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松笑得没心没肺的,景竹唇角噙着浅淡而愉悦的笑,代安则瞥一眼沈笑山,笑得意味深长。 林醉对这些并不关心,坐在陆语身边,专心致志地吃饭。 杭七看着她西里呼噜地吃饭,等到她吃到七分饱,招呼她:“嗳,那小孩儿,跟我喝一杯?” 林醉愣了一下,才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绽出纯美的笑靥,端起酒杯,“好啊,我敬七爷一杯。” 过了一阵子,三个女孩离席,让几个男子畅饮。 林醉随着陆语回绣楼,“今晚我要跟你一起睡。” “好啊。”陆语携了她的手。 洗漱之后,姐妹两个一起整理下午买回来的首饰、衣料。 林醉悄声道:“听罗松说,要是平时,谁都别想让先生出门买这买那的。先生得多喜欢你啊。” 陆语失笑,“这话从何说起?” “明知故问。”林醉俏皮地笑问,“他什么时候提亲?” “不知道。”不管什么事,陆语都不会瞒着这个妹妹,“他说话要是作数,过一阵就该请人说项了。” “太好了啊。”林醉压不住欢喜之情,双眼更加明亮,“那是不是说,今年我就能喝到你的喜酒了?” 陆语却乐观不起来,“也不一定啊。万一他只是一时头脑发昏呢?” “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林醉握住她的手,认真地问,“你喜欢他么?” “反正不烦他。” 林醉笑起来,“不烦他就行。这满天下,能让你不烦的男子,有事没事还能一起出去转转,估摸着只他一个。” 陆语不由嘀咕:“好像我多挑剔似的。” “那你以为你不挑剔呀?”林醉摇着陆语的手,又搂住她,“我真高兴。要是这样,我今年可就不回开封了,留在这儿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成啊。要不然,在长安再开个客栈吧?走到哪儿,就把银钱赚到哪儿。” “嗯!好!” . 夜静更深的时候,沈笑山和杭七相对喝茶、闲聊。 沈笑山说:“过几日,你再找个人,给我保媒。得找夫妻两个,要有人到内宅跟傅太太说项。” 杭七立时逸出愉悦的笑容,“成!我早就盼着这一天呢,包在我身上。”停一停,又问,“要是这样,你就得搬回沈宅了吧?” “这是自然。” “那你走你的,我可不走。”杭七说。 沈笑山睨着他,“你到哪儿不是胡吃海喝?去我的宅子不也一样么?” “那怎么一样?”杭七道,“我觉得恩姀那小孩儿挺有意思,现在得空了,我让她带着我在城里逛逛。她是又能吃又会吃,跟我挺投缘。” “恩姀?谁?” “林醉啊。恩姀是她的小字。” “哦。”沈笑山缓缓颔首,牵出玩味的笑容,“不是你想唤人小醉儿的时候了,有长进。好事。” “闭嘴!”杭七哈哈地笑着,拿起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抛给沈笑山,“给我把皮儿削了。” . 翌日,沈笑山、代安分别给傅清明把脉、针炙。 再过三两日,傅清明就能下地行走,已无大碍。比起他,原敏仪的情形更好一些。 于是,沈笑山与傅清明提出搬回傅宅的事:“我另有要事要办,往后每隔两日过来一趟,给您针炙。” “既然有事,我便不留先生了。痊愈之后,再登门道谢。” “不敢当。”沈笑山笑着行礼道辞。那边的代安,提前得了他的吩咐,也是这样告知原敏仪的。 于是,主仆几个当日上午便离开了傅宅,或是乘车,或是策马。 此事,陆语到下午才知情——连续熬了这么多天,实在是累了,这天便由着自己贪睡一次。 说走就走,他都没跟她当面道辞。 不教她经商之道了?原府那边的后续的事,他也没有要叮嘱她注意的? 洗漱的时候,陆语看着水盆中自己的倒影,发了会儿呆。 不过,得到原府那边今日的动向之后,她便忽略了这点可有可无的情绪。 这一次,原溶的举措,带给陆语的是有些意外,却让原府的人惊掉了下巴: 一早,请安的时候,原溶毫无预兆地宣布了一件事:要与二房分家各过——下个月孝期满了,原灏便要带着妻儿搬离。 原灏惊惶交加,一句话都说不出。 原太夫人则被气得脸色铁青,亦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原溶没给人斡旋的余地,像是宣布指令一般道出意愿之后,便唤上妻儿离开,出门前丢下一句:“往后诸事,我如何安排,由新管家、管事知会你们。” 态度是从没有过的强硬,手段亦是:没过多久,新上任的管家、管事便带着一大堆账册来找原灏,请太夫人做旁证。 原太夫人连摔碎了两个茶盏,才把几个人撵出门去。 而事情并没有到此打住。 下午,原溶请原太夫人到外书房,仍旧是先来昨日那一套:二话不说,撩袍跪倒在母亲面前。 原太夫人有了特别不好的预感,语气反倒恢复了惯有的冷漠兼平静:“你想如何发落我?直说便是。” “多谢您体恤。”原溶对她拜了一拜,道,“儿子想请您……三日内,自己寻个修行的地方,去修行一段时间。” 原太夫人的心彻底凉了,却仍是问:“缘何而起呢?你要对外人怎么交待?” 原溶抬头望着她,现出意外之色,也现出深埋在骨子里的冷漠无情,“对外人交待?我对外人交待什么?我眼下只是要给恩娆一个交待,给沈先生、杭七爷一个交待。 “我要让他们看到、相信,我对您和向氏之前做的蠢事,一无所知,而且,到了这地步,我也无意包庇你们。 “不是我六亲不认,这件事绝没有人能说我六亲不认。 “恩娆是父亲的外孙女,敏仪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我不能因为是您的儿子,就让她们忍受那等天大的委屈。真要是出尽法宝上蹿下跳地为您和向氏周旋,才是对不起父亲的在天之灵,更对不起朝廷历年来对父亲的恩宠,对我的栽培。 “我日后能否回到官场,两说。但在之前数年,我到底是做过一方父母官的人。如果这件案子发生在别人身上,我所能想到的,也只有这样的应对之策。 “我还是那句话,有父亲在的原家,我凡事都会为他着想,为原家着想。 “父亲不在了,到如今,您牵扯其中的事情,不论事大事小,我都会是这样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做派。 “因何而起,您明白,我更明白。 “今日与其说是我给了您一个痛快,不如说是想要您给我一个痛快。 “您可以跟我翻脸,去官府告我不孝,也能成全原家和二弟的名声。 “何去何从,全在您。 “何去何从,我都感激。” 语毕,他深深一拜。 . 一般的人,到了这个地步,都不会再做无谓的挣扎。 但是,原太夫人不是一般的人。 原溶想见到了,但他已经对深宅之内的尔虞我诈生出彻底的疲惫,只想顺其自然,让原太夫人给自己一个痛快。 可是,陆语没那份好心——已经确定原溶是无辜的,而且他做官期间每年考评皆为优,既然如此,为何要让这样一个人吃原太夫人的亏? 哦,原太夫人算计了姨父姨母,眼下还要算计那个在家事上没心没肺的胖乎乎的大舅,凭什么啊? 她可没闲情惯着那个所谓的外祖母。 于是,她命人时时监视原太夫人的举措,只要发现原太夫人派人到富贵门庭通风报信,便将人当即拿下,押回原府,送到原太夫人跟前。 到傍晚,陆语这边的手下便陆续押回了三个去别家报信的丫鬟和管事妈妈,见到原太夫人,完全按照陆语的吩咐,并不隐瞒身份和意图。 原太夫人气得脸都要绿了,而在震怒之后,陷入了绝望。 思前想后,原太夫人终于意识到了眼前最棘手的一个情形:陆语除了用言语刺伤她,其实什么都没做过,可是明明,背地里已经将解奕帆等人擒获,甚至于,已经拿到了证供。 饶是如此,陆语也没明打明地到她面前质问什么,更没放过任何狠话。 这才是最可怕的。 那小丫头如何行事,已经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正如下棋,她都摸不清对方的路数,怎么可能有胜算? 栽了,她已经栽到那个小丫头手里。 可是…… 原太夫人让自己冷静下来,思忖着落难之前说服陆语的可能性。 要抓紧,原溶能给她的时间有限,想来是陆语、沈笑山给他的时间有限。 . 傍晚,罗松满脸是笑地回到傅宅,这一次,他是来送请帖的。 到了陆语跟前,呈上请帖之后,他说道:“先生今日走的匆忙,实在是事出有因,万望大小姐海涵。先生说,与您还有几桩生意没谈妥,想请您明日上午到长安沈宅一趟,面谈。” 陆语打开请帖看了看,笑,“好。我记下了,明日上午只要没有意外,便去见先生。” “多谢大小姐拨冗前去。”罗松拱一拱手,笑着道辞。 陆语抬手摸了摸下巴颏儿,目光微闪,笑得有点儿坏。 沈慕江,明日你要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那事情就简单了;要是仍旧提起嫁娶之事,也简单,只是,我也要试探你一下。 . 回到自己的宅子,享用的是最可口最合心意的菜肴、茶点,沈笑山却觉得过得分外无趣。 他真是高估了自己。 上午离开傅宅的时候还在想:长点儿出息,过几日再去见陆语,看看她会不会想念自己、寻找由头过来见他。 想的是特别好,自己却是特别的不争气:不管在做什么,那张绝美的小脸儿总在脑海浮现,总是走神。 到下午其实就有些忍不了了,可是,只能强忍着,只能盼着出现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意外:那小兔崽子派人来问他,为何匆匆忙忙地搬回私宅。 结果…… 他觉得自己颇有些灰头土脸的:人家那边是什么动静都没有,他这边却等得心急火燎的。 什么事儿啊? 这回事,大抵就是谁先动心谁吃亏吧? 意识到这一点,他险些跳起来:他是动心了,可是她呢? 谁说过她对自己也动心了?这是哪儿来的信心? 眼下其实不该搬出傅宅,应该继续磨烦着她,让她烦得没法子了、肯低就了才是上策——怎么会那么蠢?谁说过她送给他戒指就代表认可他的情意了?谁说过她不反对就意味着默认他能请人上门说项?那样一个小骗子,万一昨日只是懒得多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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