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阴差阳错,既然提起此事,那就不吐不快。 林知雀一口气说了许多,加之刚哭过一回,渐渐有些疲惫,抱着双腿趴在膝头休息。 她没听到裴言渊接话,也不在乎他会说什么。 反正她留意着没把身份说漏嘴,也不指望这家伙能明白她的苦楚,攥紧拳头,自言自语道: “若非认定了他,只能嫁给他,我绝不愿如此费心!” 裴言渊沉默地听着,始终没有打断,幽深眸光在她身上打转。 迟疑地挪开不久后,又不禁端详她的眉眼,薄唇微张,欲言又止。 他一边听着,一边想起这姑娘见他以来的言行举止,仿佛刹那间找到了答案,可笑地弯起唇角。 ......很显然,她说的是他。 之前从未注意到这位表小姐,可她那回打翻了下毒的吃食,他此后就注意到她的存在; 他囚于废院,不得在府中出面,她就三番五次来送吃食,借机与他见面说话; 她打探他的喜好,还执着地想做荷包,送给他当做定情信物,却得知他喜欢的是玄色,而非月白。 想着这儿,结合她方才的自白,裴言渊似乎有些理解,这姑娘为何如此难过了。 因为她终于明白,他不可能对她心生爱意,所做的努力也是白费。 现在所有的相处,皆是她有心或无意制造出来的,迟早有断绝的一天。 可他仍有怀疑,这些话,为何如此直白地同他说? 还说得心安理得,没有半分羞怯。 ......真以为,他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裴言渊找到了合理的解释,眸光忽的一沉,否定地从她身上移开,淡淡道: “你可曾想过,哪怕再用心,办法不对也无用。” 他不想陪她装傻,也不愿继续演戏。 她的用心良苦,实则每回都带来困扰,担心她太过莽撞,被裴言昭得知后,拿住把柄陷害。 “哦......哦?” 林知雀脑袋低垂,倦怠地闭目养神,听了这话无甚触动,下意识应了一声。 毕竟侯爷对她无心,她做什么都是不对,他也没说错。 不过,她大脑缓缓回过神,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话别有深意。 什么叫......办法不对? 这么说来,他知道该用什么办法吗? 林知雀一下子来了精神,倏忽间睁开双眸,睫毛尚且湿润地粘在一起,一簇簇格外分明,扑闪道: “那......不如你教我,什么办法才有用?” 她与侯爷的事儿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抱希望,死马当活马医。 虽然这家伙不知她说的是谁,但他是侯爷的弟弟,说不准有几分心意相通呢? 再说了,她从未接触过男女之事,更别说一上来就谈婚论嫁。 他们男人的心思,她从来看不懂,裴言渊身为男子,总比她强多了。 “......教你?” 裴言渊意外地回眸,如同听到了玩笑话,不动声色地压下眉间嘲讽。 他从未听过如此荒谬的恳求,这姑娘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明知爱慕之人无意于她,却故作不知主动靠近,还想以此让双方做出改变。 ......是她的爱意深沉到忘却自我,还是在暗示别的什么? 他凝眉细思,忽而想起她方才说,想要嫁给一个人。 而且认定此人,非嫁不可,所以才甘愿用心良苦,哪怕受挫也勇往直前。 裴言渊思绪飘散,顺着这个思路想去,倒是觉得有些道理。 婚嫁乃人生大事,男女之间,没有比此事更加郑重的了。 她是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会改变,才想用尽办法达到目的。 哪怕,是让他亲自来“教导”。 思及此,他蓦然觉得一切变得有些陌生,朝着他从未想过的方向发展。 爱慕与婚嫁是两码事,他兴许有把握阻断她的爱慕,可后者却不知应该如何应付。 裴言渊垂眸凝视着目光执着的少女,好似她真的等着他开口,一步步教她如何做,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淡漠道: “你明知他......你想嫁之人,他不会心悦于你,那就打消这个念头。” 说罢,他怕这话不够分量,又补了一句,一本正经道: “他并非良配,你另择他人吧。” 这回他没有生硬回绝,而是思及一切顾虑,有几分真切地劝阻。 囚禁废院,度日如年,苟且偷生的唯一目的,就是给阿娘平冤昭雪,争权夺势。 所以他冒险选择四皇子,成王败寇,死生不惧。 往后的路,也注定是艰难险阻、惊心动魄。 兴许她知道这些,就不会如此执拗了。 但他不能说这种机密要事,只能隐晦劝她,权当对她这段时日照料的回馈。 “哎......算了,不用你说。” 林知雀百无聊赖地叹息一声,略显敷衍地摆摆手,兀自摇着头起身。 这家伙根本不清楚她的处境,她亦是含糊不清地讲故事。 无论说给谁听,从旁观者来看,都会给她讲这种大道理。 现实如此残酷,她如今还有任性的权利吗? 还以为他能指点一二,让此事有所转机呢。 看来,还是她想多了。 雨势彻底停了,林知雀筋疲力尽,眼皮都有些睁不动,拍干净衣摆尘土,出声与裴言渊道别。 听她最后那句话的意思,裴言渊容色沉重,终究没说什么,放她离开。 不用他说,言下之意,还是固执己见。 她如此坚韧不拔,连终身大事都认定了,实在是很难劝阻。 但愿她下回不要再来,否则,他唯有拒之门外了。 * 天色放晴,春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让人浑身都绵软无力,恨不得倒地就睡。 不知是宣泄完了,还是天光明亮,林知雀狼狈走在路上,衣衫还未干,但已经不觉得那么湿寒,手脚甚至有了暖意。 她不想让人看到这副模样,咬牙提着一口气,疾步回到倚月阁,一头钻进屋子里。 桂枝吓了一跳,果不其然问起此事,林知雀删繁就简,竟是平静地陈述了一遍。 连她自己都有些诧异,因为下雨时不愿回倚月阁,就是怕她盘问,自己会抑制不住地哭泣和难过。 她有些好奇,为何从竹风院回来就好了许多,奈何累得趴下,根本没精神细想,沐浴梳洗的时候就睡着了。 听桂枝说,愣是摇都摇不醒,昏睡到第二日。 此后,日子一天天照常过,林知雀没有再刻意靠近侯爷,也没有再去过竹风院,心境淡定平和。 大抵是因为,没有希望,就不会有期待。 如此,亦能避免太多的失落。 有时候,她也会突然焦虑踱步,不知以后该怎么办,这世上还有哪里可以容身。 但眼前会不禁浮现竹风院,看着挺拔墨竹,颓败坚韧的围墙,听着“沙沙”风声,一切再次归于平静。 转眼又过了二旬,春暖花开,天气干爽,万物生长,恰是高门贵族聚会交游的好时候。 宫里传来消息,六公主不日要来侯府办一场春日宴。 与此同时,京城的世家大族齐聚于此,听戏看曲,各自相看。 侯府众人又惊又喜,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皆是翘首以待。 众所周知,侯爷是五皇子的亲信,而六公主是五皇子的胞妹,最是喜欢热闹,每年都要出宫办筵席。 从前只有皇亲国戚才有此殊荣,今年轮到侯府,由此可见天家荣宠。 林知雀听闻后,仅是应了一声,再无反应,并未十分期待。 在金陵的时候,这种世家大族的筵席她见得多了,虽比不上京城,更没什么公主驾临,但早就习以为常。 况且,她如今的身份,哪怕出席也是忧虑更多一些。 翌日,嘉树得了机会,走出竹风院取些生活必要之物,到哪里都听到议论此事。 倏忽间,他灵光一闪,脸上阴云俱散,第一回 没有在外逗留,飞快跑回了竹风院。 “公子,筵席那日守备松懈,外人也不知您被明令囚禁,不如咱们出了院子,去府内厅上走走吧?” 说着,嘉树觉得这话不妥,大概表意不明确,特意加了一句,道: “说不定,那位姑娘也在。” 话音未落,裴言渊就冷冷瞥了他一眼,不解质问道: “为何要见她?” “额......这......” 一时间,嘉树答不上来,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家公子,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那日他不在,回来后才得知,那位姑娘哭着来找公子,还口口声声说要嫁给他家公子。 甚至,想让公子亲自调.....哦不,是教导。 多好的姑娘啊,多好的机会啊,结果他家公子竟然—— 劝人家别嫁,快跑。 不是......哪有这种人啊?! 公子,再这样下去,人家姑娘真就不要你了! 那夜,他急得一晚上睡不着觉。 后来那姑娘整整二旬没来,他又急得一晚上睡不着觉。 但是,公子一直睡得很好,甚至嫌他辗转反侧太吵。 ......你怎么睡得着的?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在筵席上与那姑娘见面,怎么可以错过? 哪怕二人不能说话,不便独处,远远看一眼也好啊! “属下只是想着,机会难得,公子应该出去透风。” 嘉树咽下满腹阴暗爬行的念头,笑得憨厚老实,挠头道: “若是没什么事,公子还是去吧?” “你怎知无事?” 裴言渊斜睨着他,淡漠看着他沉浸陶醉、无法自拔的模样,很想一棍子敲醒。 他嫌弃地别过头,不再多言,只递给他一张卷得极小的字条。 嘉树这才回过神,忙不迭正色接过,扫了一眼后惊讶抬眸,警惕四下环视,压低声音道: “公子......您要去见四皇子?” “大摆筵席,人来人往,只怕有些人看花了眼,顾不上竹风院了。” 裴言渊意有所指,眸光渐渐冷下来,闪过凌厉寒光,修长手指交叠着叩击桌角,冷声道: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01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