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再清白也不清白,还会臆想出乱七八糟的东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桂枝一听也气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就一顿骂: “住口!你算什么东西,胆敢污蔑我家小姐?! 侯爷与小姐指腹为婚,小姐担心侯爷,思虑周全,轮得到你来搬弄是非?!” 千帆不接话,浑不在意地耸耸肩,丝毫没有道歉悔改的意思,看得桂枝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好了,我何时说过不乐意?” 林知雀头疼地扶额,不愿把事情闹大,披上外衫走出屏风,道: “我过会儿就去,你先去回禀侯爷。” 千帆脸色缓和几分,但依然没好气,敷衍应声后便离开了。 “小姐,他欺人太甚!” 桂枝气得跳脚,在千帆身后张牙舞爪,担忧地拉住林知雀,小声道: “您真的要去吗?” “不然呢?能选吗?” 林知雀换了身严实的衣衫,声音沉闷无奈,却仍是扯出一丝笑意,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此刻情况特殊,不止是侍疾这么简单。 既然侯爷起了疑心,她若是一再推拒,反而显得心里有鬼,进一步坐实他的怀疑。 不如随机应变,如果能蒙混过关,日后也能有个安生。 况且,这俩兄弟没一个好对付的,总要慢慢适应。 这点都无法面对,更别提婚约的事儿了。 林知雀虽这么想,牵强地把自己说服,但心底终究有点不情愿。 她轻叹一声,闷闷不乐地甩甩脑袋,鼓起勇气出了门。 * 月明星稀,竹影婆娑,竹风院沉寂颓败,唯有一星烛火摇摇晃晃。 裴言渊端坐桌前,俊容冷静淡漠,脊梁笔挺地研墨执笔,写下一行行笔锋凌厉的字句。 不过,他每写一会儿,就要拧眉停下,不适地抓挠通红的手背。 嘉树看不下去,从床底翻出药瓶,找了根小木棒,笨手笨脚地替他上药,絮叨道: “公子,你对蘑菇过敏,多少年没碰过,今日怎么吃这么多?” 裴言渊笔画一滞,侧眸瞥了他一眼,拒不承认,闷哼着别过头。 用膳时,她明明喜欢他夹的菜,却不愿冷落兄长,笑盈盈盛汤赔罪。 怎么,偏心于他,难道有错吗? 她就不能遵从本心吗? 她选择了他,而兄长什么都不算,却因为一纸婚书,把她吃得死死的。 凭什么? 就凭侯爵之位,能让她死心塌地到如此地步? 裴言渊越想越是不悦,轻蔑地抚平唇角,攥紧脆弱的笔杆。 兄长那般愚蠢虚伪,爵位早晚是他的,林知雀也终将属于他。 但是在这之前,他仍是无法忍受,亦是此生第一回 耐不住气性。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兄长霸占她,玩弄她的真心,还配合他们演戏。 起码,兄长有的,他都要她一一补偿。 他要让她记得他,在意他,靠近他,直到压过兄长。 所以,只要是她盛给兄长的食物,哪怕是蘑菇汤,他都要一模一样的。 并且,毕生首次喝得这么干净。 裴言渊嗤笑一声,自嘲般轻轻摇头,忽而觉得无比稚气。 这与小孩比高矮,比谁力气大,比谁更受宠有何区别? 未曾想,他儿时从未做过的事情,会在弱冠后变本加厉地做。 “我自有盘算,你去吧。” 裴言渊不愿多解释,挥手打发了嘉树,胸有成竹地加重笔力。 今日所说的每句话,都是他刻意为之。 为的就是让兄长察觉异样,一步步意识到,他与林知雀非同一般。 从小到大,兄长对他恨之入骨,厌弃至极,视作污点。 但凡他碰过的东西,裴言昭都觉得肮脏不堪,绝不会纳入囊中。 而林知雀于兄长而言,不过是掌心玩物,无甚要紧。 丢弃一个,还有无数个,等着他消遣取乐。 可是,他只想要莺莺一人。 只要兄长放手,林知雀心灰意冷,不再指望婚约,他们就不会有阻碍。 到了那时,她终究会看清本性与心意,一切都会名正言顺。 他已经布下那张网,需要做的,是等待猎物上钩。 嘉树自然不懂这些,瞧着公子目光幽深的模样,识趣地没有多问,乖巧退下。 他闲来无事,待在竹风院闷得慌,百无聊赖地转悠几圈,捉猫逗鸟,还是提不起劲头。 刚过戌时,公子还有许久才歇息,他实在坐不住,试探着提出想去散步。 这个时辰,侯府众人大多不会出来,裴言渊没太在意,一边忙着手头上的事儿,一边点头允准。 嘉树如获大释,欢欣地咧开嘴角,一溜烟跑了出去。 * 尽管天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依然好奇地四处张望,昂首阔步向前走。 这些年,他陪着公子囚于废院,平日里偶尔出门,都做贼似的东躲西藏,遇上谁都低眉顺眼,一口气憋了十余年。 如今情势变化,公子扬眉吐气,他也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转悠了。 嘉树心情舒畅,走一步蹦两步,凭着感觉摸索前行,眯起眼睛打量院落轮廓,隐约认得是倚月阁。 他不禁驻足,回想起公子与那姑娘的一幕幕,乐呵呵地笑着,沉浸其中,伫立原地许久没有动弹。 倏忽间,黑暗中蹿出一道身影,冷不丁与他撞了个正着。 “嘶——” 二人皆是措手不及,“砰”的一声摔倒在地,捂着红肿的额头,疼得倒吸凉气。 “哪个不长眼睛的?杵在这儿也不吱一声,大半夜吓死人了!” 桂枝正在气头上,撞得鼻青脸肿,手掌擦破了皮,脾气更加暴躁了,张口就是一顿数落。 “姑娘对不住,我我我......” 嘉树唬得不轻,登时磕磕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过,他亦是有些委屈,虽是道了歉,但赌气般不想说别的软话。 他确实站着不动,可毕竟这么大个人,这姑娘没看见,难不成怪他吗? 嘉树撇撇嘴,心底怨这姑娘脾气差,不分青红皂白骂人,却软乎地轻哼一声,并未出声责怪。 他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拍干净尘土,借着月光看清身形,蓦然觉得这人有些熟悉。 “哎,你是林姑娘的人?” 嘉树上前几步,拉着她看左看右看,终于认出了桂枝。 “是又怎样?” 桂枝没好气地接话,记起嘉树的身份,当即脸色更差了。 就是他,在晚膳时与裴言渊一唱一和,惹得侯爷疑心重重。 所以侯爷才会唤小姐过去,连千帆都翻了脸,说话那么难听。 这便罢了,若是侯爷计较起来,刚到手的婚约就要落空,彻底断绝念想。 当真是成也是他,败也是他。 她一心为了小姐,只觉得不甘心。 既然他们乐意教导,为何不能干脆好人做到底? 想到这些,桂枝气得冒烟,使劲甩开嘉树的手,毫不避讳地怒目而视,嫌弃道: “放开放开,有事快说!别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嘉树身形一歪,扶着树干稳住脚跟,支吾道: “啊哈,也没什么事儿......” 他好脾气地缩回手,活力四射地赔着笑脸,满目星光地贴上去,恳切道: “林姑娘今夜是否得空?不如去竹风院坐坐,二公子一直惦记她呢。” 说着,他愈发期待和激动,特别希望这事儿能成,再次拉住桂枝的胳膊,郑重其事地晃了晃。 公子今日心情不好,原因无他,皆是林姑娘只顾着看侯爷。 之前可不是这样,林姑娘与公子亲密无间,满心满眼都是公子,全怪侯爷横插一脚。 公子不说,但他感受得到,公子定是嫉妒侯爷,恨不得取而代之。 其实,自从真相揭开,公子愈发沉默,再也没真心笑过。 若是林姑娘能单独见他,像从前那般亲亲热热,公子肯定很高兴。 哪怕是说说话,喝喝茶,一同用膳,都好。 实在不行,吵一架也不是不可以。 这段时日,他愁得头发大把脱落,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天助他也,机缘巧合撞上了桂枝,岂能放过机会? 只要她能传句话,林姑娘不可能对公子完全无心,见一面应该问题不大。 谁知,桂枝听了大吃一惊,托住快掉下去的下巴,喃喃道: “你说什么?二公子也想晚上?” 天可怜见,侯爷刚派人把小姐带走,编了理由骗到寝阁,还不知要做什么。 从前她一直觉得,侯爷只是有些花心,对小姐还算不错,有最起码的分寸。 现在看来,她也拿不定主意,正着急上火又无可奈何,在屋内坐不住,只能出来散步发泄。 没想到,一波未平,二公子竟然惦记小姐! 还如此明目张胆,派个小厮就想哄小姐过去! 简直是岂有此理! 她家小姐是清白善良的好姑娘,不是侯府任人戏弄的物件,容不得他们这般玷污。 桂枝气得两眼发花,险些背过气去,狠狠剜了嘉树一眼,咬牙切齿道: “呸!兄弟俩一个货色!我家小姐又不会分身,今夜别做梦了,快点滚!” 嘉树被这气势吓到了,根本不敢还嘴,可怜兮兮地低下头,弱弱地嘟哝道: “呜呜,滚就滚,这么凶干嘛。” 说着,他知道惹不起这姐们,麻溜地转过身离开。 但他刚走了一步,脑子灵光一闪,刹那发觉这话不对劲。 什么兄弟俩,除了他家公子,就只有侯爷了。 还说林姑娘不会分身,难道是...... 嘉树细思极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顿时比桂枝还着急,跺脚道: “等等!你是说,林姑娘去了侯爷那儿?” 眼见着桂枝一言不发,抿着嘴不说话,嘉树便知说中了,使劲掐人中,声音颤抖道: “......还是一整夜?” 桂枝悔恨地捂着嘴,自知说漏了,心底万分对不起小姐,恨不得磕头谢罪。 可若非这人拉着她追问,她也不至于此。 如此一来,桂枝彻底不待见嘉树了,所有愠怒聚成一团,一巴掌甩了过去。 嘉树措手不及,惊恐地跳开一丈远,双手捧着双颊,吱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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