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大门死死关上,躲闪与求饶声此起彼伏,婉转的嗓音十分悲戚。 可惜裴言昭没有停手的意思,也根本不会怜香惜玉,训斥与低吼冷漠至极,狠狠宣泄着不满与憋屈,时而传来磕碰桌角的惨叫声。 不一会儿,娇俏的声音微弱下去,变成一阵阵痛苦的低吟,还有被悲愤无力的抽泣。 桂枝瞪大了眼睛,胆怯地缩回屋子里,被侯爷的粗鲁与无情吓得不轻。 她咬住帕子才没出声,暗自庆幸的同时,又有些后悔和愧疚。 幸好她家小姐不在,否则会生不如死。 她真是猪油蒙心了,当初把侯爷想得太好,竟然三番五次劝小姐妥协和顺从。 相较之下,陈陵远就无比淡定,习以为常地沉下脸,在外面等着侯爷办事儿。 他轻轻叹息一声,眼前浮现那姑娘不明所以的模样,兀自摇摇头。 从今往后,侯府又多了一个可怜的女子。 * 晨光微熹,光线在薄雾中四下发散,露水沉甸甸落在绿叶上,顺着脉络滑落下去,如同下了一场小雨,潮湿而泥泞。 竹节修长挺拔,竹叶上蓄满了露珠,微风轻轻吹拂,“哗啦啦”落了满地,惊醒了趴在林间酣睡的煤球。 它炸毛地跳起来,在院子里上蹿下跳,一巴掌拍在屋檐下的鸟笼上,小门应声而开。 大聪明扒拉着笼子的门缝,肥嘟嘟的身躯灵活扭动,终于挤了出来。 它骄傲地扑棱几下翅膀,抖干净一身水珠,艰难地飞向窗台,轻咳一声开嗓。 “呜呜......你个混蛋!” “莺莺,疼不疼?可不可以......” 大聪明伸长脖子,声情并茂地学着昨夜的几句话,无缝切换二人的声线,喊得极其忘我,听得榻上之人连连凝眉。 倏忽间,一个枕头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砸在窗台上,吓得它只好住口,灰扑扑地飞走了。 裴言渊支起身子,墨发顺着肩膀滑落,冷白面容笼罩阴云,眼下一片乌青。 他生怕吵醒怀中娇人儿,起身把窗户关上,不让任何人打扰,还郑重地拎起一猫一鸟,严肃地警告一番。 待到一切安排妥当,他才面露倦色的回到被窝,阖上双眸养神。 然而,林知雀还是听到动静,眼球缓缓转动几圈,模糊间掀起眼帘。 她脑海一片空白,太阳穴疼得厉害,不知身在何处,也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零碎记忆之中,昨夜她不胜酒力,硬着头皮喝下青梅酒,然后...... 然后,似乎就没有然后了。 隐约记得有人抱起了她,带着她去了一个地方,冰块在身上各处滑动,消散体内热意,汗水打湿鬓发,到处都湿漉漉的。 林知雀睡得踏实安稳,下意识以为躺在倚月阁,哼唧着伸了个懒腰,却忽而踢到一把匕首。 她懵懂地眨巴杏眸,莫名其妙地“嗯”了一声,仔细打量着四周。 屋舍简陋,床榻狭小,墙壁颓败,被褥单薄......她的寝阁哪有这么寒酸? 不像是在倚月阁,倒像是在那家伙的住处——竹风院。 思及此,林知雀如梦初醒地睁大双眸,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一骨碌转过身去。 果不其然,身边还躺着一个人。 她抬眸望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松垮垂落的玄色领口,冷白坚实的胸膛,还有清晰可见的线条。 再往上,是起伏的锁骨,滚动的喉结,还有睡梦之中,那张熟悉的俊容。 林知雀与裴言渊四目相对,诧异地环视周身,惊慌失措地裹好小被子,磕巴道: “你......你怎么在这儿?” 她不是被人送到厢房了吗?不是应该睡在倚月阁吗? 无论出什么意外,都不可能出现在竹风院,更不可能在他的床上! 裴言渊垂眸凝视她的小脸,唇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不经意间抬起小臂,领口垂得更低了。 他硬生生冷下眸光,颇为幽怨地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昨夜对我做了什么,莺莺不记得了吗?” 这话听着奇怪,不像是对她心怀愧疚,反而像是讨要说法。 仿佛她是洪水猛兽,当真对他做了有损清白之事,现在赖着她负责到底。 林知雀彻底懵在原处,小鹿般纯澈的眸子潋滟闪烁,皱着小脸拼命回忆,却总是以失败告终。 印象中,她应该什么都没做,也不可能主动做些什么,这家伙该不会诓骗她吧? 她羞恼地轻哼一声,下意识低下头,蓦然发现颈间有着道道红痕,如同种下许多草莓。 这些印记蜿蜒而下,一路延伸到心口与小衣之中,似乎小衣内还有不少。 林知雀浑身酸痛,颤抖着轻抚每一道印记,心头猝然一沉,玉桃从枝头缀落。 不知何时,束胸的绸缎不见了,贴身小衣显得甚是拥挤。 这是她最私密的东西,除了阿娘与桂枝,几乎无人知晓。 自从长大后,姑娘家会对一些地方格外在意,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那时候,她们忌惮爹爹和阿娘,面上赞不绝口,背地里却说她闲话,觉得她身材娇小却生得太好,瞧着像是不端庄的狐媚子。 她听了很是委屈,又不能让它不长,只能用丝带裹起来,把这当做羞于启齿的秘密。 不论是出门在外,还是在自己屋里,她都习惯了穿着束胸,有时候连睡觉都不会松开。 现在连束胸都不在了,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林知雀顿时慌了神,思绪不可抑制地发散,眸中泛起点点泪光,不肯面对这个事实。 她故作什么都不知道,双手拢住外衫和玉桃,被褥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嘟哝道: “我......我做了什么?” 裴言渊俯视着委屈伤心的软柿子,墨色眼眸轻轻游移,悠悠道: “莺莺想到什么,自然就做了什么。” 此话一出,林知雀哽咽着抹着眼角,死死咬着红肿唇瓣,脑海中凌乱如麻。 她未经人事,也无人教导她,只看过一些不入流的话本子。 通常一觉醒来,此情此景,应该是郎情妾意,有了肌肤之亲吧? 她咬紧银牙,抱住双臂瑟瑟发抖,不敢再想下去。 按照话本子的发展,在这之后,会愈发纠缠不清,沉溺其中,夜夜笙歌。 再然后,小腹悄然隆起,郎君漠不关心,她伤心欲绝,放一把大火,带着孩子偷偷逃跑。 原先冷漠无情的郎君,突然变了性子,对她穷追不舍。 她逃跑,他追,她插翅难飞。 但是,这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呢?! 她是侯爷的未婚妻,裴言渊是侯爷的亲弟弟,等到过门,是一家子亲戚。 他们,他们决不能...... 林知雀不敢面对,更是不愿承认,捂着脑袋使劲摇晃,告诉自己都是假的,都是一场梦而已。 可这家伙说了,她想到什么,就是做了什么...... 林知雀小脸苍白,樱唇干涩,倔强地一口否认,坚决道: “你胡说!我、我没有!” 说罢,她闷头转过身,背对着裴言渊,泪珠断了线似的打湿枕头。 “没有?” 身后传来一声不紧不慢的反问,裴言渊轻笑一声,似是看破了她的心思,恍然贴在她的脊背上,掌心缓缓向下,沉声道: “看来,要帮莺莺再回忆一下呢。”
第62章 62 、相对14(补更) 低沉的嗓音在耳畔萦绕, 如同缕缕丝线,搅动本就凌乱的思绪。 林知雀脑子一片浆糊,刹那闪过的画面零碎而模糊, 只能隐约窥见一角。 夜色深沉,烛光昏暗, 她似乎握住了一把匕首,摩挲着刀鞘与手柄。 身前丝带被人抽走,枝头玉桃撑起海棠刺绣,衬得鹅黄蕊珠栩栩如生。 林知雀莫名泛上心虚,杏眸慌乱地看向一旁,不敢揣测究竟发生了什么, 又耐不住焦急与好奇,想探寻画面中的一举一动。 她紧紧皱起两弯细眉,深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屏息凝神, 将所有精力汇聚在一起, 极力回忆那些碎片,试图抓住一瞬。 奈何一切画面走马观花般闪现, 眨眼间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未曾留下蛛丝马迹。 反倒是她沉浸其中,不肯罢休地试了无数次,时刻紧绷着每一条神经,执着地穷追不舍。 不一会儿, 她就消耗完为数不多的精力, 眼前一阵恍惚,脑瓜嗡嗡的疼, 不得不从中抽离出来。 林知雀苦恼地睁开眼睛,扶着昏沉的额头,指节揉着太阳穴纾解,实在是一点都记不得了。 她不再为难自己,更不愿面对残酷的真相,索性放弃纠缠,烦闷地蜷缩在角落里,默默生着闷气,热泪在眼眶中打转。 既是气自己昨夜逞能,明知酒量极其差劲,还非要喝下青梅酒,主动招惹上裴言渊; 又气这家伙禽兽不如,明知她与侯爷指腹为婚,还趁火打劫,不论不类,把她浑身骗个干净。 不过,话本上说,初尝雨露甚是疼痛,春风一度之后,连续三两日都隐隐作痛。 林知雀懵懂困惑地感受着,不知应该疼在哪里,痛感会到什么程度。 四肢皆是酸软无力,像是走了一天的山路,手脚肿胀难受,动弹一下都没有力气。 枝头玉桃历经风吹雨打,饱满果肉落下暗沉磕碰,桃尖愈发嫣红挺俏,想必一口下去鲜甜多汁。 除此之外,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了。 兴许是昨夜出汗太多,那处依然潮湿黏腻,如同沾染浓重露水,时而酥麻发痒,却并无传说中的疼痛。 林知雀越想越是迷糊,对照着话本中的描述,一一对号入座,只有大半勉强符合。 她心存一丝侥幸,怀疑地侧眸瞥了一眼裴言渊,思及他方才的质问和暗示,不甘心地狡辩道: “二公子说笑了,明明什么都没做,我......我能忆起什么呢?” 说着,她没底气地抿着唇瓣,往角落里又挪了几寸,强行与他保持距离,小被子裹得更紧了。 裴言渊怀抱一空,坚实胸膛钻入清晨微风,向下游移的掌心尚未触及所想之处,温香软玉骤然离他而去。 他的眸光登时沉了下来,眉心紧紧拧起,不悦地步步紧逼,从身后再次拥她入怀。 长臂藤蔓般交叠在她心口,覆于她拢着玉桃的小臂之上,力道刻意加重了几分,挤得她无处可去。 林知雀身前一疼,小身板抵在冰冷墙壁上,不舒服地“呜嗯”一声,轻轻踹了这家伙一脚,胆怯倔强地小声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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