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他们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心里气急,又不敢多说半句,只好上前笑着:“夫人您回来了。” 走近了,他才发现对方脸色苍白得可怕,一颗心又被提到半空,急忙问灵樱:“夫人出门去了哪里?是不是被冲撞到了?” 灵樱刚要开口,被顾霖悄悄捏了下手心,只好呐呐住了口。 顾霖的嗓音很轻,带着些破碎颤音:“徐大人,我与灵樱刚才在墙外看雪人,并未被冲撞到。只是在门口时,忽然看到一个人影闪过,看着像是个女子,身上的衣裙破碎难以蔽体,很是狼狈。那女子,徐大人知道是谁吗?可是隐卫要搜索抓捕的人?” 说完,她莹润的双眸望着徐答,虽看着纯真无害,什么都不知情的模样,可落在徐答这个知情人眼里,就带上了点灼灼的逼视。 他顿时脸色一僵,心里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该死,怎么忘了,今夜是故意放孙洛出去透露消息的日子!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两眼一抹黑,称自己一直在寒月院守值什么都不知道,可又转念一想,自己是隐卫统领之一,又是世子爷的贴身近卫,要说什么都不知道那才可疑。 斟酌了会,他艰难开口:“呃,夫人,这女子应当是……是偷逃出暗牢的罪女,得知她私自出逃,属下已经派一队隐卫前去抓捕,您无需担忧。” 顾霖淡淡点了头,忽然又问:“好几天没有见到世子,他在府中吗?” 这问题好办,世子爷早就交代过该如何应对,徐答立刻答道:“世子爷这几日公务繁忙,一直在皇宫里与圣上处理要事,到现在都没有回府。” “一直没有回府吗?为何我昨夜忽然听到了世子的声音?” 徐答冷汗都下来了,支支吾吾:“呃……这个……这个,也许世子思念夫人,特意匆忙回来看看也未可知。” 顾霖心一直在往下坠,面上却还是点点头。瞧徐答面色发红,一副如临大敌的为难样子,也没有再追问,脚下微转带着灵樱回了正屋。 屋子里温暖如春,灵樱替主子解下狐裘大氅,问:“姑娘,可看出来些什么?” 顾霖没回答,眸光却更加沉思。 不对,徐答的反应不对。 既然是从暗牢私逃被追捕的对象,既然她亲眼见并指出了那人的行踪,为何徐答的反应这么平静,也没有立刻派隐卫去那处雪地搜寻,就好像……根本不在乎是否能抓回人一样? 还有,刚才自己说昨夜听到了陆熠的声音,这自然是胡诌的,可徐答竟然也没有否认,而他之前还说陆熠这几日一直在皇宫没有回府,这么轻易就能改口了吗? 还是说,徐答口中地陆熠不在府中是……假的? 他为什么要骗她呢?或者说,陆熠为什么要刻意躲着她? 雪地里,孙洛近乎愤恨狰狞的话又纷纷传入脑海── 为什么你们都成婚一年多了,陆熠早不动心晚不动心,却偏偏在顾氏失势的时候情根深种? 不是他动了心,而是他为了护住自己的心爱之人,故意将你推在风口浪尖。 你以为,顾府里头的那场刺杀是冲着陆熠来的吗? 你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回到澜沧院见到陆熠了吧? 她的眸光碎裂成片,倏然攥住衣上裙摆。 所以,真的是陆熠的心上人回来了,他嫌自己碍事,才让自己搬回寒月院的吗? 那么徐答的存在,也并不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安全,而是防止她突然出现妨碍他与那名叫嫣然的女子浓情蜜意吗? 顾霖怔怔地坐在软榻上,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窖。她的心又密密麻麻地开始钝痛起来,那颗曾经千疮百孔,好不容易才焕发出些许生机的心,又开始汨汨流血,痛彻全身。 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叫嚣回旋,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清晰,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的唇瓣被齿咬得发白,心也跟着剧烈颤抖起来── 陆熠,你是不是再一次辜负了我? ── 这几日,陆熠总觉得心神不宁。 明明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可他心底的恐慌却越来越明显,好像即将要发生什么重大的事,自己却无能为力,无力扭转。 这焦灼未知的糟糕感觉,自他及冠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为何最近却愈演愈烈?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独坐在幽暗阴冷的书房里,从前能让他在错综复杂的纷乱思绪渐渐平静的黑暗与寒冷,现在似乎统统失去了效果,他的心就像一团乱麻惴惴不安,即使脑中清晰地将接下来的布局分条清晰地一一列好,隐隐从心底冒上来的慌张却越来越浓烈。 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是哪一环出了问题? 他很想去寒月院看一看顾霖,哪怕只是在小姑娘睡梦中抱一抱她,他都觉得无比安心。 可是不能,在这个极为关键的关口,在不确定定国公府里是否残留寒门细作的情况下,他不能表现出半分对顾霖的关切与在乎。 一不小心,便会被孙瑞察觉,将顾霖陷入万劫不复的危险境地。 没有哪一刻,他希望这一场争斗险境能够快些结束,届时才能祭出雷霆手段将那些别有用心的寒门的羽翼斩断,再也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脑中头痛欲裂,他终于支撑不住,单手撑额在桌案前闭上了双眸。男人的下颌线紧紧抿着,在微弱的烛光下,他斧刻沉冰似的俊毅脸庞半隐半现,剑眉紧皱,眉心蹙起,沉浸在无穷无尽的忧思中。 少顷,书房门被叩响:“世子爷,寒门那边有动静了。” 是林建的声音。 如今徐答被派遣入寒月院守护顾霖的安危,寒门及隐卫的一应事物都落在了林建的身上。 男人飞快睁眼,刹那间面上的烦躁与不安消退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中,流露出的浓重的嗜血与杀伐。 “进来。” 林建推门而入,面容严肃,嗓音透着隐隐的兴奋:“世子爷,孙洛已经逃回孙瑞家中,孙瑞得知妹妹在定国公府内的遭遇愤怒不已,现在已经联合其他寒门商量暗杀嫣然姑娘的计划。”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男人修长指节扣在桌案上发出的“叩叩”声,那节奏缓慢中透着漫不经心,一下一下,莫名让人觉得压迫的危险。 陆熠修指轻轻揉着眉心,阴沉的嗓音透着淡淡的漠然:“既然已经知情,那就再推他们一把。” 不知何故,他一天都等不及了。 林建诧异,抬眼偷觑座上的主子。 原先世子爷的计划不是放在五日后么?现在的意思是提前? 当然,作为下属他绝对不敢有任何置喙,恭敬道:“隐卫已一切就绪,只是有些部署属下还不甚了解,需要同徐答一起商议。” “好,给你一个时辰与徐答部署好人手,一个时辰后我会带嫣然出府入宫。” ── 寒月院 灵月本是去药院处拿安胎药,回来时竟然满面怒容,气冲冲地奔进了寒月院。 灵樱在廊下守门,见到灵月浑身像炸了毛的刺猬,连忙拦住她:“你怎么了,出门一趟,装了一肚子气回来?” “可别提了,我原先拿了安胎药就往回赶,”灵月气鼓鼓地用手指指草药包,“哪里知道路上遇到几个嚼舌根的小丫鬟,在那里嘀嘀咕咕说什么世子爷心里头其实根本没有咱们姑娘,很快就要废去姑娘世子夫人的名分,另娶那个叫什么嫣然的女人!” 灵樱心里头咯噔一声,前几日夜里孙洛的话又重归脑海,当时对方口中提到的女子,正是叫嫣然。 那日孙洛说话竟然是真的? 灵月那晚睡得迷迷糊糊,并不知道自家姑娘碰到孙洛已经听闻那名叫嫣然的女子,她满脑子都是她家姑娘被骗了,嘀嘀咕咕地就要冲进屋子里:“不成,这对咱们姑娘太不公平了,陆世子是什么意思,外头废去顾氏世子夫人的流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还将咱们寒月院蒙在鼓里呢!我一定要告诉姑娘去!” “哎……你等等。”灵樱性子稳重,见她冒冒失失的,怕在姑娘面前说出什么刺、激的话来,伤了腹中的胎儿。 姑娘身子经过好几日调理才终于有了点起色,可不能再垮了。 “灵樱姐姐,你拦着我做什么!”灵月怒目圆瞪,嗓音略略提高,已经一刻也等不及了! “姑娘身子还未完全复原,你这么直接冲进去单枪直入地说,也不知道能否承受得住,”灵樱语气中带着担忧,“这事儿要说,可怎么说,说多少,我们要好好斟酌。” “啊──”灵月愣了一下,将灵樱的话在心底仔细咂摸一番,也觉得有道理,刚才的气愤冲动立刻消散去大半,便挠挠头懵懂地问,“那……咱们该怎么说呀?” “这事……” 还没等灵樱开口,屋门却忽然打开。原本在内间午睡的顾霖出现在门内。她应该是刚起身,面上粉黛未施,透着股刚醒的娇憨迷茫,偏偏眉眼如画,杏眸里波光流转掺杂着沉沉的思绪。 她裹紧身上的纯白大氅,声音透过厚厚的锦缎布料,传入耳中时有种不真实感:“进来吧,将刚才寒月院外头听到的话,一句一句都如实说给我听。” 灵月偷偷咬了咬舌头,顿觉懊悔──一定是刚才自己激动愤怒之下,嗓门太大吵醒了在午睡的姑娘,自己真是没用,怎么就不能先忍一忍悄悄跟灵樱姐姐商量下呢! 可事已至此,她也没法再补救,只得硬着头皮跟灵樱进了屋内。 顾霖听灵月一五一十将方才路上小丫鬟的对话说完,眼睫低垂,乌压压的在瓷白的脸庞上投下淡淡的扇影。 虽面上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可她心里却如释重负般的舒了口气。 如果说这几日自己惴惴不安一直在考量孙洛所说之言的真假,那么今日小丫鬟所言更进一步证实了她自己心中的猜测。 定国公府是什么地方,陆熠又是何等权势滔天的权臣?孙洛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能耐,在走后还买通了府中的丫鬟为她散播消息来扰乱挑拨自己与陆熠的关系。 那么便只剩下一个可能,不管是孙洛说的,还是小丫鬟说的,都是真的。 毕竟他们所说的事情,十之八九都能对得上。 一个谎言需要接下来无数个谎言去圆,还势必会暴露出更多的马脚,可如果是事实呢? 她以为自己会比前几日更加难受心痛,会如从前一样面对这个男人的冷漠无视夜不成眠、消极低沉,可是这一回,她什么感觉都没有。 右手抚上心口,她感受到了里头平缓而有力的心跳。也不知麻木还是放下,那里没有疼,没有痛,更没有拈酸吃醋的涩然,有的只是知道真相后的放松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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