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秘辛。”嘉兰抬首看了蒋大老太爷一眼,神『色』毫无躲闪,声音如古井无波。 蒋大老太爷瞳孔一缩,他忽地觉得,自己竟看不透眼前这个年仅二十的女子,究竟在想什么。 “你 ”蒋大老太爷半响,才从嗓子里憋出一个字来。 “兰姐儿。”蒋大老太爷清了清嗓了,缓了口气才语重心长地对她说:“蒋府危若累卵,我们不能涉及皇室秘辛。你明白吗?行差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嘉兰点了点头:“嘉兰明白。然后呢?” 蒋大老太爷愣了一下:“什么然后?” “然后,等吴太后和阴城大长公主争出胜负,胜者来收回蒋家手中所有的兵权呢?大祖父,您莫不会以为,裕楚十一年把蒋府当成眼中钉肉中刺的吴太后,对蒋府冷眼旁观的阴城大长公主,会在权柄在握之后,还对蒋府心慈手软吧?” 嘉兰冷笑了一声:“到那时,您待如何呢?” “若是有人在您耳边说一句,船到桥头自然直,您心中也会恼吧?”嘉兰声音隐隐有几分压迫:“因为,谁知道蒋府这艘船,会不会到不了桥头,就沉入海底,永世不得翻身。” “当年,百姓还记得蒋家忠君爱国。可如今,领着战事风头的,可是吴家人和陆家人。大祖父,您以为当年的万民伞,还能在十年后再为蒋家而撑吗?”她言语之间,竟有几分森然的冷意。 “如今,大祖父还能指望谁为蒋家遮风避雨呢?”嘉兰反问道。 蒋大老太爷看着她,心中竟陡然生出几分惧意。这几分惧意,让他拔高了声音呵斥道:“嘉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嘉兰此言,几乎就快要指明,蒋府需要另外扶持势力了! 嘉兰点了点头:“我知道。孙女儿在说,大祖父想而不敢言之事。” 蒋大老太爷瞳孔一缩,目光如刀剑直『射』向嘉兰。 嘉兰双手交叠放于腹前,脊背挺直,平静地看着他。 蒋大老太爷没有说话,深深地看了她许久,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会再去细查楚习和狄师爷。按你所说,如果他真的身中蛊毒,伤疤有异,也总能漏出破绽来。” “多谢大祖父。”嘉兰站起身,朝他福了福。这时候,又好像是个恭谨温良的女子。 蒋大老太爷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兰姐儿,你本该安于闺阁,相夫教子。这些事,本都该与你无关。” 嘉兰笑了一声:“大祖父,我自裕楚十一年六月二十六日离家起,早已不能脱身。” “更何况,大祖父难道不信我吗?”嘉兰的笑容里,透『露』着不加掩饰的自信和昂扬。 定北蒋府,都城蒋府,谁会不信她? 整个巾帼城,谁会不信她? 甚至于远在建水州的嘉梅,襄平城的嘉竹,谁会不信她? 蒋大老太爷的心里,有与有荣焉的骄傲。他甚至还有点儿孩子气的自喜,觉得自己能看到嘉兰的出类拔萃,可比嘉兰的祖父有福气多了。可同时,他心里又藏着难以言说的挫败和失落。 他的子孙,竟都不如一个女子。 而他,也已经老了。 “何能不信呢?”蒋大老太爷慨然道。他有点儿难以接受自己的衰老,闭了闭眼,对嘉兰道:“我手上,也有辽东郡王府的些许底细,今日,也交与你。” 蒋大老太爷的声音透着疲惫,可当他在下一瞬睁开眼,目光依旧敏锐:“不过,兰姐儿,你要切记,成大事者,最忌心软。” 嘉兰明白他的意思。 蒋大老太爷早就在暗中收拢蒋府之势,否则,也不会轻易松口允诺嘉兰嫁给萧肃政。更不用说蒋大老太爷如今还握着蒋府最精锐的暗探和细作,而这些人,在嘉兰不知的暗处,源源不断地为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族长,传递着数不清的消息。 嘉兰毫无疑问是跟蒋府绑在同一条船上,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嘉梅和嘉竹也是如此。 如有一日,她们三姐妹各自为政 嘉兰笑了笑:“大祖父,您要成的是大事,而我要护的,是家事。” “为我父亲母亲、为我祖父祖母、为我叔伯婶娘,为我兄弟姐妹,为您和所有的蒋家人,正名而已。” 她声音缓缓,却如石坠海,激浪千层。 她不是那个能只掌翻覆别人生死的人,她从来都不是。 她幼时也曾赌气想过最高的权势,却也只为了让自己能无所顾虑地行善。叫老有所依,幼有所长,鳏寡孤独皆有所养。 历经风霜,闯过剑影和刀光。她也永远都悄悄地在心底藏着那个,被娘亲温柔地抚『摸』着发髻,教导着称王称帝是“一条白骨堆积的路”的小姑娘。 她坚韧毅然的心内,仍旧流淌着南州最轻最柔的水。 蒋大老太爷怔怔地看着她,竟想放声大笑,又想慨然而泣。 可他最后,也只是喃喃低语 “恨尔不为男儿身!幸尔不为男儿身!” * 嘉兰从蒋大老太爷处接了辽东郡王府的消息出来,就瞧见了等在蒋大老太爷院门口的嘉月。 晚膳是家中寿宴,嘉兰的时间不多。她还得赶紧看完辽东郡王府的消息,然后把消息销毁。 但她看到在墙根底下逡巡的嘉月,还是放缓了脚步,笑着打了招呼:“二堂姐。” 嘉月一见她,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两步。可走完这两步,她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该说些什么呢? 该说她看出母亲有异,心知母亲肯定告诉了嘉兰,所以来找嘉兰解释吗? 可是她要解释什么呢? 她宁愿做姐姐的“媵妾”的原因?来解释姐姐的软弱和她的哀怜,来解释她自己的无可奈何吗? 嘉兰看出了嘉月的犹疑不决,向前快走几步,牵住了她的手:“好好过了这个寿宴,旁的先什么都不说。” “事非必死之局,就有转圜之机。”嘉兰的语调很肯定,透着安抚。 嘉月忽地就放下了心来,还能自嘲道:“你倒是奇人,不骂我也不笑我。” 她们二人都知道彼此的来意,也都不点明。 嘉兰笑着看她:“因为我理解你为何要这么做。旁人不信人心之善,情谊之深,并不代表人心无善,情谊皆浅。” 她深知姐妹相依为命能生出的深情。此事,她初听惊愕,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有诸多不对劲。 嘉兰不相信嘉日是会把嘉月往火坑里推的人。嘉日的软弱可欺是有目共睹的,可她从来没有在面临危机时,把嘉月推出去过一次。 从来没有。 她总是竭尽自己卑微到近乎可笑的全力,努力地做一个好姐姐。 不考虑嘉月的心思缜密和个『性』鲜明,光是从嘉日的角度想,嘉兰就觉得此事定有蹊跷。 “可是他们都不以为然。”嘉月看着嘉兰,眼眶有些湿润。她明白,嘉兰已经懂了。懂了自己无法宣之于口的无奈,哪怕嘉兰并不知道事实,也不知道她的谋划。 尽管旁人,甚至于蒋周氏的反应,都在嘉月的意料之中。可嘉月还是会暗暗地期许,希望有人能戳破她和嘉日拙劣的把戏。 “我只想嫁在阿姐身边。她夫家隔壁有个教书的病秧子,他爹也曾是大儒。”嘉月不再隐瞒,向前一步,和盘托出。 嘉兰眉眼微动,可最终,也只是轻叹一声。 “他爹也曾是大儒”这句话在武将家中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定北能出什么闻名于世的大儒呢?而嘉月身体见好,又如此敏思聪慧,定北蒋府上下不可能让她嫁给一个无用的“病秧子”。 但先有“媵妾”这一出闹剧在前,只要嘉日和嘉月扛得住压力,定北蒋府就很可能只能后退一步。这时候,离嘉日夫家距离近,好歹还是曾经的大儒之子,这几点就能勉勉强强入得了眼了。 然而,这样的筹谋算计,却是步步艰辛。 嘉兰还想再跟嘉月细说,可本该在她的客房为她安排庶务的夏满却神『色』焦急地匆匆赶来:“『奶』『奶』,家里有急信,咱们可能得马上赶回巾帼城!” 蒋钱氏对嘉兰说过“皇权之争”。
第224章 护国城之事 尤鼎悌突然重病,护国城紧急调走了巾帼城的大量守兵! 前来传信的是嘉兰留守在巾帼城的心腹亲卫丁酉。是柏良亲自请他向嘉兰报信, 请嘉兰回去相助。柏良未曾说是何事, 但嘉兰二话没说, 带上守锋就赶回了巾帼城。 她一回到巾帼城, 就立刻意识到了气氛的变化。 街上的行人锐减, 行商的影子寥寥。就连一些热闹的小店, 好多都关了门。 “怎么回事?”嘉兰一下马车, 还没换下身上的披肩, 就直接问留守在巾帼城的丁酉和丁亥。 “柏师爷说,他会亲自派人来请您, 有些事只能当面跟您说。”丁酉恭敬道,但他旋即又道:“不过, 属下今日看到大批兵马出城。城中百姓恐有战事, 已经惶惶不安了一整日。” “战事怎么会祸及巾帼城?”嘉兰惊骇道:“难道护国城已经失守?!”她说完,又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么大的消息, 大祖父怎么可能坐得住。” 她又想到早前从蒋大老太爷房中走出来的狄叔,眉头一皱,嘴唇紧抿,流『露』出几分令人心颤的凌冽气势。 “夏满, 小寒、丁亥,你们留下照看府中。夏团, 芒种, 你们带人跟我去巾帼城府衙。”嘉兰一点儿都不想在家中枯等消息。 她紧接着又吩咐道:“小寒, 你着人去把肖夫子接来府中。夏满, 你去巾帼蒋府问问,把阿宝接来。然后派人去各处报信,一切有我,无需惊惶。” “府中先一切如常,暗中戒严。今日大祖父大寿,赏下去,同庆。” “是!” 众人找到了主心骨,惊疑不定的心一下子就安稳下来,有条不紊地按照去执行嘉兰所言。 嘉兰带着夏团等人出门,不过,还没登上马车,就被善礼叫住了脚步。 “阿姐!”善礼一路奔来,闯到嘉兰面前时,一手撑着马车檐,大口地喘着气:“柏师爷让我来接你。” “你怎么一个人来?”嘉兰看着满头大汗的善礼,心中一怔。 “我带了一小队人。但是他们跑得没我快!我知道阿姐肯定不会在家枯等的,我们要是慢一点,阿姐可能就得绕远路了。”善礼随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朝嘉兰『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 看到善礼的笑容,嘉兰心中微定。这意味着,情况好歹还没太坏。 “还是这么憨。”嘉兰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想要给善礼擦汗:“就算柏师爷挪了地儿,他也肯定会在府衙留人,我就算走弯路,也折不了多远。” “阿姐,不用了!”善礼连忙跳步躲过了嘉兰的手,又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嘉兰愣了一下,笑了一声:“果真是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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