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长缨为何要给自己画这样一个妆容,不过倒是挺好看的,她也满意地点了点头,出门去与殿下一道用膳了。 看娘娘一副不知忧愁的样子,长缨也长舒一口气,娘娘还是这样轻松自在地与殿下相处更好。 * 陆修珩已在厢房等候良久了,饭菜倒是才端上来的,腾腾地散发出热气与香味。 沐夷光在他右手边落座,她主动挤出一个甜笑,因着晨起还没多久,声音也软糯得不行:“殿下。” 陆修珩正在为她盛粥,只一眼便发现了她今日异样。 她像是才哭过,语气软绵绵的,眼角和鼻尖都泛着红,眼睛也亮晶晶的,水润又动人,仿佛下一个眨眼便会有珍珠般的泪滴滚落。 她因何而哭? 不过是一卷话本,也能如此牵动她的愁绪吗? 陆修珩垂眸,将盛好的八宝莲子粥递给她:“可是昨夜不曾睡好?” 今日确实起得晚了些。 沐夷光的脸微微一红,殿下这是明知故问,若不是昨夜非要闹她,她也不会起这么晚了。 见她没有答话,也没有否认,陆修珩心中酸涩更甚了。 一旁侍奉的刘宝几乎是大气都不敢出,就在他以为两个人就要这么相顾无言地用完早膳之时,陆修珩忽然道:“梨梨与谢将军可是旧识?” 这一问问得沐夷光猝不及防,手中瓷勺与碗碟碰撞,发出清亮的响声。 她稳住心神,勉强道:“的确有过几面之缘。” 陆修珩笑了笑,漫不经心道:“谢将军年少有为,一表人才,可惜婚事迟迟不定,已经成了贤宁长公主的心病了。” 沐夷光猜不准殿下说这话的意思,干脆就没有说话,只捏着瓷勺,装作认真地喝粥。 陆修珩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孤昨夜正巧撞见陈姑娘与谢将军表白心意,言辞恳切,总是铁石心肠听了也动容。两人郎才女貌,着实相配,谢将军也算是孤的表兄,却一直未曾成家,孤有意向父皇请旨为二人赐婚,不知梨梨意下如何?” 沐夷光到底不是袖手旁观的性子,她终于抬起头,面露纠结:“这种事情,旁人只怕不好插手吧,既然陈姑娘已经表白,谢将军可是接受了?” 陆修珩轻“呵”了一声,不知是在讥笑谁的天真:“接受又如何,不接受又如何?” 沐夷光老实道:“若是接受了,这桩婚事自然是水到渠成,喜闻乐见的;若是不曾接受,那不是平添一对怨侣吗?若是二人反过来埋怨殿下,反倒辜负了殿下的这一番心意。” 她这话说得公正客观,光明磊落,陆修珩勉强算是接受了。 他垂眸笑了笑,掩盖住眼里一闪而过的戾气:“梨梨说得极是,既然如此,还是得问过了谢将军的意见再说。” 见殿下暂时放过了此事,刘宝在心里偷偷地舒了一口气,沐夷光也放松下来,舒心地开始享用这一顿早膳。 除了宫廷里惯用的菜色,今日的早膳里还有一道当地特色的牛肉罩饼,新鲜肥嫩的牛肉炖得恰到好处,上面缀着切成细丝的嫩葱,下边是吸了汤汁儿的烙饼,再浇上一勺热汤,蘸上又香又辣的油泼辣子,芳香四溢。 好久没吃过这样浓烈香辣的油泼辣子了,沐夷光被辣得嫣红了一整张脸,眼泪汪汪的,缠着陆修珩撒娇:“殿下,我想喝凉茶。” 她那双眸子闪闪发光、如秋水般澄澈,几乎叫人生不出任何拒绝的心思。 陆修珩虽然还在气头上,到底是为她倒了一盏温热的牛乳。 用膳时饮凉茶容易伤了肠胃。 陆修珩心中如是想,但并未解释,而是意在言外道:“没有凉茶,梨梨暂且用牛乳替代可好?” 那“替代”二字,被他加重了音。 沐夷光被辣得都要哭出来了,虽然隐约觉得殿下说这话时阴阳怪气的,但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迅速接过牛乳一饮而尽,出乎她意料的是,这牛乳似乎比凉茶更能解辣。 她意犹未尽地抿唇,拉了拉陆修珩的衣袖:“殿下,我还要。” 陆修珩却不肯给了,凉凉道:“你不是喜欢喝凉茶么,饮了这么多牛乳,一会儿如何还能喝得下?” 沐夷光虽然觉得殿下并非是在含沙射影,但她到底心虚,便喏喏道:“……这不是先前不曾饮过牛乳吗,臣妾现在觉得牛乳更好。” “是吗?”陆修珩这才满意,又亲手为她续了一杯牛乳:“孤还以为,牛乳只是梨梨在没有凉茶可饮时的替代品呢。” 刘宝捂着牙,这话酸得他都听不下去了。 沐夷光心中羞愧,实在是怕殿下看出她心里的端倪,也不敢久留:“殿下,臣妾想起厨房里还有一样东西可以解辣,先行告退了。” 陆修珩看着沐夷光像兔子一样逃跑的背影,咬牙为牛乳鸣不平:“还有何物比牛乳更能解辣,孤怎么不知?” 因为都被你打翻了。 刘宝捂着腮帮子提醒道:“殿下,是醋啊。” …… 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李豫正在欲哭无泪地赶稿,今日之前,他做梦也想不到写话本也是一个高危职业,而且那幕后的书商公子口口声声“只要结果”,却几乎替他将整个故事情节大改了一遍,媚娘曾经的伴侣成为了幕后大BOSS,原身是被狐族遗弃的断尾狐,后来习得了占卜与魅惑之术,发誓要报复世间所有的九尾狐族,媚娘的心动只是中了他的魅惑之术,皇帝和妖妃亦轻易信了他的谗言,在卫公子出现后,更起了夺舍纯阳之体的心思,故意设计用媚娘的纯阴之体助他提升境界。 而卫公子默默地承担起一切,不仅暗地里救下了一些媚娘的族人,偷偷地帮助媚娘治伤、修炼,更在最后的大战中为媚娘挡下了致命一击,与敌人同归于尽。 卫公子彻底洗白了,他白玉无瑕、完美无缺。 临死前,他倒在媚娘的怀里,吃力地去拭她脸上的泪,颤抖地说:“不必为我哭,我只是、只是把你当替身罢了。” 李豫一边写一边哭,呜呜呜,他只是想写一个艳情话本罢了,为什么要这么虐啊! 不过更虐的事情来了,因为那位公子在看了这一版书稿后,又提出了新的要求——再为媚娘与卫公子写一个琴瑟和鸣、儿女双全的好结局。 经此一役,李豫的格局彻底打开了,除了琴瑟和鸣,他又充分发挥想象力,参照房中术洋洋洒洒多写些凤翔鹤交、兔吮鱼唼之势,保管让人叹为观止。
第90章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空中, 小黑屋里也朦朦胧胧地透进了一层光。 李豫熬了一个通宵,总算将书稿完成,他盖着那一层微光睡了一会儿, 反倒不觉得困了, 他爬起来生龙活虎地摇响了壁上的铃铛,等待那怪人的召见。 很快便有仆人丫鬟进来伺候李豫洗漱, 顺便将这屋子也打扫一番,壁上的高窗被彻底打开,立刻显得窗明几净。 李豫看得叹为观止, 这书商的讲究也忒多了。 陆修珩依旧是在屏风后接见了他。 李豫算是看出来了,这书商是个彻头彻尾的卫公子党, 好在他如今已经把卫公子改造成了道德楷模,剧情完善到如斯地步,他总能满意了吧? 书稿翻过前三分之一, 陆修珩终于开了尊口:“孤……我怎么看不明白,这媚娘是何时爱上卫公子的?” 李豫流利应道:“这卫公子与媚娘原先的伴侣长相相似,便已经占了三分先机了,何况卫公子的容貌更为出挑, 后来二人水乳交融, 便更上一层楼。” 陆修珩冷哼一声:“依你所言,她喜欢的便只是卫公子这一张皮囊?” 却见李豫点点头道:“她原先把卫公子当替身时,自是如此了。” 他摸了摸后脖子,抵御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寒意, 继续道:“只是后来二人历经磨难, 自己遭遇了伴侣的背叛, 而卫公子甚至为了保护她甘愿付出性命,这份爱便脱胎换骨, 历久弥新了。” 陆修珩皱着眉头,不知是在问谁:“若是卫公子不曾做过伤害媚娘的事情,而媚娘的伴侣也不曾背叛,一直深爱着她,她又会爱谁呢?” 李豫不甚在意道:“俗话说得好,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卫公子也就是一张皮囊胜过了他,内力修为皆不如人,若不是恰好在合适的时间遇到了媚娘罢了,哪里还有他什么戏唱。” 沐夷光那双莹莹泛红的眼睛忽然在他心中一闪而过,所以不过是与故人见了一面,便能惹得她哭了一回吗? 陆修珩面无表情将书稿放下,轻飘飘撂下一句话:“不好,重写。” 李豫惊吓地瞪大了眼睛,手都在抖,他还没来得及反问是哪里不好,那书商便已经不见了人影。 交稿交得不太顺利,李豫还在思考是否是自己的水平不够,但他在小黑屋里把自己的书稿反复看了又看,依然觉得自己写得荡气回肠,令人潸然泪下。 他立刻顿悟,自己写得哪里都好,不过是那怪人心情不好罢了。 而有此感受的,远远不止他一人。 夏季已经过了大半,花匠师父带着自己的小徒弟,一边将园子里的金边瑞香铲了,一边传授自己的心得: “这金边瑞香香气馥郁,枝叶雅致,但《花谱》载其‘能损花,宜单植’,有‘花贼’之称。好在花期不长,不会过于损害其他花木。而且此花难以养护,不能暴晒,不能耐旱,宜不能耐湿。初夏之时栽些点缀还可,如今花期将过,便该改换成紫薇了。” 那小徒弟殷勤道:“徒儿知道,这紫薇花共有紫、红、白、翠四色,且花期有半年之久,一直能开到九月才歇,可谓长青。” 他远远瞧着了太子殿下的身影,又想起来这紫薇还有“官样花”之名,象征着富贵繁华,对师父的良苦用心又有了更高的认识。 师父的脸上也挂着胸有成竹的笑意,贵人们都以紫为尊,太子殿下定然会喜欢自己这一番布置的,正巧此刻殿下在朝此处走来。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对话,落入陆修珩的耳中,偏偏变了味,那“花贼”二字尤其刺耳。 他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花圃,微微皱了皱眉。 花匠师父满怀期待地往太子那边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一张冰封的俊脸以及比深冬更为凛冽的寒意。 好在他与太子近侍刘宝有些交情,赶紧求助地看过去,便看见刘宝呲牙咧嘴地冲他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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