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嬷嬷拗不过她,只好背过身去,重重地叹了口气。 夏嬷嬷总是很小心,不在嘉兰面前展『露』哀容愁容,生怕腹中的孩子学了去。她还勒令府中使女侍从,都得打起精神来,笑着伺候,把嘉兰乐了好一阵。 “您呀您呀,孩子一样。”夏嬷嬷转过头,看到嘉兰乐不可支的模样,也笑了。 嘉兰微微发福,脸白白胖胖,多了好几分圆润,像个得了糖的孩子,笑眯起了眼睛。夏嬷嬷最喜欢看到嘉兰笑,看她笑,就觉得烦恼尽消,什么事也不用愁了。 但夏嬷嬷很快就意识到,该愁的事儿,还是得愁的 嘉兰在小半个月后,听肖夫子的课听到一半,羊水破了。 * 尽管嘉兰生产得很突然,但是萧府众人早就为此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夏嬷嬷和乌叶尽管都吓了一跳,但马上就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把嘉兰送入产房。 倒是肖夫子被吓了个半死,脸『色』煞白地追着抬着嘉兰的小榻,夏嬷嬷和乌叶怎么说他都不听,生怕这见嘉兰一眼,就是最后一眼。 还是嘉兰忍者痛,抽着气,无奈地安慰肖夫子:“先生放心,我一会儿就出来了,等生完孩子,您再接着把今日的课上完。” “不上了不上了 ”肖夫子无意识地拒绝她。眼见连嘉兰都安慰不好了,乌叶只好让两个亲卫把肖夫子扛到了外院,免得他一头撞进产房去。 嘉兰还想提醒他们对肖夫子温柔点,只是腹中一阵抽痛,实在是说不出话来。 还好夏满是个机灵人,一看嘉兰的眼神,立刻就道:“乌总管,烦劳您好好看顾肖夫子。” 嘉兰朝夏满点了点头,这才把一颗心落在肚子里,被安安稳稳地送入了产房。 产房的门一关,里头渐渐传来一阵一阵的痛呼和低语。 没过多久,善仁和顾蒲月双双赶来。顾蒲月二话没说,先到耳房换了衣裳,把自己身子烤暖了,然后赶紧进了产房。留下善仁和肖夫子焦急万分地死死盯着产房的门,像是要把它看出个窟窿来。 “萧肃政这个时候居然不在。”善仁比肖夫子还是要神智更清醒些的,咬牙切齿得想骂人。 肖夫子也附和道:“就是!这个臭小子!要不是他,嘉兰何苦遭这一回罪!”他现在还对嘉兰上着课,突然羊水破了的事心有余悸。 他看着嘉兰痛苦地躺在担架上,心就像被一双手紧紧地攥着。她的奄奄一息,让他陡然回到当年。他再一次站在了,要失去重要的人的边缘。 他不想再体会一次这样的痛苦,甚至想干脆问肖老『药』要一副『药』,“永绝后患”算了。 当然肖夫子也就是想想,他刚刚在风里清醒了很久,现在好歹有个正常的脑子了。若是他敢把让萧肃政绝后的话说出来,善仁非得揍死他不可。 善仁的情况比肖夫子好太多了,他毕竟经历过顾蒲月生产,此时也更沉得住气。只是产房一有动静,他握着茶杯的手就得一颤,压根不复沉稳自持的模样。 他此时气恼,恨不得把萧肃政从战场上拎过来,让他自己来亲自看看,『妇』人生产的鬼门关,到底有多难过。 * 可惜萧肃政并不知道嘉兰今日生产,他带队在山谷伏击,已经蹲守了一整日。 这尤鼎悌是个草包,他身边的军师,那个叫狄叔的人倒是有两把刷子。他深谙鞑子的心理,派人佯装兵败溃逃,把鞑子诱致萧肃政埋伏的这个山谷。 要说,本来萧肃政干的活应该是佯装兵败溃逃。不过,不知道狄叔跟尤鼎悌说了什么,尤鼎悌显然觉得佯装兵败溃逃,交给吴家留下的人来做更合适。于是,萧肃政就领了埋伏山谷的活。 日暮渐渐低垂,他们在夜『色』的掩护之下,身上的草叶与周遭更融为一体。不过,由于等得久了,军中有人不由有些烦躁。 “娘的,这些鞑子到底啥时候来!?老子手痒着呢!”乌桕朝手上吐了口唾沫,搓了搓。冬日的寒风刺骨,他们不敢大动,只能左右腿交换,好不要让自己冻僵。 “老大,早点干完这一仗,咱们还赶得上看小少爷出生哩!”乌艾也对萧肃政道,他笑容很憨厚,显然很敬重嘉兰,连带着也很期待嘉兰孩子的出生。 “傻不愣登,这时候提『奶』『奶』干啥!”乌桕瞪了乌艾一眼,朝萧肃政努了努嘴。 萧肃政神『色』紧绷,仿佛没有听到他们说话。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可他也会有那一瞬,关不住心中的思念,暗暗地在想,嘉兰如今在家中做何事? 是在一口一口地咬着白白胖胖的汤圆,还是在比着小孩儿软软的衣袖? 可这思念不过一瞬。 “斥候来报,敌军近!” * 护国城的营帐里,狄叔站在舆图前,屏气凝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习从外头来,带了一身寒气。但他顾不上取暖,径直对狄叔道:“巾帼城的探子说,萧府整府灯火通明,蒋善仁夫『妇』匆匆赶往萧府。” 狄叔身子一顿,猛地转过头来。他脸上和脖子上依旧被布条紧紧地裹着,声音也嘶哑低沉:“萧家『奶』『奶』生了?” 楚习点了点头:“应该是今日要生了。” 他虽然不知道狄叔为什么格外留意巾帼蒋府和萧府,但是他相信狄叔自有考量,并不多加置喙。 狄叔没有说话,只是在宽大的衣袖的遮掩下攥紧了一个荷包。 “报!我军伏击成功,敌军全数歼灭!” 外头的斥候兴奋地大声吼报军情,狄叔眼前一亮,猛地发出一声低吼:“好!好!好!” 楚习鲜少见他这般情绪外『露』,一时还『摸』不着头脑,只赶紧跟着狄叔走出军帐。 不知何时,外头已经飘起了细细的雪。奔走相告的军士,皆在说这是一场瑞雪。常言道瑞雪兆丰年,更何况这场雪伴随着一场振奋人心的胜利。 楚习倒是不太喜欢待在雪里,他缩了缩脖子道:“狄叔,咱们要不回帐子里?” 可狄叔站在雪中,一动不动。楚习小心地靠近几步,只听他在低声喃喃:“好,好,好 ” 这简简单单一个字,被他反复念来,就好像隐秘着不可言说的心意,压抑着无处可诉的心情。 楚习张了张口,决意不再说劝他回营帐的话,只是自己转身回去拿了把油纸伞来。 他撑起伞想要给狄叔遮雪时,恍惚间看到狄叔的衣袖下『露』出了一个该是用了许久的荷包。 雪『色』和灯火掩映,楚习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荷包的一角。 那上头,娟秀俊逸,绣着一个“芸”字。 * 天『色』越来越暗,产房里的痛呼声,一声高过一声,嘉兰还没有把孩子生下来。 善仁和肖夫子手边上的茶水早就凉透了,可两人谁都顾不上这茶水。肖夫子像无头苍蝇一般在院子里转圈圈,善仁比他好一点儿,可也是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产房。 『妇』人产子,如一脚踏入鬼门关,由不得人不提心吊胆。 嘉兰此时也才深知这个道理,她的身体像是被撕裂一般痛苦,这种痛苦,甚至让她都快意识模糊,听不清耳边的顾蒲月和产婆在说些什么。 但她的身体就好像在自发地顺从产婆的指引,她从未像此刻一般,明白自己正处于生与死的边缘。同样,她也从未像此刻一般,不顾一切地想要求生。 “看到孩子的头了!看到孩子的头了!”产婆高兴地叫到。 产婆的声音从痛呼中敏锐地传入守在门口的芒种和小寒耳中,小寒当即喜极而泣道:“快了快了,看到孩子的头了!” 肖夫子浑身一震,啪地一下打翻了茶杯,嗖地一下蹿到了小寒跟前来,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颤抖:“快了?” “快了快了!”小寒再一次猛地点头。 肖夫子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产房里又传出一声尖锐的痛呼。 肖夫子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他刚想质问小寒,就听身后传来焦急的声音:“我阿姐怎么样了!?” 善礼披星戴月而来,身上还有甲胄,玄衣之上,早就落满了白雪 肖夫子和善仁这才意识到,居然下雪了。他们俩看着善礼,一时都愣住了。 “阿姐!?”善礼得不到回应,直接冲到了产房门口。他也知道不能擅自闯进去,只好在门口刹住脚步,一拳打在了墙上。 “善礼?”嘉兰含混的痛呼低低地传来,善礼还来不及应声,嘉兰又发出一声痛呼,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嘉兰的声音消失在了婴儿的啼哭声里。 “阿姐!” 善礼死死地扣住了门框,一个趔趄差点儿跌倒在地。可他毫不在意,猛地拍打着产房的门:“阿姐?阿姐!” “别嚷嚷,别嚷嚷!”夏嬷嬷笑盈盈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奶』『奶』累坏了,睡着了,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 听到这四个字,善礼再也忍不住,倚靠着门框,颓坐在地。 肖夫子早都高兴疯了,善仁还记着来看一眼善礼。 墙灰在善礼背后扑簌而落,原本逆风而来气势凌厉的善礼,如今脱力依靠在门框上,显得有几分无助。 细雪簌簌,火光通明。 善仁脚步一滞,轻叹一声 善礼眸中水光盈盈,已是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我要想想孩子的名字
第217章 交锋 萧肃政凯旋之时,尤鼎悌为他设宴, 推杯换盏间, 倒有几分称兄道弟的意思。 相比起萧肃政刚来护国城时, 尤鼎悌眼高于顶的模样, 他如今的改变, 让萧肃政不由暗瞥了一眼坐在尤鼎悌身侧的狄叔。 狄叔依旧裹着大半张脸, 偶尔『露』出来些许的皮肤, 皆是可怖的烧痕。但又与一般的烧痕不同, 是一种触目惊心的暗红,总像是伤好才没多久一般。 狄叔与这庆功宴毫不相容, 但却又并不显得格格不入。他就好像是尤鼎悌的影子,无声无息, 如影随形。他的累累伤痕更为他的身份添了一重神秘, 尤鼎悌原本的下属对他既生嫉妒,又生忌惮。 “萧统领大力助我, 合该领一大功。巾帼城的残兵,倒也让萧统领整出几分气势来,只是缺乏历练,少了几分虎气。如今近年关, 鞑子又不安分。巾帼城不在前线,萧统领不如把这支军队留在我护国城, 也好让他们多练练。” 尤鼎悌酒过三巡, 眯着眼睛, 左右手各搂着一个衣裳半『露』的美人, 半是认真地笑问道。 “他们不过都是初出茅庐的小子,更何况还少了几分虎气,哪敢劳动尤大统领。”萧肃政举杯,也笑着推辞了。 尤鼎悌眼睛微微睁开,面上虽然笑着,眼神里却藏着不屑:“萧统领过谦了。狄师爷可是瞧好了的,您跟您手下的兵,可都不孬。就是嫩了点儿,不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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