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佩环叮当,一步一响,伴着一颦一笑,格外清脆悦耳。 “侯爷安好,是我冒昧了。” 林知雀始终不敢直视裴言昭,生怕他还在生气,一怒之下把她赶出去。 她努力调整着每一丝神色,脑海中闪过今日的一幕幕,双颊不禁泛起绯红。 其实她也拿不准,裴言渊所说的“教导”是什么。 只记得,他让她换上这身衣衫,他从身后环住她,他紧紧拉着她的手...... 林知雀咬紧牙关,缓缓行至侯爷身边,双手奉上热茶,试探道: “雨前龙井,侯爷请用。” 裴言昭轻轻“嗯”了一声,并未接过,目光忍不住在她身上打转。 先是娇美细腻的脸庞,再是玲珑身段,最后顺着她的话,慢慢移到茶盏上,谛视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目光几不可查地一沉。 这不像她,倒像是有人精心指点。 女为悦己者容,但他不信这块木头,会这么快开窍。 “你这身衣裳不错,与平日不同。” 话音未落,他倏忽间伸出手,力道极大地攥住她的手腕,猛地拉进距离,声音暗哑道: “不如说说,谁教你的?”
第23章 23 、致用(下) 林知雀一直绷紧身子, 微微压低腰肢,双手奉茶,浑身都有些僵硬, 冷不丁被人向前一拽,登时踉跄好几步。 手中的盖碗摇摇晃晃, 险些坠落在地,她赶忙用掌心护住,滚热的茶水倾洒些许,烫得她耸起肩膀,倒吸一口凉气,不可控制地向前扑倒。 愣是如此, 她定睛一看,身前之人是裴言昭,实在想象不到摔在他身上的样子, 紧要关头硬是咬紧牙关, 迅疾地蹬地,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 这一切仅在眨眼间,林知雀惊得气血上涌, 双颊被气息憋得通红,莹润杏眸盈满惊惧, 长睫湿漉漉的,额角挂着点点冷汗。 她脑海一片空白,直到站稳脚跟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轻抚起伏不定的心口, 懵懂地抬头。 恰好侯爷低头看她, 清俊面容沉下几分,眉眼间虽是玩笑之色, 但较真之意不容忽视,眼底含着好奇的探寻,仿佛要把她看个透彻。 林知雀还未完全反应过来,迟钝地眨巴褐色眼眸,一时间说不出话。 方才,侯爷说什么来着? ......好像是问,谁教她的? 思及此,她浑身一激灵,涣散的思绪刹那间集中起来,惊诧无措地睁大杏眸,错开目光四处乱看。 林知雀蹙着眉心,走马观花般把刚才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回忆一遍,眸中尽是疑惑不解,兀自否认地摇脑袋。 怎么会呢?这不应该啊...... 她只是端茶送水,请安问好,自认没有任何差错,也不可能看出与裴言渊相关的蛛丝马迹。 甚至换作她自己,都不觉得与从前有异样。 这......侯爷怎么会觉得,是有人在教她呢? “侯、侯爷说笑了,我听不明白。” 林知雀依然被他攥住手腕,挣脱不得,心虚地扯起笑容,指节紧扣掌心,讪讪道: “我只是换了件衣裳,这哪里需要人教呀?” “不,不止是衣衫。” 话音未落,裴言昭就斩钉截铁地打断,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手上的力道更大了。 他的指尖勾勒她的面容,从灵动明亮的眼睛开始,描摹出她精巧细致的轮廓,像是要把鲜活精彩的神色刻下来似的,喃喃道: “哪里都不同,你之前从未如此......” 裴言昭顿了良久,仍旧找不到合适的描述,沉闷地放下手臂,眸中闪过不耐与好奇。 其实他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她曾经并不起眼,在倚月阁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殷惠儿。 她从未有过引人注目的风情,永远是谨慎小心地低着头,说话从不出错,却也呆愣死板,实在是无趣得很。 可刚刚她进门的那一刻,整个人好似有了光彩,仿佛明珠蒙尘,连举手投足的神色都娇羞勾人,带着欲说还休的清媚。 林知雀紧张地发颤,屏息凝神等着下文,始终不敢直视侯爷的注视,呼吸都凌乱起来,干脆转过头闭上眼睛。 事实上,除了衣衫之外,她确实有别的用心。 只不过微乎其微,她自己都忽视了,侯爷更不可能看出来。 裴言渊对她的“教导”,她只能隐约感受到一点,做不到心领神会,总摸不着其中精髓究竟是什么。 每每在脑海中复习,只有他淡漠俊美的面容一晃而过,还有贴近的身躯,温热的呼吸...... 若是除去这些细枝末节,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她想过照搬照抄,把裴言渊对她所做的一切,全部在侯爷身上用一遍。 但一想到要从身后环住裴言昭,贴近他的呼吸,瞬间十分难受,像是蚂蚁在身上爬行。 甚至别说这些,仅是他现在攥住她的手腕,她都不禁皱紧眉头,烦躁得想撒手走人了。 回想起来,兴许是家道中落后,厚着脸皮找上尊贵骄傲的未婚夫,她对裴言昭一直是敬畏又谨慎。 像是九品县官见了朝中要员,永远谦恭以待,不敢有一丝僭越,生怕招来祸患。 后来亲眼见他沾花惹草,不再当他是正人君子,心底万分抗拒。 只不过惦记婚约,不得不接受现实,努力完成目标。 可是,同样的事情,在裴言渊身上就好很多。 起码她不会因他的靠近而不适,不会行至竹风院就想逃离,反而在那儿才能静下心,与他出门还算开心。 所以,她灵机一动,想了个两相结合的办法。 既然必须慢慢适应,她今日见到侯爷的时候,暂且把他想成裴言渊,权当是裴言渊在面前坐着,用对待那家伙的方式对待裴言昭。 这样一来,果真没那么抵触了,身心都轻盈不少,勉强还能笑出来。 虽然是自欺欺人,但她迫不得已,想着等到适应了侯爷,应该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吧? 现在听侯爷说起,除了衣衫外仍有不同,她禁不住有些怀疑。 她只是转变心态而已,还是与从前一样说话做事,真能看出什么区别吗? “到底是谁教你的?当真是,化腐朽为神奇。” 裴言昭半天形容不出那种变化,也未见她承认,感慨地赞叹一声,并不想追根究底。 于他而言,女人如同花草蜂蝶,只需要长得标致,愿意殷切贴上来,就足够了。 反正不会娶这姑娘为妻,短暂的玩闹开心就好,不必耗费太多心神。 “当真无人教导,是、是我突然想明白了。” 林知雀急忙辩解,生怕侯爷误会,挺直了脊梁,大义凛然道: “我、我与侯爷指腹为婚,本应坦诚相待。从前是我愚钝,现在彻底想通了,想要弥补一二。” 说罢,她一本正经地对天竖起手指,眸光坚定不移,以至于像是某种信仰,满眼都是诚挚与渴望。 实则,她在内心默念无数遍“婚约”,祈祷“早日完成”。 “哦,是吗?” 裴言昭将信将疑地凝视着她,玩味的目光涌上几丝新奇,紧盯着昳丽面容,极力寻找她撒谎的痕迹。 他身边有过各色各样的女人,但大多只是过客,一个图财一个图色,各取所需。 她们心知肚明,很少说起婚嫁与终生之事。 哪怕偶尔提起,也是想入侯府做小,一生有个着落,并非放不下他。 然而,这姑娘不谈情爱,不提好处,仅因为虚无缥缈的承诺,就有如此虔诚的坚守。 甚至被他多次拒绝、威胁、打击后,仍能坚韧不拔地站起来,为此做出改变,成为如今他喜欢的模样。 这份坚定的毅力,他叹为观止,一时间竟有些动摇。 ......难不成,她是真心的吗? 这个念头让裴言昭意外地怔了一下,忽而觉得有些可笑。 在他眼里,正室娘子是门当户对,联姻使然,其他都是过眼烟云,真心的爱慕陌生而稀奇。 但除此之外,实在无法解释她的坚毅了。 裴言昭轻笑一声,没有在这种事情上纠结,稍稍松开攥住她手腕的力道,掌心紧贴滑腻肌理,摩挲着一路向上,握住她端着茶盏的手背,打趣道: “想要弥补,还要看你的本事了。” 说话间,他再次加了力道,捏住她手背两侧的骨节,林知雀能清晰感受到轻微疼痛。 倏忽间,她再也无法骗自己了,视线中尽是侯爷的面容,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抗拒与抵触油然而生,从心底骤然腾起。 她想起从布料铺子出去的时候,裴言渊也这样拉着她向前跑,疼痛比现在更甚。 但她并未觉得异样,现在想起来,觉得这应当也是“教导”的一部分。 按照常理,她不应该推开侯爷,应该趁热打铁,与他更进一步。 可她忍不住觉得压抑难受,分明侯爷的掌心光滑柔软,比那家伙舒服许多,她仍感觉像有针扎一般,多接触一刻都是煎熬。 林知雀双手颤抖,内心挣扎良久,终究抵不过下意识反应,手上力道瞬间松开,双臂僵硬地垂落下去。 “哗啦”一声,随之掉落在地的,还有手中的茶盏。 滚烫的茶水倾洒而出,二人始料未及,皆是愣在原地。 好巧不巧,她忍无可忍之下根本顾不上别的,任由茶盏朝着侯爷身上泼去。 刹那间,烫手茶水尽数倾倒在裴言昭的手上,烫得他不得不撒开林知雀,手心手背通红一片,皮肤绵软起泡,渐渐肿起一大块,像是蒸熟的猪蹄。 “嘶——” 他疼得弯下身子,另一只手握紧小臂,风度翩翩的面容变得狰狞,脸色一片煞白,下意识想要喊出声,终究顾着颜面没有这么做,只是一个劲吸凉气。 “侯爷,您怎么了?!” 林知雀才反应过来,大惊失色地虚空扶着裴言昭,却没有其他动作,围着他团团转,急得红了眼眶。 方才她当真是无心之失,谁让侯爷莫名其妙摸她的手,还执手相看那么久,这才一个没忍住...... 不过,见他仅是烫伤,她就不再担心,暗中还觉得无比舒畅。 今日忍了很久,她已经用尽所有努力,着实有些绷不住,或许是希望茶盏倾洒的。 一想到那牵过殷惠儿、拉过别的姑娘的手,如今伤痕累累,再也不能碰她的时候,竟很想侥幸地笑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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