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楚王抬头挤出一个假笑:“就算她来了又如何,本王还怕她不成?” 他话音未落,沐夷光已经稍稍偏过了头,不太好意思看楚王被光速打脸的样子。 果然,熟悉的疼痛感自耳后传来,紧接着便是卢琼思气急败坏的声音:“我还当你有所悔悟,原来竟是在太子殿下这里喝酒吃肉来了!” 陆修瑞连连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陆修珩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替他解释:“三弟的酒的确不是在此处喝的。” 卢琼思更气了:“说,又去了哪里喝酒?!” “从府里出来我就过来二哥这里了,哪里还来的什么时间喝酒,”陆修瑞举着双手,告饶道:“爱妃轻点,疼,疼。” 卢琼思半点也未松手:“你不是不怕吗?” 见软的不行,陆修瑞忽然硬气起来:“那行,那你就拧着,有本事你拧一辈子!” 这句话近似表达衷情的话语反倒将卢琼思整不会了,她情不自禁地松了手:“谁、谁要拧你一辈子啊!” 这两人一贯是如此打打闹闹过来的,沐夷光已经习惯了,她看得有趣,却见陆修珩不知何时已经将烤好了的龙岩鱼全部夹进了自己的碗里来,她一边吃瓜一边吃小鱼干,只觉得格外美味。 龙岩鱼总共也没几条,等到闹剧平息下来,陆修瑞就已经只看见鱼骨头了,他这才知道二哥有多小气,自己的一番感动都喂了狗。 不过烤肉的焦香四溢,特制的酱汁鲜美,太子妃还好心地调停了楚王夫妇之间的矛盾,陆修瑞记吃不记打,很快又和陆修珩开怀畅饮起来。 卢琼思扔了他带来的烧酒,替他斟了一杯青梅酒,清冽甘甜的酒液下肚,陆修瑞忽然恢复了一点理智:“方才咱俩吵架吵得那么大声,岂不是许多同僚都以为我被你赶出门去了?” 卢琼思的心情不错,替他将酒杯斟满,语气轻快:“你以为呢?” 陆修瑞捂住脸:“明日的宫宴本王如何见人,恐怕连泰山大人也要觉得本王没有男子气概了。” 陆修瑞的府邸与英国公不过一墙之隔,若是有心,只怕能将二人的纷争听得一清二楚。 卢琼思又为自己也斟了一杯青梅酒,揶揄道:“那你运气不错,父亲今日忙着呢,怕是没有时间理会你这个闲王。” 沐夷光敏锐地抬头,情不自禁地看了陆修珩一眼,英国公不仅承爵,还任了京卫神枢营的提督,他若是忙起来,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这话太子殿下是不便开口的,于是沐夷光状若无意地问道:“今日宫宴都取消了,不知卢大人是为了何事繁忙?” 楚王与太子关系甚笃,卢琼思自然也不见外:“据说是皇上不满京卫三大营各持己见,纷争不休,令大皇子协理京营戒政三大营的总督,所以三大营的提督今日都要去述职。” 虽说总督不掌军权,但这也实在不是小事,就连只知吃喝玩乐的陆修瑞脸色都凝重了,他虽然知道这是父皇的制衡之术,但也未免对秦王太过偏颇了。 陆修瑞抬头看了一眼陆修珩,只能说二哥就是二哥,仍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淡定得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 为了缓和氛围,他复又举杯,打趣道:“秦王惯来就是和稀泥的性子,做这么个和稀泥的差事,倒也适合他。” 陆修珩不动声色地接了这一杯,眸色如墨般深沉,无人看得清他心里的想法。 在陆修瑞眼里,大齐朝海晏河清,陆修珉就算任了三营提督,也不过是个和稀泥的,但在有心人眼里,那便大大的不一样了。 第二日宫宴上,陆修珉身边的阿谀奉承之人如流水般去了又来,更显得惯来孤高冷漠的太子殿下门庭冷落了。 这个晚上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太子和大皇子,但两人的表现都极为稳重,大皇子没有恃宠而骄,太子面上也没有任何不快,皆是滴水不漏。 酒过三巡,陆修珩已然有了去意,他起身去花园里寻找玩得正高兴的沐夷光,却在路过一处花架时听到了一道甜腻的女声:“……巧儿自知姿容普通,家世也不出众,唯有这一颗真心是世间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庭院花架上的凌霄花长得极好,绿油油的叶子缀着橙亮的花朵,即便在夜晚也绚烂夺目,更将对面的人影掩得密不透风。 陆修珩对这些痴男怨女不感兴趣,他依旧步履如风,转身要走,却听到那女声继续道:“巧儿已经倾慕阿衡哥哥许久了。” 明明知道与自己无关,他却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忽然想起,失忆了的沐夷光也总是爱这样唤自己,只是恢复记忆以后,就再也没这样唤过了。 男声久久地沉默,旁观者已经看出了结局,只是戏中人还在继续: “阿衡哥哥从漠北凯旋归来时,巧儿便已经心系于你,只是一直不曾寻到合适的时机,近日听闻贤宁长公主在选媳,这才鼓足了勇气倾诉衷肠。阿衡哥哥不答应也没有关系,今夜能将巧儿的心意向阿衡哥哥倾诉出来,巧儿便已经很满足了。” “漠北”两个字,准确地击中了陆修珩的心理防线,他心念电转,对面两人的身份已然明了,一个是武安侯府的嫡女陈念巧,为了寻一个好夫婿,无所不用其极;另一个,便是贤宁长公主之子谢衡,燕京最为炙手可热的少年将军,亦是……沐夷光年少懵懂时仰慕之人。 “承蒙陈姑娘错爱……” 谢衡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他的反应极快,将对面的女子用力一推,自己亦连退了好几步。 豆瓣楠木制成的花架精致又牢固,此刻却骤然倒塌,尘雾飘散后,露出太子殿下那张美如冠玉却面无表情的脸,还有冷冷的一句:“抱歉,孤不慎将这花架碰倒了,希望没有打扰二位雅兴。”
第88章 陈念巧被推得跌坐在地, 却连痛和起身都忘了,她呆呆地看着太子殿下,一张脸比方才表白时更红:她原以为谢将军已是天人之姿, 不想这一山更比一山高, 难怪崔县主一直对太子表哥念念不忘呢。 她没有那个胆子肖想太子殿下,不过真要论起来, 太子殿下与谢将军也是表兄弟,二人的眉眼亦有些相像,自己若是能够得偿所愿嫁给谢将军, 便已是天大的福分了。 这厢陈念巧在心头小鹿乱撞,那边的两个男人却是剑拔弩张,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心知肚明,空气紧张得只差一个火星子便能燃起来了。 二人虽是同龄, 谢衡却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表弟并不熟稔,过去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而现在已然成了横刀夺爱之人。 只是为了沐夷光,他终究是选择了隐忍。 谢衡躬身行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陆修珩冷漠地颔首:“免礼, 平身。” 两人的身量差不多, 谢衡依言站直了身体,直视着太子殿下:“方才之事,不过是陈姑娘一时醉话,微臣没有当真, 相信太子殿下乃是大雅君子, 亦不会放在心上。” 被谢将军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拒绝, 哪怕言辞如此委婉,陈念巧亦觉得成倍的难堪。她脸色惨白, 实在没有什么颜面再在此处呆下去,已经哭着跑了。 陆修珩看着眼前那双与自己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目,只觉得刺眼,方才那一声声的“阿衡哥哥”更像是在嘲讽自己过去的那些自作多情。 他极少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眼中的嫉妒几乎要凝为实质,皮笑肉不笑道:“谢将军不说,孤还不觉得,这么看,你们两人倒是极为合适的。陈姑娘或许大胆了些,不过谢将军也并非看重礼法之人,不是么?” 太子这话说得意有所指,谢衡亦是不硬不软地回道:“姻缘一事,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要两情相悦的好。” 陆修珩第一次觉得“两情相悦”这四个字如此刺耳,他的指节握得发白,没有说话。 就算他手眼通天,也不能消弭已经存在的过去,不能重来彼此冷淡的那两年,更令他不得不承认的现实是,如果不是他长得与谢衡有几分相似,失忆后的梨梨也不会对他另眼相待,换而言之,他如今能与梨梨琴瑟和鸣,实际是沾了此人的光。 谢衡看着太子殿下越攥越紧的拳头,心中并无半点发怵,甚至冒出一丝莫名恶意的期待,不知太子殿下会如何反应。 他心中还在猜测,却见方才还中气十足的太子殿下此刻忽然咳了好几声,眼中的杀气也消失不见了,看起来竟有点……柔弱? 谢衡正要疑心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身后已经传来焦急的脚步声。 沐夷光原在水榭里与楚王妃聊天,听到花园传来巨响,她远远地看见倾倒花架旁的人影,太子殿下虽然没有被倾倒的花架砸到,到底是被飞扬的尘土给呛到了。 知道他的肺不好,沐夷光立刻就急了起来,她提着裙摆匆匆赶来:“殿下,你没事吧?” 陆修珩压着咳嗽,低声道:“孤…无碍的。” 酷暑还未过去,他已经早早地穿上了立领大襟长衫,衣摆上的高洁梅花甚至不及他的脸色苍白。 沐夷光看着心疼极了,轻轻地给他顺着背,也是这时她才发现还有谢衡在场。 她抚过陆修珩脊背的手一僵,很快挤出一个礼貌性的笑来:“谢将军。” 谢衡回礼:“微臣见过太子妃娘娘。” 两人不过寒暄两句,陆修珩便觉得自己肺管子都要冒烟了,咳得愈发凶险。 沐夷光赶紧回过神来,关心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啊,这花架不是去年才修的么,怎么忽然就倒了?” 陆修珩虚弱地摇摇头:“孤今晚应酬饮了些酒,从此处路过,正听到谢将军与武安侯府的陈姑娘在说话,忽然这花架便倒了,那陈姑娘也吓跑了。” 这一番话语何止颠倒黑白,简直绿茶又白莲,说得谢衡哑口无言。 沐夷光不疑有他,心中很是自责:今晚大皇子风头正盛,正是太子殿下不好过的时候,她却只顾着和卢琼思讨论话本去了。若是自己在殿下身边,多少也能替殿下挡些不必要的交际。 她轻轻挽住殿下的手:“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陆修珩点点头,眼神温柔又宠溺:“都听你的。” 离去之前,沐夷光抬头看了谢衡一眼,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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