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夷光仍旧是八风不动的口气:“秦王慎言,不过是鞑靼的溃兵游勇,难成气候,哪里称得上是什么战事。” 陆修珉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只是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好心了:“太子妃说得是,怪不得先前本王想要率兵支援,二弟也未曾同意。不过本王好歹也是这三大营的总督,边疆之事管不了,挑几支精锐部队去秦岭剿匪总是可以的。” 沐夷光的表情总算是有了变化:“秦王殿下这是何意?” “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陆修珉像是一只着急要开屏的孔雀,张狂地向她显露自己的图谋:“如今父皇与二弟都身中剧毒,本王手中那一颗解毒丸应当能保父皇性命无虞,只是可惜了二弟,他身体本就孱弱,此去秦岭一路艰难险阻,应当是回不来了,太子妃可想过届时如何自处呢?” 陆修珉这一番话可谓是直白,饶是沐夷光已有猜测,仍是被他这丧心病狂的行径气得扬眉瞬目。 她攥紧了拳头,勉强克制自己的怒气:“本宫相信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就不劳秦王费心了。” 太子妃看着娇滴滴的,倒当真有一颗碧血丹心,有勇有谋,陆修珉越看越喜欢,伸手便要去勾住沐夷光的下巴:“他陆修珩何德何能能够得你——” 他的手才伸出去一半,一道灰色的身影猛地扑了过来,陆修珉只得往后一躲,便听得“哗啦”一声响——虽然未伤及皮肉,但一阵冷风吹过,陆修珉已经明显地感觉到手臂传来了寒意。 是那头该死的狼! 五两紧咬着半截云锦缝制的衣袖,眼睛已经变成危险的竖瞳,口中还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沐夷光心中满是惊喜,又担心陆修珉借机发作,对五两不利。 她赶紧蹲下身把五两抱在怀里,唔,再重一点她就要抱不起来了。 沐夷光安抚地摸了摸五两的头,像是它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一样哄道:“乖,快吐出来。” 五两忙不迭地将那半截布吐了,恨不得“呸”上两口,在她怀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邀功一般。 沐夷光又摸了摸它的头,笑道:“本宫的狗也是护主心切,秦王雅量,还不至于和一条小狗计较吧?” 陆修珉的脸色立刻变得五彩纷呈,这是小狗吗?这可是一头狼! 他看着面不改色甚至十分亲昵地抱着一头灰狼的太子妃,脸上流露出隐隐的后怕之色,他下意识地一甩袖子,却发现自己的袖子还躺在地上,心知今日也讨不到什么好,便哼了一声,大踏步地离去了。
第102章 几日过去, 锦衣卫那边的调查又有了新的进展,芳信宫大宫女的住处搜出了毒药,丽嫔虽然抵死不认, 但宫女扛不住严刑拷打, 已经承认了,至于这毒药的来历更令人惊讶, 据她所言,毒药掺在清平县主亲手递进来的一封信里,至于更多的内情, 她也不知道了。 唐言查阅了宫中出入的记录,在芳信宫中又审问了一轮, 亦验证了此事。 按照道理,此时只需将清平县主抓来审问一番,找出幕后主使, 便可查明此案,唐言却犹豫了。 那清平县主虽然愚蠢,母亲贤阳公主却是个精明的,她原先与叶贵妃沆瀣一气, 在叶家倒台之后却仍然屹立不倒, 可见其本事,如今连他都摸不准贤阳公主现在又改投了哪位皇子的门庭。 清平县主对太子仰慕已久,不过太子一向对她不假辞色;据说贤阳公主最近和大皇子走得也近…… 这案件牵连之广,所涉之深, 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了, 更重要的是宣成帝此时重伤未愈, 他不敢自作主张,万一要是改天换地了, 他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手下这三千兄弟想想吧? “唐大人?” 静候已久的属下还以为他走神了,又小声地问了一句,等待他的指示。 唐言这才从沉思里走出来,叹道:“不着急,待皇上清醒过后,本官将情形禀报,再做定夺。” 那属下也是个聪明的,立刻明白过来,这是要用“拖”字诀,将宣成帝的病情、两位皇子的争斗拖出一个结果来,再见机行事。 一旦达成了共识,朝中上下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只有大皇子的府邸里时不时传来清脆的碎瓷声:“废物,这么多人找他一个,都抓不到吗?!” 陆修珉怒骂了好几句,才勉强解气。 旁边一个异族长相的黑袍男子却忍不住了,用生硬的汉话道:“两年了,战场上没有杀死他,殿下的毒药没有毒死他,鞑靼却折损了不少的勇士,我很怀疑和殿下的合作还要不要继续。” 陆修珉冷哼一声:“若是愿意,你们也可以和屠尽鞑靼都城的陆修珩合作。” “你!”那黑袍男子人在屋檐下,最终还是低头献计道:“既然太子要解毒,就让他解好了,有宣成帝和太子妃在此,他迟早要回来。届时秦王再来一个盆中捉鱼,岂不是妙极?” 陆修珉没有纠正他“瓮中捉鳖”的说法,倒是觉得这条计策可行,他很快吩咐下去:“让清平县主和丽嫔共同指认投毒一事是太子指使,本王这就赶回京营,领兵勤王!” * 秦王为今日布局已久,任命京营三大营总督后更是招兵买马笼络人心,跟随他的将士满以为自己要立下从龙之功,再将往日豢养的私兵集结在一起,最后竟然凑足了五万人马奔赴热河。 残阳如血,原本平静安谧的行宫之中此刻一片兵荒马乱,太监宫女们皆蹲在角落瑟瑟发抖,尸横遍野,禁卫军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行宫的地面。 陆修珉已经封锁了整个行宫,率军赶来宣成帝所在的养心殿。 宣成帝仍旧躺在榻上,双目紧闭,据说这些时日都不曾清醒。 陆修珉最是清楚此毒药效,若无解药,宣成帝很快便永远地醒不过来了。 他终于撕破了以往虚伪的面具,猖狂地开口道:“万公公,父皇这病怕是不会好了。” 万公公没有说话,心中一片悲凉,先前清平县主与丽嫔联手指认太子殿下投毒,他便觉不可信,但见秦王所作所为,更觉心惊。 如今皇上昏迷不醒,太子又自顾不暇,难道竟要让秦王成事了么? 陆修珉看出他的想法,哈哈大笑:“怎么,万公公还不死心?你放心,陆修珩弑父弑君,本王定会将他的人头血祭父皇。赶快来人拟旨吧!” 内阁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不敢贸然去担这千古骂名。 陆修珉冷哼一声,特意点出次辅庄虞明的大名:“怎么,庄大人这是不给本王面子?” 庄虞明一动不动,他是吴王陆修瑾的岳丈,陆修珉如此暴戾,一旦成事,他势必被牵连清算,倒不如落个清名。 陆修珉早料到了此事,亦不介意杀鸡儆猴:“来人啊,将庄大人拖去午门问斩!” 庄虞明朝他啐了一声:“你意图谋反,悖乱纲常,不得好死!” 陆修珉被他戳中了心事,气急败坏道:“本王倒要看看是你不得好死还是我不得好死,来人,将庄虞明五马分尸!” 士兵们上前将庄虞明拖走了,有了前车之鉴,很快便有秉笔太监前来替秦王书写旨意。 陆修珉也不闲着,抽出中手中长剑指点道:“此处改为‘大皇子素有贤名,德才兼备,善行仁政,具备明君之相’,写!” 那秉笔太监吓得的笔尖发抖,只得老老实实顺从他心意更改旨意,又落下玺印。 陆修珉一连发了废太子、册太子、以及禅位的三封诏书,意犹未尽,又带着三封诏书走到太子妃和几位皇子面前——这几位重要的人质早就被他“请”来做见证了。 他抽出那封册太子的诏书递给沐夷光,语气暧昧:“不如就请太子妃当众宣读此封诏书吧?” 沐夷光双手被反绑着,脸上却不见他想象的慌乱之色,听闻此言,也只是高傲地昂起头,并不理会。 旁边的陆修瑞就快要压不住心中愤懑了,但他想起家中娇妻,口气又弱了起来:“大哥,太子妃不过一介弱质女流,何必为难她呢?” 陆修珉扫了楚王一眼,似乎当真给了他一分面子,只是用卷轴挑起她的下巴,心满意足道:“无妨,你若是太快屈服,本王反倒不尽兴了。总有一天要叫你——” “心甘情愿”四个字还未出口,他便听得门外传来厮杀声,又有一个小兵慌慌张张跑进殿内:“报——不好了,不好了,太子殿下领兵杀回来了!” 陆修珉不信:“胡说八道,他哪里来的人马?” “好像是……好像是边关驻军回防。” 陆修珉顿时目眦欲裂,只恨没有亲自赶赴秦岭将他手刃:“他就不怕鞑靼进犯边疆?” 沐夷光忍不住出言讥讽:“鞑靼早已势穷力尽,不过虚张声势罢了,你以为太子殿下和我爹爹会中你的奸计吗?” “闭嘴!”陆修珉下意识地斥了一声,见是沐夷光,神色又变得放松起来:“本王怎么忘了,还有太子妃在此,若本王拿你换陆修珩退军,你说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沐夷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幼稚至极:“便是殿下想答应,本宫也不会叫他答应的。” 陆修珉将长剑横至眼前美人儿那洁白修长的脖颈之上,冷笑道:“那便请太子妃同本王一道前去领教领教吧。” 锋利的剑刃抵住自己的脖颈,有一瞬间的冰冷,但知晓了殿下和爹爹的援军已至,沐夷光便没那么害怕了。 庄大人都能做到的事情,自己应当也能做到吧? 沐夷光优雅地起身,迈步下了台阶。 勤政殿很大,她几乎能感到每个人的目光都在自己的身上流转了一遍,便是以往与殿下和爹爹立场不同、深有成见的朝臣,此刻眼中也只留怜惜惋叹。 她抬手理了理鬓发,忍住了没有流泪,这样日后撰写史书入画时,她也能够更好看一点。 …… 还未行至殿前,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众人抬头望去,沐夷光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张口无声唤了一句:“爹爹。” 沐慎之翻身下马,朝陆修珉举起双手示意:“秦王殿下,有话好说。” 护国大将军久经沙场,身上始终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即便此事手无寸铁,仍旧给在场的众人带来不小的压迫感。 陆修珉将手中剑刃又抬了抬,威胁之意溢于言表:“沐将军,别来无恙。” 沐慎之苦笑道:“秦王殿下,我已经令沐家军停手了,犬女年幼无知,还望殿下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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