,就像一把戒尺,或者一张床褥,是岑寂的,没有生气的。 “皇兄的手臂是不是……”雪棠顿了顿,她甚至不敢把那两个字问出口。皇兄是九五至尊,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文治武功样样齐全,她实在想象不出皇兄若是废掉一条手臂,以后该怎么办? “我的手臂受伤很重,但休养一阵子便能痊愈。”沈离看向雪棠,慢条斯理解释。 听到沈离的话,雪棠的眸子倏得便亮了起来,皇兄从未骗过她,他说能痊愈,就必然会好起来。 她从无尽的悲伤中挣脱出来,又变成了那个娇妍活泼的九公主,轻巧的移到案几旁,斟了一杯温水,端到沈离身旁。 沈离受伤严重,就平躺在榻上,任由雪棠喂水。 她从未做过伺候人的活计,难免笨手笨脚,喂着喂着就把水抖到了沈离的脖颈处,于是又手忙脚乱放下茶盏,扯出帕子给沈离擦拭水渍。 轻柔的布料覆在沈离脖颈上,别处都平平整整,唯有喉结那处突兀的鼓了起来。 不由自主间,雪棠想起了那夜沈离上下滚动的喉结,以及沿着腹1肌淌到茂密处的汗水。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思绪拉回来,她是魔怔了不成,皇兄为了救她遍体鳞伤,她不能替皇兄分担痛处也就罢了,怎么还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 雪棠懊恼极了,暗暗斥责了自己一通,复又赶紧把沈离脖颈上的水渍擦拭干净,端起茶盏给他喂水。 沈离心细如发,只瞧雪棠红的晚霞一般的耳朵尖,便能推测出她心中所想。 心中顿时涌动出巨大的喜悦,身体的疼痛和那喜悦相比渺小如烟尘,简直不值一提。 这时,他又想起另一件事情,再有七八日便到了情丝绕发作的节点,也不知雪棠那一丝旖旎,到底是体内的药力所致,还是她心里已对他有了不同于以往的情感。 沈离表面云淡风轻,骨子里最是固执,但凡他想要的东西,他都要完完全全拥有,譬如雪棠,他要将她的身心都收为己有才好。 他凝着雪棠,哑声问道:“妹妹,你的耳朵怎得红了?” 雪棠原就十分羞窘,听到沈离的问题愈发难为情,手足无措地将帕子绞来绞去,直搓成皱巴巴一团,才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我有些热。” “是嘛!”沈离轻咳一声,脸色愈发苍白,“左右屋内现下只你我二人,你若觉得热,只管把外衫脱掉便是。” 说到这里,雪棠不仅耳朵尖,便连脸颊也变成了红色。 雪棠畏热,夏日从不穿中衣,若脱掉外衫,便只余下小衣和亵裤,又如何还能见人? 皇兄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的疼爱,她却不好把不能脱外衫的真实原因告诉皇兄。 她僵硬地顿在原地,思索着该如何回话时,忽听房门被人敲响:“圣上,判臣霍青从悬崖跃了下去,除他之外的叛军已被尽数剿灭。” 沈离顿了顿,继而淡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日幕一寸一寸笼罩下来,天渐渐黑了。 帝王的安危关乎社稷,京都表面风平浪静,暗里却风起云涌,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沈离的性命。 按说沈离是不该在宫外过夜的,奈何他身受重伤,不宜挪动,只得宿在原地。 太医给沈离换过药以后便退到一侧的帐篷等候传侍,屋内唯留下兄妹二人。 雪棠站在塌边温声细语说话:“事急从权,山上没有宫人,今夜便由我照顾皇兄,皇兄若饿了、渴了只管叫我,如果、如果想要出恭也不要客气。 咱们是兄妹,世间除了父母属咱们最为亲近,您千万不要不好意思。” 她自觉一番话很周全,也十分合情理,可不知为何就是不敢直视沈离。 雪棠说完话以后一直低着头等候沈离的回应,等来等去都没听到声音,这时才抬起头看向沈离,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呼吸却很平稳,原来已经睡着了。 雪棠给沈离掩好被角,蹑手蹑脚踱到交椅上小憩,她睡觉时雷打不动,今日却格外警醒,沈离只是想翻个身,她便听到了声响。 雪棠急匆匆奔到榻边,低声对沈离道:“皇兄身受重伤,不益操劳,还是我帮您吧!” 双手托到沈离腰侧,触手是遒劲的肌肉,温热又坚实。雪棠动作一顿不由想起画本子里那句被反复提及的名言“男人的腰夺命的刀”。 思绪又回到情丝绕发作的时候,那时她意识模糊,身体却分外敏感,只记得一把劲1腰抛得她上下起伏,酥麻之感从脊骨一直传到大脑,简直不知天地为何物。 心绪飘飞间,身体也悸动起来,雪棠唯恐被沈离发现端倪,双手攒足了劲儿,用尽全力帮沈离翻了个身。 她累得气喘吁吁,折回交椅歪着之前,却还是没忘了帮沈离盖好被子。 山间不似皇宫,虽是夏日,到了深夜依旧寒沁沁的,雪棠还未盹着,便被冻得瑟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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