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又不喜欢,我养着有什么意思?” “……”陆语当做没听到,搬起一盆盆景,“这个叫什么来着?挺好看的,一起带回去。” “墨竹有什么好看的?”沈笑山端详着盆景,笑微微地凝着她,“花园里的那片竹林,不就植着墨竹呢么?” “不一样。”陆语跟他胡搅理,“我瞧着不一样。” 沈笑山心里笑得不轻,“好好好,不一样,带回去。” 陆语瞧着他,发现他神色中竟有着不容忽视的宠溺,不由片刻恍惚。 沈笑山看看那盆小竹子,再看看她,笑意更浓,“快放下,花盆上有土,不知道么?” “哦。”陆语老老实实地放下盆景,心想现在过的这叫什么日子?不是被嫌弃穿戴不够好,就是被挑剔言行。 再往前走,她说:“你瞧没瞧见建兰?我想买一盆回去……” “不行。”这件事,沈笑山可不会由着她,“你和两位长辈都不善养兰,带回去也是糟蹋珍宝。” “你不会么?”陆语振振有词,“你要是会,我跟你学不就得了?” “不准。”沈笑山摆了摆手,“这种坏毛病,别指望我惯着你。” 陆语皱了皱鼻子,却没再说什么。 “不准耍小脾气,晚上请你吃好吃的。” 陆语看他一眼,笑得现出几颗小白牙,“好啊。” . 原灏搓着手,在外院走来走去,好一阵子,才硬着头皮去书房见原溶。 原溶正在盘算往后要怎么行事,见到原灏,挤出一丝笑,“二弟来了?坐。” 原灏行礼之后落座,期期艾艾地道:“上午,恩娆见向氏、沈先生见我的事情,大哥听说了吧?” “自然听说了。”原溶问道,“沈先生跟你说了些什么?” 原灏一想到那些话就恨不得冒冷汗,“他说,傅清明、敏仪前一段日子被人劫持了,还说……说娘和向氏是元凶。问我知不知情,若不知情还罢了,若是知情,该早做打算——我能打算些什么?家里家外的,当家做主的从来是你和娘。” 原溶叹息一声,却定定地审视着原灏,“你当真不知情?” “我怎么可能知情呢?”原灏登时站起身来,“这件事,不论怎么算,都捞不着好处,我怎么会那么蠢?” 原溶似是而非地笑了笑,“要是能捞着好处,你就做了?” “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原灏面皮涨得通红,“我是来找你商量求你拿个主意,你怎么话里话外都怀疑我?” “你也别怪我多心,毕竟,这么多年了,娘一直偏疼你,时时处处都为你考虑,更想为你谋得长远的益处。”原溶现出在官场上才有的圆滑世故,“你要是知道些什么,赶紧与我交底;要是真的清白无辜,也给我个准话。不论怎样,我们都是兄弟。” “我知道什么啊!?”原灏急得额头上的青筋直跳,“我要是知道的话,宴请沈慕江和恩娆那日,怎么可能刻意安排阿锦到前头来见客?——做贼的就得心虚吧?心虚就得躲着沈慕江和恩娆吧?” 原溶一想,倒真是这么回事,打手势道:“坐,坐下说话。”喝了一口茶,他问原灏,“这事情,看起来已是板上钉钉,恩娆现在要追究因何而起,等到她查清楚了,也就该跟原家、解家等人算总账了。我们兄弟二人,不妨趁早打开天窗说亮话,赶在那之前,拿出个章程来。” 原灏欲哭无泪,“能拿什么章程?就算我能休了向氏,娘那边也没法儿撇清关系。唉……大哥,现在是你该跟我交底,你想怎么办,我全部照办就是了。” 原溶又长长地叹息一声,“正如你说的,我又能怎么样?得了,没辙,等敏仪和恩娆给个痛快就是了。” 原灏凝眸望住原溶,恨不得把手边的茶盏拍碎在对方圆圆的脸庞上。他原溶没辙?才怪。他只是不定从何处吃了定心丸,不肯正经理会他罢了。 他强按捺下火气,又跟原溶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话,便道辞回房。 向氏站在窗前出神,已经有好一阵了。 原锦听得母亲去过傅宅,和陆语叙谈多时才回来,匆匆忙忙地赶过来,道:“娘,您和陆语叙谈得怎样?有没有提一提我这明着做绣活实则被禁足的事?” 向氏缓缓地转头,瞥了她一眼,唇角向下一撇,现出几分不耐烦。 “您倒是说话啊。”原锦携了她的手臂,撒娇地摇晃着,“这次要是没顾上,下回再见到她,您可千万别忘了。娘,我真的要闷坏了,你们好歹给我想个脱身的法子才是。” 向氏动作强硬地拂开她,“做绣活有什么不好?安安稳稳的,总要好过四处招摇。” 原锦不免气恼,“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那日的本意可是为家里谋得财路,千错万错,这初衷总没错吧?我哪里想的到,陆语是那样的心黑……” “别和我啰嗦这些。”向氏望着花圃中开得正好的香花,“讨了便宜便是别人傻,受了教训便是别人心黑——怎么凡事都是别人的不是?照这样,你的前程好不了,再好的日子也得让你自己折腾成水深火热的情形。” “娘……好端端的,您怎么这么咒我啊?”原锦满腹委屈,红了眼眶。 “你长大了,日后行事千万谨慎。你的事情,我能管的不多了。”向氏语声中透着浓重的疲惫,神色却流露出解脱之色。 说话间,原灏急匆匆地走进门来。 原锦连忙上前行礼,忧心忡忡地对父亲道:“爹爹,出什么事了?娘亲很是不对劲呢……” 原灏皱了皱眉,冷着脸道:“不在房里做绣活,来做什么?出去!” “……”原锦刚忍回去的眼泪霎时掉下来,哭着奔出门去。 原灏问向氏:“跟我从头说说吧,你到底瞒着我做了什么好事!?” 向氏回以漠然一瞥,“去问你娘,我做什么,都是听她吩咐。” “我要你说!”原灏重重地坐到太师椅上,高声道,“不跟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别怪我家法伺候!” 向氏闻言笑出声来,“不定何时,我就要去恩娆跟前回话,你只管由着性子惩戒我,害得我语无伦次的话,看她会不会找你算账!” “……”原灏跳起来,指着她欲言又止,旋即急吼吼地出门,去了原太夫人房里。 他必须得弄清楚事态有多严重,由此才能明白沈笑山那些敲打得他心惊胆战的话因何而起。 走进原太夫人房里,看到侍立在室内、满面愁容的原成梁,他心头突地一跳,预感很糟糕。 他连向母亲行礼都忘了,站在原地,死死地看住儿子。 原成梁心虚地垂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你、你也掺和进来了?”原灏轻声问道。 原成梁不敢回话,只是飞快地瞥了祖母一眼。 原灏的心瞬时凉了半截。他慢慢地走到原成梁面前,凝聚了全身的力气,给了儿子一巴掌。 原成梁被打得趔趄着后退,倒在地上,片刻后,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触手温湿。淌血了。 原灏瞪着原太夫人,“您到底要做什么!?您怎么能让成梁跟着您胡来!?” 原太夫人这道:“成梁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事都没参与。此刻起,你给我记住这一点。” 原灏心里更气,“他到底有没有参与,要查出来能有多难?到这会儿了,您就别睁着眼睛骗您自个儿了,行不行!?”他焦虑地在房里团团转,“祸害!除了添乱还会做什么!?”也不知道是在抱怨他的母亲,还是在数落他的儿子。 原太夫人闭上眼睛。 原灏狂躁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之后,颓然落座,“娘,您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为了钱财,还是为了惩戒敏仪?——要是为这个,也算是情有可原,可我就不明白了,您为什么要连恩娆一并算计进去?” 原太夫人逸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冷哼,“恩娆对我,何时有过一丝敬重?同她娘一样,不孝的东西。既然如此,就合该被原家所用。” 原灏俯身,抱住头,发出低低的一声哀嚎,“您利用到她什么了?眼下我们都到绝路上了,就别说那些没用的泄愤的话了,成不成?” 原太夫人冷笑,“这件事的结果,全在你大哥。我就不信了,他还能将我逐出原府不成?还能与你分家各过不成?只要还是一家人,他就得管我们。只要他还管我们,傅清明和敏仪行事就有顾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敢开罪官宦门庭。” 原灏可没有太夫人那份儿笃定与乐观,“万一我大哥不管不顾了呢?” “三十几年的软肋都是颜面,到眼下,他也改不了。”原太夫人道,“这事情只是刚开了头,你别心浮气躁的,静心等待便是。此外,管好向氏。对了,你让她过来一趟,有些话,我得提前跟她说清楚。” 原灏对母亲的话半信半疑,可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他没有别的选择,当下有气无力地应了声“是”,慢吞吞地回房去唤向氏。 . 临近傍晚,沈笑山和陆语回到傅宅。出去这大半日,收获颇丰,添置的东西真是人一车一车送回来的。 两个人先到外书房说话,茶点上来,无暇等人便笑盈盈地退到外间候着。 沈笑山提起原灏:“那厮不知情。被我敲打了几句,脸都没人色儿了,反过头来问了我不少事情。烦得我够呛。” 陆语坐到书案后方,不满地道:“这么点儿事情,跟我卖了这么久的关子。真好意思啊。” 沈笑山一笑,“他知情与否还不是一样。” “这倒是。”陆语取出钱袋子,在里面摸索片刻,拿出一样东西,握在手里,望着他,“想送你一样东西,但是,得看你跟它有没有缘。” “什么?”沈笑山来了兴致,走到书案对面,撑着桌面望着她,“送个东西怎么还拐八个弯儿?” 陆语的笑容显得有些淘气,“就是讲究缘法的物件儿。”语毕,握着东西的手伸到他近前,“接着。” 沈笑山摊开手掌,片刻后,一枚和田羊脂玉戒指落到掌上。 他看了一眼,眉眼间便飞扬起了笑意。 “戴着不合适的话,我要送回去。”陆语催促道,“你试试看。” 沈笑山没来由地觉得,她有点儿紧张兮兮的,猜测道:“你出了璞玉斋又折回去,就是为了这戒指?” 陆语不答,只是神色认真地道:“快戴上试试。” “要是不合适,你不会把我撵走吧?”沈笑山嘀咕道,“你这小孩儿,弄得我都跟着你紧张兮兮的了。” 陆语横了他一眼,又笑。 沈笑山慢腾腾地把戒指戴到指间。 陆语眼睛眨也不眨地观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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