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公子慎言,我真心想问去哪儿。” 林知雀斟酌着开口,鼓起勇气微微侧首,却不见裴言渊让开,面容依然抵着她不放,没有分毫动摇。 她从未想过会这样,挺俏鼻尖险些与他相抵,连唇瓣都只相距几寸,能清晰看到他薄唇上的纹路。 饶是如此,裴言渊还是没有躲开,等着她撞上来似的,唇角笑意愈发捉摸不透,墨色双眸深不见底,一闪而过的光亮冷厉执着,带着不可抗拒的较真。 林知雀没见过他这种神色,心口忽而快起来,如同倾盆而下的大雨,亦如激烈敲打的鼓面,“咚咚咚”棒槌般迅疾有力,撞得胸膛震颤。 她屏息凝神,所有思绪仿佛都冻住了,只有虚无缥缈的直觉指引着她,泛上点点泪意,长睫濡湿道: “不会是真的吧?” 说这话时,她不禁吸着泛红的鼻尖,嗓音难掩哽咽,弱小无助地缩着脖颈,像是落入狼窝的小白兔。 天可怜见,她自始至终虚心求教,对这家伙笑脸相迎、有求必应。 哪怕是严苛的要求和惩罚,她都权当是他力求成果,想把她教好罢了。 没想到,他竟是枉为人师,终于崩了算盘珠子,想把她诱拐后据为己有! 真是世事无常,人心叵测,她怎么就信了这家伙呢? 林知雀懊恼万分,眸中泪花层层泛滥,蓄满了圆润眼眶,晶亮莹润如琉璃,只待睫毛轻颤就能尽数落下。 就在这时,她下颌一痛,裴言渊用食指托着,轻而易举捏在指尖,观赏般在她面容上打量,疼惜地拂过噙满泪水的双目,摩挲一番细腻肌理后,轻笑着放开。 “你当真了?” 他的指腹在下颌上流连,眉眼含笑地反问,凝望着她宁死不屈的模样,喉结滚动,笑声溢出唇角,道: “难道,你希望是真的?” “怎么可能!” 林知雀迟钝地反应过来,直到那家伙挪开距离才松了口气,抚着起伏不定的心口喘息,一点点把眼泪收回去,倔强地不肯落下。 身侧萦绕着幽淡竹香,平日里能让她静下心,现在只觉得烦闷,恼恨地瞪他一眼,气呼呼地环着双臂,一句话不想多说。 这家伙竟然骗她! 还装得那么像,连她都以为是真的,吓了个半死,脑筋都受伤了。 她就说嘛,什么无人找到,什么锁起来,怎可能是真的? 他们萍水相逢,裴言渊怎会有这种念头? 就算他有,也不可能实行,起码她身在侯府,还与侯爷指腹为婚呢。 林知雀理清了思路,愈发觉得被他玩弄于股掌,气得双颊绯红,就差冒热气了。 既是怪他故意唬人,又气自己那么好骗,这么浅显的道理还左右摇摆,只因他神色认真就信了。 她彻底背过身去,不再多看裴言渊一眼,在她气消之前绝不理这个讨厌鬼。 “这就生气了?” 裴言渊在一旁垂眸轻笑,晦暗眼底闪过几丝光亮,眸光在小小一团身影上定格,比从前都要柔和。 他伸出骨节修长的手,用方才捏过她下颌的食指,轻轻戳动她绵软身躯。 但她好似真的气得不轻,难得连话都不愿意说,甚至扭动后背与肩膀,把他的手抖搂下去。 “那便罢了,本想让你自己挑个地方的,看来......” 他漫不经心地开口,不再主动接近这姑娘,话语中满是遗憾,悠然看向一旁。 “真的?!” 话还没说听完,林知雀的眼睛蓦然亮了起来,一下子转过身,杏眸沾着泪珠扑闪,眼底藏着惊喜。 见他点头认定后,她三两下抹去睫毛上的泪珠,再次弯起眉眼,扯了扯他的衣角,晃荡道: “不行,是你先骗人的,必须我挑!” “嗯......不生气了?” 裴言渊没有否认,而是答非所问,饶有趣味地盯着她的脸庞。 分明脸侧尚有泪痕,笑容却浮于其上,全然看不出方才气成一团的人是谁。 “咳咳,还有一点生气。” 林知雀矜持地轻咳一声,稍稍收敛起嘴角弧度,怨怪地瞄了他一眼,撒开他的衣角,再次装作气恼地缩回角落里。 气来得快消得也快,还不是因为他那些混账话。 现在他改了口,还好声好气让她自己挑,欢喜之下忘记生气了。 她抱着双膝,一想到可以自由挑选场地,不必受他牵制,唇角就欢悦地扬起,酒窝荡漾开去,歪头问道: “无论什么地方,都可以吗?” “我何时骗过你?” 裴言渊侧首看她,眸光一本正经,说得没半点心虚。 甚至,还因她的问题而拧起眉心,大言不惭地反问。 “你......” 你刚刚就骗过我啊! 林知雀咬牙切齿,没见过这种撒谎不眨眼、脸不红心不跳的人,很想撕破脸皮计较一番。 但她是求教之人,今日还等着裴言渊“教导”,加之让她选地方已经够好了,只能暂且不计较,认真思忖起到底该去哪里。 介于那家伙方才的虎狼之词,她心有余悸,想找个安全的地方,以免他真有什么坏心思。 林知雀不熟悉京城,更不知何处才算“安全”,冥思苦想没有思绪,闷得头晕眼花,顺手掀起车帘透气,目光望向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蓦然灵光一闪。 “在大街上,也可以吗?” 她试探着开口询问,没把握地低下头,没有半分底气。 依这家伙的性子,肯定想找个清净的地方。 毕竟要悉心“教导”,谁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方不方便被人看见? 她对此有些担心,生怕他克制不住,抑或是做得太过放肆,她会不知所措。 “可以。” 出乎意料地,裴言渊一口应下,没有半分推拒与迟疑,出声让张嬷嬷把车停下。 这一切太过顺利,以至于林知雀尚未反应过来,都快怀疑他是否本就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了。 裴言渊率先下车,伫立在马车之下,朝着车内伸出手,淡淡道: “扶着我,别摔着。” 分明是好心搀扶她,却像是不容拒绝的命令,眸色刹那间幽深起来,无端带着极致的压迫。 林知雀提起衣摆想跳下去,听到这话动作一顿,忽而觉得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仍是下意识把手递给他。 他手指微凉,指节修长,青筋与骨节交错其间,隐约可见青紫的血管,还有腕间稳健跳动的脉搏。 但掌心温热宽大,轻而易举将她的小手包裹起来,有意无意捏着软嫩柔夷,似是不经意间的把玩。 裴言渊不动声色,暗自感受着掌心柔软的触感,眸中闪过迟来的满足。 在竹风院的时候,她帮他系上腰封,一切都做得很好,学会了看似不经意地与他亲近。 但是,就在他主动伸出手,想将她握在掌心时,她躲开了。 从那时起,他为数不多的欣慰与满意消失殆尽,意识到她并没有真正学到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照例惩罚,耐心教导,直到她完全领会其中深意。 躲闪的那一幕反复在脑海中涌现,他一路都抛不开,决定从弥补此事开始。 林知雀稳稳当当下了车,与他并肩走在大街上,可他还是没有松手。 她以为这家伙只顾着走路,忘记还紧抓着她不放,拽着他的手臂晃动提醒。 谁知,裴言渊手指微动,却不是放开,而是明目张胆地十指相扣。 每一个指缝都扣得很紧,力道也大,逼得她夹紧指腹,一寸寸感受他突起的青筋与指骨。 她登时惊得想挣脱,却发觉严丝合缝地拉在一起,无论如何都不管用,只能边跟上去边坚持不懈地甩动。 二人就这样并肩而行,牵着手招摇而过,吸引众多路人的目光。 京城民风还算开放,但只有新婚夫妻,蜜里调油之时,才会不顾礼教当街亲近。 他们年轻男女,姿容上佳,一个利落迅疾地往前走,一个亦步亦趋地哒哒跟着。 时而对视一眼,生怕对方没跟上来,难舍难分,惹得众人喜闻乐见地侧目。 林知雀好几次想停下,可裴言渊丝毫没这意思,甚至走得更快,身姿更为笔挺,让她不得不加快脚步。 她应接不暇,脸颊在一双双暧昧的眼睛下泛起绯色,羞恼地埋下去不愿见人。 只是这样一来,落在旁人眼里,大抵是新婚夫人害羞罢了。 街道热闹非凡,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跑马小厮,什么人都有。 林知雀越是往前,越是心虚,担心被人认出来,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她与侯爷指腹为婚,却与其亲弟当街亲热,若是让侯爷知道,婚约彻底没了指望。 奈何裴言渊始终不理会她的抗议,她只能忍无可忍地开口,压低声音道: “不要......” “你忘了吗?” 话音未落,裴言渊就立刻打断,抬起他们紧扣的手,挑起眉峰道: “惩罚是什么?” 林知雀愣怔一下,不甘心地咬紧后槽牙,指甲使劲在他掌心掐出红痕,头埋得更低了。 她没忘记,因为上回学得差强人意,他的“惩罚”是不许说“不”,无论作甚都要听从,以免他教不好。 确实是她答应了此种惩罚,地方也确实是她挑的。 在那时看来,每一个选择都尽善尽美。 答应他的要求是为了避免其他惩罚,挑大街是怕他行不轨之事。 可是,她从未想过,最终放在一起,竟会造成这么个后果? 果然这家伙是彻头彻尾的登徒子,狂野无耻程度难以想象,与冷漠外表更是大相径庭。 早知如此,她就不选人头攒动的街道了。 还不是因为那家伙起初说,要找个地方把她锁起来,她吓了一跳,所以才...... 他不会是故意的吧? 思及此,林知雀思绪僵了一瞬,难以言喻地直觉蓦然上涌。 事到如今,她才恍然发觉掉进坑里,还被狼叼走了。 她不甘心地挣扎,但他的手瞧着清瘦,力道却大得出奇,她用尽力气都纹丝不动,一步步由他掌控。 “你到底要教什么?” 她认命地松了力道,杏眸水光盈盈,耳根泛红地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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