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将你护着,”孙洛的声音颤抖着,“那为何现在要告诉我?” 就不怕她将这一切说出去吗? 嫣然轻笑起来,那双风情肆意的水眸里都是嘲讽:“说到底是孙姑娘太过贪婪,竟然想出这种下作的手段去算计顾霖算计世子,我瞧不过眼,觉得委屈,便让世子将你关起来,让你伺候不同的男人,这十多日来你可满意?我就是要让你知道真相,让你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这样一来,你岂不是会更痛苦煎熬?更何况,孙姑娘现在这副模样,能跑到哪里去,又能对谁去说呢?” 一句句刻薄的话犹如巨石撞入湖面,激起惊天巨浪。 孙洛震惊地瞪大瞳孔,只觉得一股从身体深处蔓延上来的恐怖寒意像只无形的大掌,狠狠扼住了她的咽喉。 从来没想到,自己小心翼翼算计了这么久,却原来算计错了人! 她彻底被击溃,心中的仇恨更加剧烈,只是这一回,她的恨全部都积聚在嫣然这个女人身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陆熠的手段变得如此恐怖恶毒,原来背后站着这样一个鬼蜮恐怖的女人。 她开始恐惧地后退,直觉告诉她,眼前的女人虽然看着无害单纯,可手段却比顾霖强上千倍百倍,自己那点小心思根本就不够她看的,只怕是被算计得骨头都不剩。 她懊悔不已,心中叫嚣着想要逃离,逃出摘星阁,逃出定国公府,可一切都无济于事了,她看着嫣然眼里高高在上的取胜者姿态,而自己则被突然出现的隐卫架住肩膀,强行拖回了原先的卧房。 正厅里孙洛反抗的声音渐渐远去,直至变得静寂无声。 嫣然面上娇柔高傲的神情消失得干净,她迅速撤回搭在陆熠肩上的手,后退几步,恭敬行礼:“世子,嫣然刚才冒犯了。” 陆熠面上的温柔也早已褪得干净,又变回了那副清冷冷厉的模样,他起身往外走,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做得很好。” ── 孙洛被拖回摘星阁后,重新被关押起来。催情香依旧燃着,她又过回了日日伺候不同男人的日子。 身体已经近乎麻木,催情香的热欲与红花散的凉寒交替发作,逼得她精神恍惚,脸色蜡黄。 今日泄欲的男人已经离开一个时辰,她勉强将地上被撕得不成样子的衣衫套在身上,艰难地起身,一步一步地靠近门口。 透过门缝,外厅几名隐卫难得的正在饮酒,他们喝得不少,每个人的脸上已经泛上醉态的红色。 孙洛这才想起,今日是大黎的团圆节,往年她家里没有其他亲人,哥哥又外出忙着考取功名,自己很多时候都是独居在莫城。 可每到团圆节,哥哥不管身处何地,都会赶回莫城与自己一起过节。孙洛垂下头,眼里的那股子愤恨又熊熊燃烧起来。 都是那个该死的叫嫣然的贱、人,让她如今一败涂地,连最基本的跟哥哥暗中联络都不能够,更别说在团圆节与之团聚了! 如果她有出去的一日,一定要让哥哥将这贱、人也尝一尝她遭受的痛苦!终究哥哥与其他寒门的势力已经党结完成,即使陆熠权势再滔天,也多少会心有忌惮,不敢随意胡来。 寒门,再也不是从前被朝廷随意拿捏、唯唯诺诺的寒门了!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怨毒中又流露出了几分期待的得意,可是那种得意很快又消失,渐渐被灰败取代── 即使她得知了真正的仇敌,又该如何出去?隐卫的手段她见识过,那些人已经将整个摘星阁围得滴水不漏,就凭自己的力量绝对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她正兀自沉思,忽然听到堂梯处传来几声轻微的脚步声,孙洛脸色一白,惊弓之鸟般抱头躲到了屋子里最隐蔽的角落。 等了许久,外头的人也没有进来,更没有那种独属于男人的厚重脚步声。 刚才的是谁? 她在脑海中茫然地思索,始终得不出答案。 随即唇角嘲讽一笑,自己到了现在这个境地,除了那些肮脏的臭男人,还有谁会来这里? “叩叩叩”,屋门被一阵轻微的动作敲响,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姑娘,姑娘您在里面吗?” 孙洛怔住,是莲儿? 这个臭丫头自从那天晚上后就失踪了,现在怎么又突然出现? 她心生戒备,从前自己一不顺心就对莲儿非打即骂,说不定这臭丫头早就怀恨在心,现在看她潦倒惨败,是故意来看她笑话的吧! 孙洛没好气地回过去:“你来做什么?” 外头的莲儿听到斥责,一点火气也没有,反而更加急切地道:“姑娘,奴婢这几日被关在柴房里,一直担心着姑娘的安危,好不容易趁老嬷嬷吃饭的功夫偷逃出来,就来找姑娘了!” “你来找我?”孙洛狐疑,“既然偷逃出来,外头的隐卫也愿意放你进来?” “姑娘若是不相信,透过门缝一看便知,”莲儿的语气有些着急,像是怕孙洛不相信,又道,“奴婢被关的柴房隔壁是库房,偷逃出来后,就从库房里偷了点蒙汗药出来,今日是团圆节,奴婢故意在酒里下了蒙汗药,现在外间看守的隐卫已经被药倒了,姑娘可以放心出来!” 孙洛没再吭声,而是小心翼翼地重新挪到门口,透过狭窄的门缝,她看到了灰头土脸、满脸焦急的莲儿,以及已经东倒西歪的一众隐卫。 她立刻信了莲儿的话,用力打开门。 一阵浓烈的酒味传来,她动了动唇,心底生出对莲儿的几分愧疚:“莲儿……谢……谢谢你。” 莲儿笑得真诚,道:“姑娘说的哪里话,奴婢从小就跟着姑娘在莫城,这辈子最大的使命就是护着姑娘!”她说着,立刻侧过身,催促着:“姑娘快走吧!奴婢帮您引开定国公府门口的隐卫,只要出了这儿,您就去找大爷,大爷一定会护住你的!” 莲儿说得对,只要抓住这次机会离开定国公府,只要找到哥哥,她就安全了,也可以报仇了! 孙洛连忙打开门,也顾不得身上破碎的衣衫,飞快地往外跑。 才没跑几步,她又停下来回头,莲儿正在后头跟着,面上的焦急已经退去很多。 见到孙洛忽然回头,她连忙担忧地问:“姑娘怎么了?” 孙洛动了动唇,想问一句她要是就这么离开了,替自己引开人的莲儿又该怎么办?会不会被陆熠抓住拷打至死? 这念头在脑海里闪过,也仅仅是闪过而已,很快又被她摁了下去──莲儿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婢女罢了,哪有自己身份尊贵?莲儿自己也说了,这辈子最大的使命就是守护她,她又白担心什么劲儿? 左不过等自己报完仇,为这丫头坟前多上几柱香好了! 想到这儿,她脚步不再停留,提起破碎得像布条一样的裙子,飞快地跑出了摘星阁。 …… 原本以为为了防止她出逃,定国公府里会布下重重隐卫,可也许是陆熠太过自信,笃定她绝不能逃出摘星阁,府里的守卫的少得可怜,加上有浓浓深夜的庇护,她这一路都非常顺利。 莲儿远远地与她保持距离,一遇到路上有零星的几个隐卫巡逻,就故意闹出点动静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孙洛则趁机从另一条小路离开。 她并未打算从大门出去,而是选了一个北侧的小门,可等到孙洛好不容易赶到那里,小门却突然被锁上了! 这怎么办? 夜里霜冻,孙洛冷得牙关打颤,寒风吹在她破碎的衣裙上,就好比硬生生刺在她的肉上。她的心也哇凉一片,这小门被锁了,还有哪里可以出去? 莲儿在后头急匆匆赶来,见到小门上的锁,只是停顿了一下,飞快地说道:“姑娘,既然这儿的门已经锁了,就说明府里其他的门也都锁了,奴婢还知道有一处地方可以离开,就是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 都这个时候了,只要能离开,她有什么不愿意的?孙洛赶紧催促:“快说!” “院子东侧,靠近寒月院的一处北墙边有个狗洞,姑娘可以从那里爬出去!” 孙洛闻言,立刻皱了眉。狗洞,她一个有身份的姑娘家,竟然去钻狗洞? 可很快,不远处纷踏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犹豫,对方似乎发现了她们二人,正快速从附近赶过来,佩剑刮擦在铠甲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恐怖。 莲儿连忙推了她一把:“姑娘快去,奴婢去引开他们。” 孙洛被推得身子往一侧趔趄了下,看着莲儿的身影往人声的方向跑去,一咬牙就往东侧北墙的方向逃。 只是孙洛没看见的是,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时,莲儿也停下了脚步,用一种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 莲儿扯起唇角,轻轻地笑了一声,在寂凉的夜里,透着嘲讽与怨毒。 姑娘,出了这个府门,你和你的哥哥,都将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这么多年遭受的磋磨虐待,她忍气吞声了那么久那么久,终于能找到机会狠狠报复了! ── 寒月院 已经到了后半夜,顾霖白日里睡多了,难免在榻上辗转反侧。 终于,第三十六次在夜色中睁眼,床帐顶上的海棠花纹样已经被看厌,她起身从榻上坐起来,独自披着件狐裘走出了屋子。 因为穿得多,身上的狐裘用料也上乘,她丝毫没觉得冷,灵月睁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在房门后探头探脑:“姑娘,您要去哪儿?等等奴婢,奴婢穿好衣裳就来。” 顾霖望一眼灵月面上的浓浓倦意,知道这小丫头白日里忙上忙下着实辛苦,又见到不远处正在廊下与徐答交谈的灵樱,道:“你回去睡吧,我睡不着,去找灵樱说几句话。” 灵月果然停住了穿衣裳的动作,打了个哈欠,将脑袋缩回去:“那姑娘您不要在外头待太久,当心着凉。” 顾霖笑着“嗯”了声,替小丫头将屋门关上。 今夜月光很亮,圆圆的月亮银盘似的挂在空中,将寒月院里的黛瓦飞檐映照得镀上了一层暖黄的辉光。 原来是团圆节到了啊…… 顾霖喟叹一声,揽住罩在身上的狐裘,瓷白的小脸半隐半现,隐在毛茸茸的白狐毛中,她轻轻咳嗽了声,将胸口内闷窒的痒腻压下,提裙往前头的屋廊走去。 徐答是习武之人,耳力极好,听到动静,他立刻止住与灵樱的话头,转过身去。 见到是顾霖,他脸上的戒备紧张神色褪下,恭恭敬敬上前几步拱手行礼:“夫人。” 顾霖笑笑:“徐大人不必多礼,白日里睡多了,夜里就有些难以入眠,想寻灵樱陪着我在院子里逛逛。” 徐答犹豫了下,没走:“夜里寒凉,夫人身子还未好全,还是不要在屋外停留太久,不如让灵樱姑娘陪您在内屋里聊天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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