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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大老太爷并不想在此事上试探嘉兰，他直接道：“萧肃政已与我密谈，他的条件，我亦难以拒绝。” 族老太太吓了一跳：“萧肃政？你说巾帼城的统领？这怎么能行呢？他无父无母，没有家族帮持，又只是待在巾帼城这么个小地方，连战功都难得一二，他能有什么出息？” 族老太太皱着眉头：“夫君，这可是兰姐儿的终身大事。”她着重强调道。 族老太太虽然也会有自己的私心，但她也是真的希望嘉兰好。 蒋大老太爷朝族老太太点头道：“这件事，我之后再跟你细谈。你先去小憩一会儿，我有事跟兰姐儿说。” 族老太太愕然地看了蒋大老太爷和嘉兰一眼，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退出去，而让蒋大老太爷和嘉兰密谈。 嘉兰始终温顺地低着头，并没有『露』出什么骄矜的表情来。她还像都城耀眼的明珠，德容言功，堪为表率。 族老太太叹了口气：“也罢，你们说吧。只是，兰姐儿，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切记要多加思量。” “多谢大祖母，我省得的。”嘉兰温和而感激地朝族老太太行了一礼，族老太太这才摇了摇头，走出了房门。 族老太太一走，蒋大老太爷便道：“此事本是女儿家的婚事，原本不该我过问。但是，此事又事关我们蒋氏一族的未来，我不得不『插』手，嘉兰，你不要怪罪于我。” “身为蒋家的女儿，受蒋家庇护，自然也要为族中考虑，大祖父，您但说无妨。”嘉兰果断道。 她的毫不迟疑让蒋大老太爷更满意了几分，他捋了把胡子道：“昨日，萧肃政来找了我。”他一边说，一边看嘉兰脸上的神『色』。 嘉兰脸上『露』出了些微的惊讶，但是并没有小女儿的羞态。他由此而知，这两人应该还并没有私定终生。懂规矩，总是更让蒋大老太爷欢喜的。 “他希望求娶你。”蒋大老太爷也不吊着嘉兰的胃口，直接解释道：“他告诉我，他与你成亲之后，愿意让你带着你祖母、善礼和嘉竹随他赴任。他会视你的亲人为他的至亲，视蒋家为他的亲族。” 嘉兰的第一个反应是：“大祖父缘何信他？” 她心底里虽有小女儿般的雀跃和欢喜，但是理智还是让她清醒地认识到，这样的承诺，还不足以打动蒋大老太爷。 “他会倾力教导善礼，与你成亲之后，他就会带善礼入军营受训。等善礼十五岁时，他会助他立军工，让他重振蒋家军。”蒋大老太爷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递给嘉兰。 嘉兰接过一看，心中一震 这张纸上，写的就是萧肃政与蒋大老太爷所说之事。只是，比蒋大老太爷所说的更加具体和详细。 甚至 “无通房，不纳妾，若无子，过继蒋氏宗族之子 ”嘉兰低声喃喃道，看着最末萧肃政的私印和官印，她脑海里竟有一瞬的空白。 “兰姐儿，这一纸文书，是他亲手递给我们的把柄。”蒋大老太爷对嘉兰微微一笑：“更何况，他对你，怕是一往情深。” 嘉兰捏着这张纸，没有说话。 蒋大老太爷把一切清楚地剖析给她听，甚至连“一往情深”，也是他口中的利处：“兰姐儿，他在蒋家军旗下时，你爹和兄伯对他评价不低，我相信他能力不弱。如今在这巾帼城，只是权宜之计。” “这是其一。其二，他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你若嫁他为妻，蒋家就将是他唯一的仰仗。从这一点看，对蒋家而言，萧肃政要优于冯玉泉。” “再者，蒋府如今其势微，他还能对你许下重诺，可见将你置于极高的位置。而且，他现在身份也不高，你嫁他是陪他于微末时起势。就冲着这一点，你和我们蒋家，对他的影响力，将不可估量。” “更重要的是 兰姐儿，你爹许没有告诉过你。他和吴家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而我们蒋府，妻离子散，贬谪消权的局面，跟吴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跟他，乃有同一目的。” 蒋大老太爷徐徐道来，始终密切地关注着嘉兰的神『色』。 “大祖父，那我们被吴太后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甚至过了这么久，她还惦记着毁了嘉竹的姻缘 这件事，他可知道？”嘉兰思索良久，方才抬起头来：“他若想复仇，该蛰伏千日，不引人瞩目。” “但是，如果与我成亲，他就将暴『露』在吴太后的眼中。”嘉兰声音沉稳而有力，仿佛在谈论的，并非自己的亲事。 “他知道。”蒋大老太爷喟叹一口，看着眼前这个越发不动声『色』地孙女，心中既骄傲又难受。骄傲于这是蒋府培养出的姑娘，难受于她弱质女流，要一力承担家族重担。 “他说，这件事，他要当面同你说。” * 蒋大老太爷能确保定北蒋府虎踞龙盘至今，甚至在都城蒋府落败时，都力撑蒋家，他就并不是那等固执愚昧之人。 他并不介意嘉兰跟萧肃政的交往，只要是对家族有利之事，甚至连嘉兰主持巾帼蒋府之事，他都能鼎力支持。 所以，嘉兰对蒋大老太爷之言，并无怀疑。 但是，她还是有些许的晃神。 她也想过萧肃政对她之情，正如她也在不知不觉中，让他悄然地住进了心里。但是她并没有想过，这份情，原来竟是如此的深重。 深重到，让她不由自主地站在他的位置上，去考虑这段姻缘的利弊。 姻缘成，萧肃政能得到蒋家的助力，同时，他将暴『露』在吴太后眼下，而且此后，他将受制于蒋家 受制于人，会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这，会是她想要的姻缘吗？ 嘉兰深思之时，马车已驶入了巾帼蒋府。夏时扶她下马车，还没有站稳，善礼就迫不及待地跑了上来，几乎是在嘉兰耳畔的低呼，把嘉兰从深思中拉了回来：“阿姐阿姐，萧肃政来提亲了！” 善礼也不知道心里是何滋味，连一声“萧哥哥”都不大愿意叫了。 嘉兰下意识地抓紧了夏时的手臂：“什么？” 她声音有微微的颤抖。 “不过祖母没有同意，她说要等你回来，听你的意思。”善礼又不大情愿地撇了撇嘴：“但是，祖母同意了他千灯节带我们出去。” 善礼说罢，脚踢了踢地，情绪有些低落。 嘉兰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千灯节能出去游乐逛街，不是美事么？你今儿个，反倒是不乐意了。” 她还有几分调侃。 善礼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嘟囔一声：“醉翁之意不在酒 ” 他到底是明白的，但也不再多说。 * 千灯节时，萧肃政果然依言前来请蒋老夫人和嘉兰等人。蒋老夫人欣然应允，前往赴约。 为图一个热闹，嘉竹带上了她的好友，杨二妞等人。嘉兰还请了肖夫子，又把这次机会，当做奖励，邀请了蒋氏学堂里学习最优的三个男孩和三个女孩。善礼自也带上了他的三五好友，一时竟也凑了三四桌，热闹非凡。 蒋老夫人喜欢热闹，吃饭时笑得合不拢嘴，高兴得不得了。等吃完了饭，夜幕降临，大街小巷的灯笼依次亮了起来。 蒋老夫人跟夏嬷嬷、秋嬷嬷等人唠着嗑赏灯，把小辈们分批“赶了出去”。 今晚是昭楚国男女大防没那么严的时候，多有未婚的青年男女成群结伴的，只要不是单独相处即刻。 柏良和乌桕早就溜了，嘉竹看了嘉兰和萧肃政一眼，唇边含笑地招呼杨二妞等人：“走，咱们自个儿玩去。”她一边说，一边悄悄地拉了拉善礼的衣袖。 善礼撇撇嘴，不大情愿地也带着自己的人走了了。 肖夫子一见这场景，哪还有不明白的。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萧肃政的肩膀，又对嘉兰道：“天灯许愿，好好赏。”说罢，便照看着蒋氏学堂的孩子，带她们逛天街灯市去。 熟悉的人群皆散，嘉兰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萧肃政鲜少见她这般局促的模样，一时有些呆，愣愣地看着，也没了言语。 还是夏时聪慧，轻咳了一声道：“姑娘，您不是想去河边放灯么？” “啊，是，对。”嘉兰连忙接道，这一声，更暴『露』了她的局促。 萧肃政轻笑一声：“走吧，我陪你去。” 听到他说话，嘉兰下意识地抬头看他。却见他双眼亮晶晶的，一触及自己的目光，却又连忙偏过头去。这一偏头，便『露』出了他微红的脸颊和红彤彤的耳朵。 嘉兰心底释然一笑 原来不止是她，他也一样。 这认知，让她陡然就放松了紧张的心情。她莞尔一笑，声音似水温柔：“好呀，那就，有劳你了。” 她的声音里，有几分欢喜，几分促狭，带着少女的狡黠，让萧肃政心尖一动。他忍不住看她 她已经转身而去，只给他留下一个浮想联翩的倩影。 他想也没想，一个大跨步，与她并肩而行。 第一更！ 第二更会晚一点~
第183章 一诺终生 浊沙河只有一条支流是缓流, 适合放荷花灯。因此，嘉兰和萧肃政到时，那儿已经有了不少人。 萧肃政先买了两盏荷花灯，递了一盏给嘉兰。 荷花灯不像祈天灯, 要自己写纸条祈愿，然后再自己亲手放飞。荷花灯只需在放飞时许愿，然后再推其入水即可。 河边皆是虔诚许愿之人, 里三层外三层。萧肃政和嘉兰都没有急着挤入人群，他们捧着荷花灯，站在人群稍远处。 “这还是我第一次放荷花灯。”萧肃政忽然说道：“你说，诚心许愿, 就能心想事成吗？” 嘉兰冷不防他突然说话, 稍稍迟疑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若是人人许愿，皆可心想事成, 那这世上, 哪来那么多不如意呢。” “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天命不可期，便诉诸于虔诚祈求, 盼它垂怜一二。”嘉兰语调轻柔，神『色』十分平静。 “而你更信事在人为。”萧肃政深看她一眼, 确凿地说道。 嘉兰侧头看他, 温和一笑：“你难道不也是吗？”她唇齿间滑过一声叹息：“否则, 也不会对我大祖父言明, 要求娶我。哪怕其中弊端诸多，你也能从中走出一条生路来吧？” 她说得坦然，让萧肃政心里忽地一紧，又是一酸 她就像是走在丝线上，日日提神，时时警醒。哪怕是嫁娶之事，也要琢磨透其中的利弊。 她兴许以为，自己娶她，是看中蒋家之势，借力打力吧。 “二姑娘，人为之事，并非只有利弊得失。”萧肃政理解她的小心谨慎：“我娶你，并非是我权衡利弊。” 萧肃政顿了顿，很是无奈道：“是我 心悦于你，我无法接受你嫁与他人。” 他说这话时，直视着嘉兰的眼睛，面上沉稳而心中忐忑。起初“心悦”二字，只在唇齿间打滑，似乎羞于从口中跳出。可一旦说出了口，就如泄了闸的洪水，他往日小心隐藏的情意，如灯火银河，倾泻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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