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鸾在脑海中设想那副情形,确实……无法冷静。 别说替他付银子,她看都不会看他一眼,只当没他这个人。 这样一想,当日他不但替她去南院解围,而且事后还送她和李云霄回宫,虽然全程冷着一张脸,但确实一句指责的话都没有。 宝鸾垂眸,声若蚊呐:“当时你是冷静了,可之后好些天你都不来找我。” “换做小善,小善会理我吗?” 宝鸾语噎。 当然不会理。 他要是学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在胭脂堆里寻欢作乐,她哪里还会理他? “小善不但不会理我,而且还会骂得我狗血淋头,恨不得再也不见我。”他替她回答,语调仍是柔和的,脸上挂着笑,半是戏谑半是认真,眼尾眉梢皆是碎月晃影,熠熠生辉。 宝鸾心头忽然猛跳一下,避开他的注视,嘴里再也辩驳不出第二句,干巴巴道:“你虽没有骂得我狗血淋头,可你心里想的是再也不见我。” 班哥挡住她往被子里躲的动作:“我这不是来见你了吗?” “可你之前没有来见我。” 屋里默了半瞬。 宝鸾迅速飞眼偷瞥,他偏过脑袋,面容被阴影遮挡,身体微微颤栗,似情绪激动。 宝鸾一惊,莫不是被她气坏了? 她是有些无理取闹,却并非故意气他。 宝鸾连忙从被下伸出手,轻攥他衣袖晃了晃:“你……你还好吗?” 班哥深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满到炸开的欢愉。 瞧,她多在意他。 一听他要去逛花楼,就气愤不已,他这些天没来找她,她便心心念念着。 这哪里是对兄长的亲近? 分明就是女郎对郎君的男女情愫,只是她不懂男女之事,所以未察。待时日再长久些,定然情浓。 也就他年岁小经验浅,竟为一件小事心堵。 班哥扶额,颇为懊恼。 宝鸾以为他气得头疼,脑袋从枕边挪开,凑到他身侧:“你怎么了,是头风发作吗?要不要召御医?” 班哥回眸,被黑夜遮住的一张脸重新回到她眼中:“什么头风发作?我又不是年迈之人。” 指了指胸口,“我是这里疼。” “心口绞痛?那还了得。”宝鸾立时坐起,瞧见他唇角笑意,关切的眼神瞬时烟消云散,没好气道:“不睡觉半夜乱逛,更深露重地,身上能不疼吗?” 班哥:“小善替我揉揉,就不疼了。” “谁要替你揉,去外头寻御医去。” 话虽如此,他重新俯身靠近恳求她的时候,她不自觉伸手替他揉了揉心口,之后回过神,双颊飞红,暗恼自己心善,见他可怜汪汪一双眼睛看过来,一不留神就失了分寸。 姆姆说得对,她年岁大了,男女有别,以后得注意些。 班哥:“这阵子没能来寻你,是我不对,礼物我都攒着,一天都没落下,明日全给你送来。” 手指不经意蹭过她瓷白如玉的肌肤,越看越喜欢,只觉得他的小善是全天下最好的女郎。 什么花郎,什么南院,和她又有关系?左不过是旁人犯错,牵连了她。 她什么都不懂,进南院的门,喝花郎煮的茶听花郎抚的琴,那都是南院和花郎的错,是李云霄的错。是他们不知廉耻,妄图蛊惑他的小善。 谁要蛊惑小善,谁就该死。 班哥柔情脉脉下藏着杀气:“小善,不要喜欢别人,世间郎君大多是负心汉。” 宝鸾正为两人和好如初开心,并未注意他不同寻常的眼神,指间绕一缕乌发,想他原来一直惦念她,连每日的礼物都没有。转念又想到自己找人要回汤药方子和面脂膏的举动,实在小气。 她脑子里杂七杂八一堆念头,猛地听见班哥说这么一句,同他之前说什么思春的话一起,回响耳畔,巴掌大的小脸羞得通红。 “什么喜欢,什么负心汉,你在说什么,我还小得很,听不懂你那些混话。”说完一句,嫌气势不显,又道:“我看你才思春了呢。” 班哥淡笑,一双黑亮的眼盯紧她,炯炯有神。 他竟没有反驳,宝鸾瓮声瓮气:“你乱说话,我不理你了。” 班哥贴近。 他越靠越近,她脑海中遽然闪过那日月光下隔着手背的亲吻,已经忘记的事此刻涌出来,却没有了事后回想的惊慌。 她怔怔地望着他,手脚像是被定住一般,呼吸短促。 滚烫的气息喷洒过来,她看清他两扇浓睫根根分明,眼珠子如同黑曜石般又亮又闪。 像是羽毛轻蹭心头,她有些痒,想挠一挠,却不知道该挠何处,彷徨茫然,不得要领。 眼见他的鼻尖就要碰上她的,宝鸾猛然闭上眼。 班哥喉头微耸,在她紧紧闭上眼的那一刻,倏然找回些许理智。 深夜闯进来本就不该,她从梦中惊扰,强撑着困意同他说了这么多话,此刻定然困倦不已。 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班哥替宝鸾掖好被角:“我走了。” 一阵轻风旋过,无声无息。 宝鸾睁开眼。 屋内空荡荡,再无第二个人的身影。 她捶了捶床,脸腮鼓满又瘪下,一脚踢开丝被。 第二日,清思殿送来的礼物堆满半间屋子。 傅姆在旁抚掌:“好了好了,这下总算好了。” 宝鸾呆呆出神,像是没看到这满屋的金玉之物。 半晌,她坐到窗下,拨弄漆盒里的物什。 漆黑里,有崔玄晖的书信整整叠齐,有齐邈之雕的玉佩翠绿欲滴,还有几个兄长送的稀罕珍贵之物。 她将它们全都拿出来摆在一处,回头看看班哥送来的那些礼物,心里的躁动稍稍平复。 宝鸾长吁一口气,抚着心口告诉自己: 她才没思春。 只是没睡好而已。 傅姆来问:“那些汤药方子和面脂膏,还是送回去罢?” 宝鸾应下:“嗯。” 想到什么,立时又道:“不送汤药方子和面脂膏了。” 傅姆:“不送了?” 宝鸾点头:“不送,就让他黑着吧。” 肤白的郎君更为赏心悦目。 他最好还是不要变白嫩。 之后几日,班哥得了空闲,邀宝鸾出宫游玩。 说是游玩,其实就是吃茶听戏。 说来也怪,她吃了三日的茶,台上场场戏唱得皆是男女之事,无知女郎春心萌动,负心汉为名为利生二心。 扮演负心汉的小生们皆是一张白嫩面庞,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玩弄女郎的唱词,唱得众人义愤填膺。 而那女郎诉苦的唱词,则是字字血泪。 班哥替宝鸾擦眼泪,不动声色道:“爱慕之心,最易哄骗,小善日后可要擦亮眼睛。与其相信旁人,不如相信身边知根知底的人。”
第64章 🔒生辰 知根知底。 宝鸾脑海中闪过一大串人名。 透过朦胧泪光,她悄悄看一眼班哥,他侧脸清俊身姿端方,晒黑的肌肤恢复几分白皙,指间夹着帕子柔柔擦拭她被泪痕打湿的面庞。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坦荡荡地迎上来,不等他用那种宠溺的眼神冲她一笑,宝鸾慌忙转开视线。 离开茶楼的时候,恰好碰见袁骛。 袁骛没有看见她,他身后跟着一人,是个女郎。 宝鸾拽住班哥,示意他不要出去。两个人重新坐回雅座,宝鸾悄悄窥探。 她仍记得阿姐的事。 之前她婉拒阿姐追问桃花村的故事,是怕阿姐好奇那说故事的袁骛。后来不出她所料,阿姐果然记住了袁骛。 阿姐无法从她这里探听消息,竟然托人去宫外打听袁骛的事。 一个久居深宫从不与外界接触的人,忽然一改低调胆怯的行事,想尽办法打听一个郎君的事。 在宝鸾看来,这叫大事不妙。 若是没有崔莲娘,阿姐对袁骛感兴趣,她肯定很高兴,说不定还会想办法让袁骛亲自到阿姐面前讲故事。 袁家虽算不上显赫之家,袁骛也没有爵位在身,但他自己有本事,人也生得俊朗,若能做驸马,也算是段良缘。 可惜,袁骛身边已经有了个崔莲娘。 论相貌才学,阿姐和崔莲娘不分上下,甚至阿姐更胜一筹。可崔莲娘姓崔,是博陵崔氏,是千娇万宠的崔家嫡女。阿姐虽姓李,却连大名都没有。 阿姐是争不过崔莲娘的。 宝鸾瞧清袁骛身边跟着的那人,是崔莲娘无疑。 两个人同进同出,可见关系比上次在崔府花园亲吻时更为亲密。 早在袁骛出现的时候,班哥就注意到宝鸾对袁骛非同一般的探究眼神。此刻她趴在用来隔断的屏风上,似乎想从缝隙中多看出点什么来。 班哥扫了扫不远处袁骛落座的方向,目光阴沉:“小善,你在看什么?” 宝鸾头也不回:“看袁二郎。” 话毕,腰间多出一双滚烫的手,不等她回过神,已经被班哥从身后搂抱拖走。 “乖,莫要窥伺他人。”班哥在她耳边道。 隔着薄薄的衣袍,她的后背贴在他硬硕的胸膛上,他的手臂强壮而有力,腾出一只手捂住她眼睛,只余一只手在她腰间,亦能掌控禁锢她。 宝鸾下意识挣扎了几下,挣不动,他脑袋抵过来,自她耳垂擦蹭而过:“正好我知道袁二郎一件事,你想不想知道?” 宝鸾点点头。 班哥松开捂她眼的手,宝鸾侧眸,没再朝袁骛的方向看,余光定在班哥近在咫尺的脸。 他下巴青色的胡茬,浅浅一层,淡得几乎看不出,贴着她脸说话时,蹭得她痒。 她的心思立即从袁二郎转回班哥身上,对他飞速成长的身体和面庞细微的变化感到新奇不已。 宝鸾面热,忍不住上手抚了抚班哥的下巴,心想:原来不止她一个长大。 他的胸膛更加壮硕,身材更加高大,也许他和她一样,也会在夜里时,揉着酸胀的胸脯疼得慌。 宝鸾摸完班哥的下巴,自然而然搭上腰间那只大手,有一下没一下抚弄他骨节分别的手指,和自己的手比大小。 班哥正想着如何将宝鸾的视线从袁骛身上移开,还没开口,她已经丧失兴趣,摸了他的下巴又摸他的手,弄得他口干舌燥,意乱情迷。 不敢再贴得紧,他隔开两人的距离,手仍放在她腰上,舍不得拿开,任她肆意把玩。 “说呀。”宝鸾催促。 “袁二郎在打听大公主的事。”班哥盯看宝鸾神情,特意加一句:“他似乎对大公主很感兴趣。” 宝鸾一听,顿时恼怒:“他打听我阿姐做什么?” 班哥顿了顿,随即心生妒意,面上不显,温温柔柔地笑着,袖中另一只手握紧拳头。 “不知道,若要我猜,许是因为大公主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袁二郎未娶,大公主未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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