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拦不住也不敢拦他们殷勤的脚步,郎君们皆出身权势之家,除非公主下令,不然哪敢动粗? 车驾停了半刻,忽然前方一道啸马声响起。 落日余晖中,一红袍少年纵马奔来,似一支利箭,劈开汹涌的人群。 郎君们看清来人,脸色一变。 周围倏然静默,宝鸾松开捂耳朵的手,视野中车帘被人大力掀开,齐邈之桀骜的笑脸凑近—— “小善,同我夜游去。” 宝鸾惊呼一声,被齐邈之抱出马车。 有郎君想要上前,齐邈之扬手就是一鞭。 “滚一边去,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拦我的马?” 众人回过神,齐邈之已带着宝鸾骑马远走。 踏踏马蹄声,惊吓行人无数。 宝鸾被迫和齐邈之同乘一马,她挣扎拍打他:“你这个悍匪!快放我下去!” 齐邈之两只胳膊紧紧从后面擒住宝鸾:“你骂谁悍匪?小心我扔你下去。” 耳畔风声啸啸,宝鸾缩了缩。 虽然知道他不会扔自己下去,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怕了。 声音轻下去:“悍匪,就骂你。” “没有我这个悍匪,方才你岂能脱身?”齐邈之装模作样松开手。 宝鸾生怕掉下去,连忙抓住他胳膊。 齐邈之笑道:“这才对嘛,抓紧了,掉下去我可不救你。” 宝鸾脱口而出:“你才不会不救我。” 齐邈之一怔,重重哼了哼,唇边笑意更浓烈。他骑得更快,在热闹的街市上,犹如无人之境,自由往来。 宝鸾让他慢些,齐邈之道:“慢什么慢?” 然后飒飒风声渐停,马儿悠闲缓慢地前行。 宝鸾纳闷:“街上明明堵得水泄不通,怎地你一来,路就全通了?” 齐邈之在她耳边吹气:“因为我是齐无错。” 宝鸾扁扁嘴。 齐邈之将鞭子塞她手里:“以后再有人拦你的路,你就学我抽他们,听到没有?” 宝鸾才不要他的鞭子,鞭柄全是他的汗,她嫌弃地往他身上揩了揩:“别人爱慕我,我怎能打人?不理就是。” 齐邈之语气冷厉:“你不理人有用吗?要是有用,你还会被人堵得寸步难行?你不打,我来打,以后我见一个打一个,看谁还敢往你面前凑。” 宝鸾气呼呼:“不准你顶着我的名号打人!我以后还要相看驸马的!” 齐邈之面容阴沉不说话。 沉默半晌,宝鸾偷瞄一眼,推推他臂膀,问:“齐无错,你要带我去哪?” 齐邈之没好气反问:“你想去哪?” 宝鸾想了想,悄声:“你敢不敢去太极宫?” 今天对于其他人而言是上巳节,对于班哥,则是太上皇召见他的隆重日子。 听到消息的时候,宝鸾很是惊讶。 傅姆同样震惊:“这下好了,宫里不知多少人输掉银子。” 无人认为班哥能够在半年内得到召见,他们设想的是半年后中秋家宴,兴许那个时候班哥可以混在人群中得见太上皇。 这么短的时间就得太上皇召见,实在是……出人意料。 宝鸾由衷为班哥开心:“六兄迈进太极宫那刻起,永安宫无人再敢轻视他。” 傅姆附和两句,道:“还好公主当初没有和六殿下翻脸交恶,公主慧眼识人,六殿下以后一定也会善待公主。” 宝鸾郁闷:“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和他翻脸啊……” 傅姆将班哥留下的书信交给宝鸾,信上问她若是得闲,夜里能否同游东西两市,帮他挑选人情往来的回礼? 宝鸾回忆信中所说,班哥会在皇城前等她,皇城后就是太极宫,时辰还早,她干脆直接到太极宫大门前等他出来好了。 “夜里我们去东西两市游玩好不好?你看你,连个灯笼都没有,你要是肯同我去太极宫,夜里我就买灯笼送你。” 齐邈之不吱声。 直到来到太极宫前,齐邈之才开口:“什么样的灯笼?” 宝鸾四处寻人:“你想要什么样的灯笼,我就送你什么样的灯笼。” 她忽然看到一道身影,朝前挥手:“六兄,六兄!” 班哥顺着声音看去,少女骑在马上,笑脸盈盈冲他招手。 班哥从日夜交替的昏暗中直起背,眉间紧锁的阴郁顿时消散,他衣袍款款迈进月亮的皎光中,又成了来时那个意气风发的野心少年。
第48章 🔒夜游 上巳节虽比不得上元节家家户户挂灯笼,夜间赏灯游乐狂欢,但街上依旧人头涌动。 白日里阖家老少在水边祓禊,到了夜里便在各里枋街道游玩。 为给行人照明,街上亮起彩灯。纵使灯火通明,年轻男女仍人人手提夜灯游街。 今夜没有夜禁鼓声,唯有月色茫茫人声喧嚣。 宝鸾三人沿着长街慢悠悠前行。齐邈之牵马走在外侧一言不发,宝鸾走在中间,欢喜雀跃同班哥说话。 她问今日太极宫一行如何如何,黑白分明的杏眼干净纯真,一颗赤子之心,由衷为他骄傲自豪。班哥低下眼眸,为自己短暂的颓然而懊恼。 他如何能告诉她,今天的召见,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顺利。 在殿外等了足足三个时辰无人问津后,他终于见到那位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老者。 太上皇穿着素淡家常圆领袍,身上没有任何多余佩饰,就连头发都未束冠,随意披散。他慵懒地坐在案后,手里□□家书籍,香炉细烟袅袅模糊他的面庞,仿佛一位寻常修行的道者。 然而朴素的衣袍和散漫的坐姿根本无法遮住太上皇如山的气势,他坐在那,一个字都不必说,周身赫赫威严,自叫人俯首称臣。这份气势,是执掌帝国几十年的沉淀,是一个高位者俯瞰众生的淡漠。 从入殿到出殿,整整一个时辰,太上皇没有抬眸看过他一眼。 唯有在最后离开的时候,太上皇出声同他说了第一句话:“下去吧。” 班哥握紧拳头。 宝鸾见班哥不说话,以为是自己叽叽喳喳问得太多,她鼓鼓腮帮子,用手戳班哥一下。 干嘛不理她。 齐邈之在旁边冷笑:“问那么多作甚,说不定人家被赶了出来连那位陛下的面都没见到,你一直缠着人问话,岂不是戳人心肺?” 方才在太极宫外,齐邈之比宝鸾更先瞧见班哥,班哥从门后出来时眉头紧皱的模样,他瞧得一清二楚。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副神情意味着什么。 他的气愤恼怒转为幸灾乐祸,正因如此,才没有强行带离宝鸾——他牵了马出来寻她,可不是为了和她一起接谁,更不是为了和一个多余的人同游夜市。 齐邈之现在还生着闷气,连带着看宝鸾的眼神都有几分凶巴巴:“你到我左手边来。” 宝鸾不理齐邈之,挽住班哥胳膊晃了晃,要他给个回应:“真的……没有见到吗?” 班哥早已平复心绪,在宝鸾面前,他想让她看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那个自己。 他不会再让她见到他狼狈的一面,他要做她能够依靠的人。 班哥绽放笑颜,俊美的眉眼在灯下如同星光般璀璨迷人:“当然见到了,我和太上皇同处一屋待了足足一个时辰,他老人家很和蔼,没有过问我以前的事,也没有挑剔我的才学,走的时候还让人送我出去。” 太上皇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他一句话,最后挥手招来宦官请他出去,皆是事实。算不得撒谎。 宝鸾仰着雪白的小脸高兴道:“我就知道,你这么聪明,一定能得太上皇青眼相待。” 班哥含笑不语。 所谓青眼相待,无非是有能让人利用的好处。 就算如太上皇这般人物,也会有露出破绽让人趁虚而入的一天。 别人瞧不起他没关系,他瞧得起自己就行,那人再尊贵又如何,在他眼里,不及他的小善万分之一贵重。 班哥从袖中伸出手挠了挠宝鸾挽他的那只手:“多谢你来接我。” 朝外又对齐邈之道:“也多谢齐郎愿意屈尊护送小善。” 齐邈之瞪班哥一眼,心中腹诽:这个人做随奴的时候,他就看不顺眼,成了皇子后,更让人不痛快,这副谦谦温雅惺惺作态的做派也不知道学的谁,看了就让人来气。 齐邈之冷声冷气:“我和小善之间不分彼此,无论她想去哪里玩,我都会陪着。倒是难为六郎,连走个路都没力气,还要让人扶着。” 说罢,他快速打落宝鸾挽班哥的手:“大街之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宝鸾气冲冲握拳锤过去。 齐邈之张掌接住。 班哥揽过宝鸾肩膀,同她互换位子:“街上人多,小心被挤撞,你走这边。” 齐邈之撞过去,两步走到宝鸾身侧。 宝鸾白眼横飞,抱臂别过头。 三个人又成了俩少年外侧相护,少女中间而行。 因为齐邈之还牵着马,他走里面,难免拥挤。 又一次胳膊撞胳膊后,宝鸾哼道:“齐无错,你作甚老是往我这边贴,你的体统呢? 齐邈之没皮没脸道:“什么体统,我没有这玩意。” “你走开些。” “我怎么走开?再往里,我的马儿就撞人家铺肆了,到时候你赔?” 班哥温声道:“齐郎可以先将马暂寄茶肆。” 齐邈之心知班哥的法子可行,却下意识拒绝:“不行。” 宝鸾拍齐邈之一掌:“为何不行?你现在就去找家茶肆。” 齐邈之偏不:“我这马价值黄金万两,万一丢了,谁赔我?我就要牵着它。” 班哥宽抚宝鸾:“罢了,就这样走着吧,既然是齐郎的爱马,自然还是牵着好。是我考虑不周,出了馊主意,你莫要同齐郎置气。” 齐邈之听着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人明明句句向着他,还认了错,可为何就是怪怪的? 齐邈之心里很不爽,嘴里却只能道:“是啊小善,你得体谅我。” 宝鸾黛眉紧蹙,小声嘀咕:“我为何要体谅你,我让你找家茶肆暂寄马你都不肯,你就是想找借口撞疼我欺负我,街上这么多人,你看有谁牵马走的,到时候踩了别人铺肆你肯定又要和人打架……” 齐邈之气红眼:“我在你心里就这般不堪?” 宝鸾来了脾气:“你吼什么,我好心劝你你还吼我,你以后不要和我说话,咱俩一句话都不要说,谁说谁是小狗!六兄,我们走。” 齐邈之气得嘴唇哆嗦,眼睛凶得能飞刀子,他气势汹汹追上去,挡住宝鸾去路。 一匹马横行挡住道路,后面的行人抱怨:“别挡道啊。” 齐邈之狠戾的模样像是能当场杀人,宝鸾心头一跳,当即就后悔了。 她不担心齐无错拿她出气,但她担心齐无错拿无辜的过路人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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