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答一听,面露难色道:“夫人,这属下真当不知道,世子爷的心思哪里会让我们这些下人揣摩透呢!夫人安心住在这里就是,世子爷想必有他自己的打算。” 打算? 顾霖更加茫然,停顿了会儿,她犹豫了又犹豫,终于又提起了另一桩事:“既然去抓药,徐大人能否在抓这副药方的药材时,麻烦府医再取一些避子药来?” 昨夜与陆熠那般,她心中到底发怵,她本就身份尴尬,也无心长期留在定国公府中,如果等到陆熠休妻之时查出有了孩子,恐怕难以收场。 陆熠应当也是不愿自己为他生下孩子的。 既如此,她就更应该主动避免一些了。 徐答吓了一跳,立刻拒绝道:“夫人为何要这避子药?这药属下听闻极其伤身,用得不慎就会导致女子弱症,更何况,属下从未接到世子爷吩咐要给夫人送避子药,是绝对不敢擅作主张的!” “也许,是他忘记了。”顾霖声音淡淡的,又重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辛苦徐大人跑一趟,问清楚世子的意思。想必他会同意的。” 毕竟,陆熠厌恶于她,一定不会允许自己生下他的孩子。 ── 陆熠此时公务缠身,刚从皇宫中赶回,又进了书房理事。 徐答一路苦着脸赶到了书房,看着屋内隐隐约约的烛火,犹豫着没敢进屋。 他怕自己说明夫人的意思,世子爷能用眼神杀了他。 冷不丁,他肩上捱了重重一掌,险些痛呼出声,一转头就看到林建放大了的方脸喜气洋洋。 徐答立刻没好气地反击一拳,用了十足的力气,将对方打得后退了好几步。 林建捂着心口,怒道:“徐答你丫的要杀人啊?” “我是怕被杀!”徐答瞪了他一眼,语气酸溜溜的,“你倒是领了个好差事,怎么样,上摘星阁演戏演得开心吧?” “那自然是开心!”林建想起刚才孙洛那张惨白的脸,心里就是一阵暗爽,“那姑娘到底见识得少,被几滴鲜血和一截舌头吓破胆了,嘿嘿!要不是世子爷念在孙大人的份上,我今日一定要把孙洛抓去暗牢受刑!” “你是好交差了,可惜我手头这事就难办咯!”徐答叹了口气,面上拂过畏惧之色。 林建不解,问:“你不是去带着京都名医为夫人看诊么?这有何难?” “这事我早就办成了,可夫人却让我去取另外一副药,”徐答一脸苦相,“这避子药能乱给吗?夫人见我不肯,便命我来问世子爷的意思。这我哪里敢问啊,世子爷怒气上来非把我劈了不可!” 林建摸了摸下巴,将这事来来回回咂摸几次,眼里就露出了同情:“那你保重,我先进去复命了!” 说着,林建都没等身后的人回应,敲响了书房的门:“世子爷,属下有事回禀。” 书房内依旧冷气森森的,半晌沉默后,男人淡漠的声音传来:“进来。” 徐答看着林建规规矩矩进屋,一咬牙,也跟了进去。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速战速决还可以少些痛苦。 林建将摘星阁及林嬷嬷的事交代妥当,很快就出了书房。 徐答站在原地冷汗淋淋,硬着头皮道:“世子爷,名医已经为夫人看过诊,也出了药方,属下已经命人去药院抓药。” “她身子可有不妥?”陆熠手中毫笔未停,一边低头看折子,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徐答道:“名医说夫人身子接连遭受了几次风寒,已经寒入内里,需要调养一月才有效果。另外,名医还提到,夫人最近似乎忧思过重,不利于身子恢复。” “忧思过重?”男人反复将这四个字念了几遍,顿觉刺耳。 顾氏性命之忧已解,她还有什么可忧的,难不成真把自己当菩萨了? “是,”徐答不敢多加揣测,犹豫了很久又开口,“另外,夫人还提到想要药院另外配一味药给她。” 陆熠笔下不停,凉薄的目光却投了过去:“何药?” “避……避子药!” “啪”的一声,男人手中的毫笔重重拍在了案上,带着隐怒,“她要喝?” “这……属下不知。” “呵”! 一声冷哼,男人瘦削的下颌线紧紧绷着,冷厉的声音破空而来:“出去!只配治咳疾的汤药给她。” “是,世子爷。”徐答忙不迭地答应,转身迅速离开了书房。 书房门开了又关,陆熠手中铁片飞掠而过,屋内唯一的一盏烛火被灭,四周瞬间被黑暗笼罩。 陆熠坐了下来,修指揉着眉心,纠缠许久的头疾又汹涌而来,他皱着剑眉,一闭上眸子,似乎又回到刚成婚的日子。 那时的顾霖粘人地很,就算大婚之夜他借口处理军务,冷落于她,导致定国公府上下议论纷纷,背地里嘲笑她成婚即失宠,她也从未在意过。 她浑身都透着股活泼的灵气,喜欢在他伏案写字时趴在旁边傻呵呵的笑。 有一次,小姑娘在后花园中荡秋千,因为婢女推得太过用力,秋千荡得太高,她害怕得眼泪汪汪,险些哭出来。 他正巧路过,施展轻功将人从秋千上救了下来。 顾霖娇娇柔柔地窝在他怀里,忽然攀上他的肩膀,凑到他耳畔轻声低语:“夫君,我给你生一个孩子好吗?” 那时的他正暗中筹谋寒门起复,扳倒世族结党,只是以她身子尚弱敷衍拒绝。 他明显察觉到怀中小姑娘情绪瞬间低落下去,低着头不言不语,他有了点恻隐之心,破天荒抱着她将人送回了寒月院,还与她一起用了晚膳。 用完膳,他起身欲走,顾霖却忽然柔荑勾住了他的衣袖,那双杏眸亮晶晶的,透着小心翼翼的希冀。 她说:“那等我身子好些了,就能为夫君诞下子嗣了。” 他忘了当时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只记得小姑娘那双充满阳光与灵气的眸子,写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希望。 那未来里,装满了他与他们的孩子。 可如今,她主动向他讨要避子药,不想有一点与他孕育孩子的可能。 陆熠心口忽而划过一丝钝痛,起初并不特别难受,可随着时间流逝,那种疼密密麻麻地用到心口,压得他皱紧了剑眉。 所以,她的种种改变,都是因为沈安的出现,对么? 即使如今还担着定国公府世子夫人的名,心思早就飞到了她那曾有婚约的青梅竹马身上,是么? 耳畔沈安提议二人和离的话一遍遍回放,让陆熠浑身怒气翻涌,终于忍不住重重拂落手边的青石砚台。 “咚”的一声响,砚台在脚边碎成了两半,漆黑的墨汁流了满地。 呵! 好一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 好一个,差点定亲,郎情妾意!
第22章 寒门与世族一争闹得将整个京都都换了一番天地, 幸亏陆熠在从中周旋助势,寒门才能在这场腥风血雨中勉强取胜。 孙瑞及一干寒门仕子从大理寺出来的时候,就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慨。 一名浑身脏污的寒门子弟望着耀眼的阳光, 心生戚戚:“总算是出来了,也不知道家中老母妻儿过得如何了。”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都有了些许凝重。 虽嘴上碍着面子没明说, 可大家心里都清楚,他们身为寒门, 家中自然拮据,这么长的时间入狱, 对于家里亲人来说,那就是断了唯一的进项。 他们十余人中大多年轻, 两袖清风又俸禄低微, 平时根本没办法存下余钱。 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家里妻儿老小都是怎么忍饥挨饿度过来的。 孙瑞看了一圈众人脸上的担忧神色, 开解道:“各位大人不必担忧, 我等上奏前世子就已做过承诺, 定会竭尽所能看护大家的妻儿。” 众人听罢, 脸上的神情稍松,可还是有人道:“世子平时里公务繁忙,真的会如此面面俱到吗?我听说, 此次顾宰辅虽然被判了流放, 可我们一干入狱大理寺的官员,也都被放到了闲职上。” 这话就像戳中了寒门的痛点,立即就有另一人接话:“是啊, 照理说顾宰辅勾结挑起党争, 排斥寒门, 罪名可诛九族,可是为何只判了流放?我们寒门之士为大黎朝政的清正,豁出性命去争去斗,到头来却落得被贬的下场?” 骤然,十多人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夹杂着愤愤的唉声叹气。 孙瑞断然出声:“各位稍安勿躁,我们刚出大理寺牢狱,一切事由都还未理清脉络,圣上既然如此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 “是何道理?”最先出声的仕子反驳,“我们为朝廷立下如此大的功劳,为圣上除去顾氏这个心腹大患,不应该加官进爵吗?圣上如此做,没的凉了我等忠义之士的心。” 孙瑞被他这么一噎,竟然无话可以反驳。诚然寒门之士考取功名是为了一展鸿鹄之志,实现个人抱负,可除了对权力的渴望外,他们还希望通过为官改善拮据的现状。 过去家徒四壁的一幕幕划过,不管如何,他们再也不想让自己的后代再尝一遍这种潦倒的日子。 斗争一场,他们赢了,却落得个贬官的下场。虽世子明面上劝慰他们,这是圣上为了平衡世族与寒门两派的做法,可是,凭什么! 立了功,却没了权力,减了俸禄,凭什么? 他们不甘心啊! 孙瑞正想着如何安抚众人,身侧一个圆脸的官员又道:“我们被贬倒也不甚要紧,可孙大人在此次顾氏案□□劳显著,怎么也被送到了礼部这种闲差上?御史台和礼部孰轻孰重,孙大人不会不知吧?” 那人说完,立即有人接话,愤慨之下字字诛心:“孙大人别忘了,世子爷也是出身世族名门,定国公府比之顾宰辅的权位,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会不会是借助我们之手铲除了最大的敌人,而后过河拆桥?否则,他为何没有在圣上面前为我们争取?” 这话无异于平地惊雷,将人心之最丑恶的地方层层剖露,鲜血淋漓。 而不得不承认的是,陆熠作为定国公府世子,世族最大的代表之一,其敏感的身份早就在寒门之士心中犹疑徘徊,只是当初,没有人敢喧之于口罢了。 孙瑞心中“咯噔”一声,很快又平静下来,正色道:“张大人,你说此话可有证据?你又怎知他没有为我们争取?世子担着风险为科举之路开辟生机,你却要背后中伤,谈何仁义?不管如何,我相信世子为人。” 那人被说得面上灿灿的,也不再反驳,打了个马虎眼把这事揭了过去。 当下众人间的气氛也略显尴尬,大家各自寻了借口告别归家,最后只剩孙瑞一人。 他心里压抑窒闷,甩去脑中不该有的想法,走向来接自己的简陋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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