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左瞧瞧右瞧瞧,半响,才见芒种迟疑地动了动身子:“奴婢也是”“那敢情好。”嘉竹一乐,忙倒了杯酒就递给芒种:“大姐姐肯定还愁没人陪一盏呢。”嘉梅也有些称奇:“倒不知我和芒种是同日生人,也是缘。”说罢,便和芒种对饮一杯。 然后,蒋嘉梅又掷了个“四”。 “你们姐妹俩倒是有缘分,连数都是一样的。”顾蒲月笑道,“我们一块儿在蒋家,才是真正的大缘分。”嘉兰却笑,把众人都捎带进来,顾蒲月心知她心思细腻、思虑周全:“合着我们都是有大缘分的人。”顾蒲月说这话时,恰忘了自己还没进蒋家门呢。 嘉竹这会子倒是机灵了,忙不迭地点头:“可不是,都有大缘分,大缘分!” 她们这儿笑闹着,抽了签的鱼丽却有些怔忡。 顾蒲月发现的还没嘉兰早,只听嘉兰温言问:“鱼丽抽到了什么花签?”顾蒲月这才意识到鱼丽神色有些不妥,先是一皱眉,心下有些不喜她这样的作态。 “是杜鹃 红红火火的,倒也很好看。”鱼丽笑得有些牵强。嘉梅一瞥她手上的花签,见签文上写着“花花叶叶下含芳,泣露啼红。言诵悲诗词曲一支,觉悲者饮之”,登时就明白了过来。嘉兰却是记得占花名每一支花签的签文的,心思一转,便知是何缘故。 “那可就要考究你的词曲功底了。”嘉兰笑道,仿佛浑不知杜鹃花的寓意一般,只当是平时的玩闹。顾蒲月的笑容也收敛了不少,不咸不淡道:“鱼丽在诗词上是个有造化的。” 鱼丽也别无他法,到底她只是个奴婢呢。她捏紧了手上的签文,站起身朝众人盈盈一拜,灯影绰绰,有些婀娜韵态。 “奴婢前儿听街巷上传的一首曲子,就拿来献丑了。”鱼丽笑道,然后缓清嗓,凄凄婉转地吟诵道: “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 美人月下吟哦,且悲且哀。 “临风叹兮将焉歇,川路长兮不可越。” 奈何所爱隔山海,徒有临风而叹。 “月既没兮露欲晞,岁方晏兮无与归。” 凭栏哀思,竟至月没天明,可陌上郎君,迟迟不还。 寥寥数语,举头望月的美人栩栩如生,哀哀戚戚的情思仿佛是闭月的云翳,一点点没了人心底月的清辉。这样待君归的哀思缠绵,军眷感触最为刻骨。蒋孙氏早就触动不已,已是掩面低叹,仰头换盏。其次又属顾蒲月神色怔忡,她与蒋善仁的聚少离多,不论旧日还是来年,都是可见的场景。她虽比蒋孙氏能克制些,却也默默地拿起了杯盏,闭目一饮,像是把哀思深埋。 鱼丽的声音实在是好,那百转千折哀婉凄切的嗓音,直勾动人心底最软的那一点情愫。嘉梅和嘉兰对视一眼,均叹了口气,拿起了杯盏。 “佳期可以还,微霜沾人衣。” 待到鱼丽吟诵完最后一句,整十人里,只有嘉竹和夏间在茫然地对视。即便是照水轩里没有玩占花名的使女,没有“觉悲者饮之”的竟也只有芒种。 “鱼丽献丑了。”鱼丽吟诵完,自己仿佛也有些沉浸在其中,微微抚了一下胸口。“呃,挺好的”全场仿佛都沉浸在悲伤的气氛中,嘉竹只好挠了挠头,略有些尴尬地朝鱼丽点了点头:“我看四婶、蒲月姐姐她们都” 嘉竹还想说些什么来缓解现在的气氛,就忽地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和敲门声。 “四奶奶、姑娘们!外面有匪患,快随护卫速速回房!”
第17章 突如其来的流匪 护卫声音刚落,武婢们便迅速起身,飞快地关上了临水的窗,并占据房间四角,警惕地打量四周。 “这是维勇哥哥,不会有误。”嘉竹已经抽出了别在腰间的九节鞭,她对护卫的声音非常熟悉,此时冷静地朝婶婶和姐姐们颔首。蒋维勇是蒋府的亲卫,从远房族亲里挑上来一层一层历练的。 小心起见,芒种先开了一线房门。确定来人之后,才朝嘉兰等人颔首。蒋府精锐的亲卫已经立于两旁,各个手持钢刀,神色肃穆凛冽。 “咱们没带那么多的人手,先不要各自回房,都去正堂,别叫护卫们顾首不顾尾。”蒋孙氏虽然怀有身孕,稍稍吃了一惊,却很快冷静下来。 “四婶,你怀有身孕,最需休憩,我们去你房里。”蒋嘉梅摇了摇头,蒋孙氏也不反对,于此一锤定音。 “四奶奶、姑娘们也不用太担心,流匪未必能耍出什么花样来。只是怕有歹人趁机作乱,所以还要先委屈奶奶、姑娘们一段时辰。”蒋维勇见她们处事冷静妥帖,紧绷的心里也稍稍有了些安慰。 “维勇哥哥,怎么都城附近突然窜出流匪来了呢?”嘉竹立马问道。“估计是北面流窜出来的灾民。”蒋维勇知道的也不太清楚,只是知道北面大旱,蒋忠亲也提醒过留心灾民变流匪,由此有了个推测。 嘉兰此时正挨着顾蒲月走,她们几个主子里,唯有顾蒲月是没有武婢的。虽然说两旁都是精卫,但是顾蒲月身边的鱼丽还是显得格外不安。嘉兰此举,也是有意让芒种宽宽她们主仆的心。 此时嘉兰听了蒋维勇的话,见嘉竹还要再问,立刻打断:“嘉竹,这事儿回头再慢慢分说。如今这暗里行路,别叫人心慌踏错了道。”她担心蒋孙氏听多了这些,难免会心有惶恐。 “嘉兰说的在理。”嘉梅也道:“等到了四婶的房中,我们在外间再好好分说明白。”嘉梅心中又比众人多一层思虑。她不仅知道北方大旱,而且还知道南方的金水河决堤了。金水河决堤比大旱是更可怕的事 因为就在去年,金水河才刚敲锣打鼓地修了堤坝,建水州知州还受到了皇帝的表彰。建水州的知州想将此事瞒下,却被人把密奏直接送到了内阁。蒋嘉梅的嫡亲舅舅身在内阁,得到了第一手消息,马上就通知了姻亲,并嘱咐了蒋赵氏。 不难想象,奏折一旦呈给圣上,必定惹得圣上大怒。但是,这建水州知州的夫人是太后吴家人,谁知道这奏折能不能上达天听呢? 嘉梅心中思索万千,只觉朝堂千丝万缕,前朝后院都复杂得很。 等把蒋孙氏安顿好了,搬来了休憩的被褥,众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里离都城颇近,北衙禁军应当已经出动,姑娘们无须担心。”蒋维勇再行安抚之职。四个姑娘倒是神色安然,待在护卫环绕的屋子里,到底还是能添不少底气。尤其是嘉竹,褪了凛然警惕之色,还有些跃跃欲试的好奇。 “多谢维勇哥哥了,有你们在,我们自然是无须担心的。”蒋嘉梅朝蒋维勇颔首笑道,蒋维勇得了蒋嘉梅这一句,便知道她们心里已有成算,不由放下心来,不过再说两句,便避嫌退出了房间。 “大姐姐,明儿我们还去普济寺么?”既然没了忧虑,嘉兰先提了行程,也是为着顾蒲月的原因。顾蒲月闻音知雅意,先道:“实是危险,不如改日再去吧?”既然顾蒲月已经表态,嘉梅于是点头道:“那就改日再去吧。我们也不急着回府,只等府里护卫来接。” 外头出了这样的乱子,蒋府定然会再派护卫来接姑娘们,这一点,众人倒是都不愁。 “唉,好不容易出个门呢,好端端的乱什么呀。”嘉竹嘟囔一句,对于不能出门颇有些失望。嘉兰摇了摇头,眉宇间有轻愁:“谁不想过安生日子?若不是走投无路,谁肯背井离乡到都城来。”她想到长街上乞讨的萧石头和他奄奄一息的老父,也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人。 嘉竹不是那等将自己的安乐置于他人苦痛之上的人,她立刻就收敛了失望和不满的神色。“这些人里,可不一定都是背井离乡的人。”顾蒲月却缓缓道,嘉梅也神色凝重地接道:“若只是灾民,有米粮果腹便可。只怕有人乘机作乱但愿北衙禁军能把闹事的流匪压下去。” 嘉竹翕张着嘴,半响才喃喃道:“是喔,还有这样的人”嘉兰并非没有想到,她甚至又想了一层:“北衙禁军行事,必是宁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真是”她没有说下去,这种时候,置喙北衙禁军并非什么明智的做法。 嘉梅犹担心她又“口出狂言”,见她话留了一丝玄机,才放下心来,正色道:“别多想,总之我们定是能安然无恙的。”她稍稍安抚了众人几句,见天色已晚,便安排众人卧榻。 天色未亮,蒋府的护卫早早就赶来了。 原以为会是蒋忠亲亲自领队,结果来的还是府里的亲信。嘉梅和嘉兰对视一眼,都不由神色稍凛。 蒋忠亲对蒋孙氏的爱护之心人尽皆知,别说是流匪这等大事了,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叫蒋府四老爷提心吊胆,生怕自己的爱妻有什么闪失。他没有亲自来接,只能说明一件事,他被更重要的事绊住了。 至于这事是什么,姑娘们暂且不得而知。现下,她们瞧着蒋府的精卫,皆松了口气,神色松快焕然,也不急着回家了。倒也不是全然不急的,只是蒋孙氏怀有身孕,昨夜一惊,有些累到了,还未起身。众人既然安心,便不打算叫她,只谈天说笑,等她醒来。 “郑武叔,外面怎么样啦?”昨夜郑武带队巡逻,由蒋维勇护送姑娘们回房,倒是未曾见到郑武。蒋嘉竹一早见到郑武,就忍不住急切地问道。 “北衙禁军已经把流匪清算干净,流匪未曾入都城。”郑武知道这几个姑娘都是心中有城府的,并不避讳告诉她们。嘉兰闻言眉头一蹙:“未曾分辨何者不过是食不果腹的灾民么?”郑武摇了摇头,一时觉得这蒋二小姐天真,一时却又为她这“天真”而动容:“天子脚下,哪容动乱。为免灾祸,自然是快刀斩乱麻。至于灾民北衙禁军的统领陆昭说是流匪,也便只能是流匪了。”陆昭可是个杀人如麻的主,半点都不含糊。 嘉兰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嘉梅深看了自己这个妹妹一眼,心底叹了口气。嘉兰是她们三人里头心最软的一个,也不知这样的性子对嘉兰来说是福是祸。顾蒲月看着嘉兰的目光倒是温柔而赞赏,并未生出嘉梅那样的担忧来。 “郑武叔,那碧溪庄可有混进流民来?”嘉梅转而问及碧溪庄,相比流民,她更忧心自己身边人。“呵,倒是有那不长眼的。”郑武叔剑眉一挑,冷笑了一声:“只可惜那三脚猫功夫,不过丢人现眼。” 这话叫在座的四个姑娘皆是一惊。嘉竹反应最为敏捷,立刻问道:“居然真的有人混进来了?!”她纯粹是小儿心性,总想些仗剑平生的快意,这话接的还有些快意和不甘。 “三姑娘还是先练好九节鞭吧。”郑武直言戳穿了嘉竹的内心所想。嘉竹也不恼,笑着挠挠头吐了吐舌头,便也过了。 “恐怕不是流民,而是有人乘机作乱。”嘉梅神色凝重。碧溪庄虽不像都城宅院,但也算高墙大院,普通流民哪敢往这里抢,这恐怕是有人趁乱针对蒋家。蒋家虽然在百姓间颇有威名,但蒋家的赫赫战功无疑也是一把双刃剑。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78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