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人“嗯”了声,随后一双黑色的长靴踏入,隔着重重纱幔,孙洛只看到男人进门后回身将屋门关上了,没有掀开帘子进到内室。 催情香在四足铜炉鼎中快速燃烧,香气魅人,烟雾袅袅上升飞腾,让屋子里充满了诱人的甜香,也充满了旖旎暧昧的味道。 夜色正浓,气氛正好。 孙洛有些头晕,也有些热,她怕陆熠自制力太强,一般的香乱不了他的心智,用的是添香楼里最烈的催情香,且加了整整三倍的量。 她晕晕乎乎的起身,身上仅有的半透纱衣也被扯落落在脚下的空地上。 撩开纱幔,她看到了外室站着的陆熠,男人背对着,高大宽阔的背映在暖色的烛光中,显得那么高大那么倜傥。 孙洛神志不清起来,飞快地跑过去从后面抱住男人的腰:“陆熠哥哥,你终于来看我了,我不舒服,心里不舒服。” 每天想象着顾霖那个女人与陆熠共处一室,甚至同榻而眠,她就心里不舒服,不舒服得快要发疯。 感受到抱住的男人胸膛开始起伏,且气息越来越粗重,她心知催情香的效用已经起到极致,心急地去扒男人锦缎外袍。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男人沉沉的嗓音落下,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孙姑娘喜欢吃杏脯吗?这是御赐之物,顾霖吃不下许多,其余的一并送来给你可好?” 孙洛浑身重重一颤,坚定摇头:“我……我不喜欢这些西域进贡来的东西,洛儿只喜欢吃澜沧院里小厨房做的海棠芙蓉糕饼。” 那杏脯里被加了易让妇人滑胎的红花散,没受孕的女子吃多了也会导致不孕,她还要坐上定国公夫人的宝座,替陆熠生一堆儿女,怎么能吃! 男人又没了动静,催情香的味道越来越浓,孙洛脑子又糊涂起来,用尽全力扳过前头高大的身子,胡乱扒开男人的衣襟扑了上去。 屋外,寒风一阵阵吹过,卷起的落叶碎石敲打在沉水木窗棂上,在这寂静的黑夜中发出清透的响声,可纵然如此,依旧掩盖不住屋内狂风骤雨般的喘息纠缠。 徐答偷觑一眼冷然站在前头的主子,口中不停默念:我是聋子我是聋子我是聋子…… 少顷,男人骤然转身,大步往摘星阁外走去。冰冷的寒风将他的云纹锦缎袍角吹得乱飞,他丝毫没停,直至行到阁外,大队隐卫已经守在空地上,一字排开,蓄势待发。 陆熠沉冷如寒冰的声音响起:“将今夜夫人房中的杏脯送入宫,告诉圣上,细作就是寒门。” 杏脯是他私下向萧凉求得,若不是有心打听,谁会知道顾霖所用的是西域进贡之物? 且杏脯从宫中一路护送到澜沧院内,除了徐答没有人经手过,不可能是在宫外染上的红花散,必定是在宫中就已经被动过手脚。 看孙洛今日反应,显然已经知道杏脯被下药的事,否则她的反应不会如此惊慌地拒绝。 陆熠看着隐卫得令后四下散开,很快隐入了黑暗中,他站了很久,任由刀锋般锐利的寒风割在脸上,留下一片片钝痛。 他唇角勾起,讽刺之色愈加明显,半晌,轻嗤了声,在静寂的夜里尤为突兀。 呵,所谓生死之交,不过一场权力追逐下的笑话!
第39章 陆熠在澜沧院外站了很久, 今夜夜空漆黑如墨,一颗星子都没有,正像他此刻的心境, 压抑而沉闷。 他想起从前在军营的种种出生入死的危险境况,甚至有几次都险些丢了性命,可那时候, 他有一群誓死跟随的志义之士,更有三两好友至交彻夜交谈、商量兵权对策, 即使时刻都有性命危险,也乐在其中。 可如今, 一场权力争夺,终究将人性最深处的丑陋通通剖露在人前, 什么生死之交, 什么为民存志,通通被抛在了脑后, 剩下的只有对追逐权力巅峰的贪婪与丑恶。 他突然觉得疲倦, 那种深入骨髓的背叛之痛让人浑身发寒, 可随之而来的又是更强烈的无力感, 事到如今,他一退再退,再也没有办法两相保全, 只剩下杀戮。 本已转暖的天气, 不知为何又寒冷起来,阴风阵阵,纷纷扬扬的白雪在漆黑的夜空中飞扬, 飘飘洒洒就像是暗夜的精灵, 落在男人僵直挺拔的背脊。 那背影看着高大, 却更多地透着抹孤冷,形单影只般任由其在风雪中独自飘摇。 徐答缩着脖子、拢着双手站在不远处的雪地里,这个时候,他是断断不敢上前规劝,更加不敢请主子回院子歇息的。 “吱呀……”极轻的一声开门声传来── 立在前方的男人兀自沉思,并无甚反应,反而是徐答立刻扭头,见到站在院门口的人儿时,忍不住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霖身上裹着厚重的白狐毛大氅,大大的兜帽将小姑娘的脑袋大半遮住,露出一双乌溜溜的水意杏眸。 雪花纷扬落下,有一些沾在她纤长浓密的睫毛,以及嫣红水润的娇唇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九天下凡的雪夜仙女,不染凡尘,清婉脱俗。 高高挂在檐角的同心花灯上也罩了一层雪,将院门口的那片白雪空地照得暖黄,在这凄冷孤寂的夜里,竟然平白增添了几分暖意。 顾霖向徐答和善地点点头,慢慢地朝男人站立的方向走去。她步子慢、动作轻,踩在雪堆里只发出轻微的动静。 徐答知趣地远远退到一边,不知怎么的,见到世子夫人出来时,他忐忑不安的心立刻落回到肚子里,好像所有对主子的担忧顷刻间烟消云散了似的。 意识到这个,他暗自咋舌,这样一个单薄瘦弱的姑娘,竟有如此大的安抚人心的力量,怪不得世子爷会动心至深、无法自拔呢! 也许是沉思太重,陆熠自始至终没有回头,高大清冷的背影在白雪中站得笔直,宽阔的肩膀上也已经落满了雪,更显孤单凄冷。 顾霖在男人身侧略后的地方站定,咬着唇抬头望过去── 其实按两人的现状,她本不该出来,也不该出院门站在这里。可今夜不知怎么的,她心头总有不安的预感,在榻上迟迟不能入眠,就随意走到院子里看雪花飘落,也就发现了陆熠其实并不在书房中。 她本不想理会,毕竟陆熠事务繁忙,中途出府办事也是常有的事,可鬼使神差的,她竟然听到了外头极轻微的脚步声,又极敏锐地发现那动静属于陆熠。 脚步声在院门口戛然而止,她等了很久都不见人进院,终归好奇心突起,透过半透的门缝望出去,便看到了院门口孤独伫立的玄黑色身影。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陆熠,这么孤独,这么凄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颓唐的绝望。 犹豫了又犹豫,她想起最近他对自己及顾氏极力弥补的模样,早已深埋在心底已经积满尘灰的情愫及真心终于有了裂痕,慢慢绽发出些许亮光来。 她终于说服自己──出去看看吧,也许这个时候,是他最低落难受急需安慰的,就当回报他近几日的照顾退让了。 小姑娘又往前一步,伸出大氅下的手,握住陆熠垂在身侧的大掌,在他掌心摁了摁。 力气不轻不重,正巧将对方从漫长阴沉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陆熠回眸看向身侧的人,那双水润的杏眸含着星光,正关切又怯弱地望着他,他整个人如遭重击,身子僵持一瞬,很快又漫上无边无际的温暖。 下一刻,他用力重重地将小姑娘抱在了怀里,他的胸膛与她的身子相贴,紧紧的,一丝缝儿都未留。 “世子……”顾霖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想了想,又改口,“陆熠哥哥,你怎么了?” 男人高大的身躯将人护在怀中,替她挡住了所有的凌冽寒风,他将脸埋在小姑娘的颈窝,控制着力道不让她受力太重,而后缓缓的,缓缓的叹息一声:“霖霖,我要去办一件极难办的事。” 顾霖被抱得紧,艰难地伸出手,在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安抚似的:“那便去办。” 陆熠心里微恸,嗓音沉哑:“可我要杀好多好多人,那些人我不愿杀,却不得不杀。” 怀里小姑娘似被吓到,忍不住瑟缩了下肩膀,引得男人更加紧的搂住她,沉声安慰:“是不是吓到你了?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小姑娘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拍着男人的后背,动作轻柔却积蓄着巨大的安稳人心的力量。 她将脑袋靠在男人温热的胸膛,闻着他身上独有的松木清香,再次想起陆熠前几日与她解释过的朝局── 也许等一切形势稳定,寒门与世族鼎足而立,两相制衡,顾氏一族就安全了。她惟愿爹爹能够带着族人远离朝政声啸,安安稳稳的度过下半辈子。 也许等到那时候,她和陆熠还有未来,还可以有很多很多的孩子,正如刚成婚那会儿,自己一心希冀盼望的那般。 夜更深了些,风也渐大,陆熠顾虑着她怀着身孕,将顾霖娇弱的身子打横抱起,抬脚往澜沧院内走。 小姑娘顺从地将身子靠在他怀里,像一只安心被庇护的猫儿,同心花灯暖融融的烛光映照在两人的身上,黑白相应,匹配无比。 陆熠一步一步走得稳当,所过之处留下一团团积雪脚印,朦胧又安稳。 他想,要是时光就停滞在此刻多好,他就可以抱着自己心爱的小姑娘,一步步地走,不为世事所累,不问朝堂烦忧,走到天荒地老、世间尽头…… ── 第二日,顾霖醒来时,陆熠如往常一般早已不见身影,她见怪不怪,起身唤灵月进来洗漱穿衣。 灵月早已端着清粥等候在屋外,听到传唤,便进屋细心伺候。 小丫头这几日在澜沧院里和小厨房的下人们关系处得极好,顾霖嗜睡时,灵月就跑到凉亭里与那些丫头婆媳话家常,也听到了很多一手的消息。 她伺候着顾霖梳妆,护着主子坐在梨花木圆桌旁小口喝着清粥,一双眼睛眨巴眨巴,透着股畅快,神秘地压低声音道:“姑娘,奴婢听小厨房的李嬷嬷说,今日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摘星阁里传出那个孙姑娘的几声尖叫,那声音啊听着凄厉无比,可惨了。” 顾霖抬头问:“孙洛尖叫?发生了什么事?” 那位孙洛看着温温和和,其实她看得出来,那姑娘心术不正,城府也深,如果不是遇到大事,是断不会闹出那么大动静的。 灵月也不清楚怎么回事,茫然地抓抓脑袋:“奴婢也不清楚怎么回事,那时候世子爷还在,眉头都没皱,派了几个隐卫过去瞧情况,一会儿那边就没动静了。” “既然如此,那便不关我们的事。”顾霖点点她的脑袋,“这种事你呀少打听,免得惹祸上身。” 灵月捂着脑袋,心里虽好奇,但知道姑娘这是为自己好,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下:“知道了姑娘。”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02 首页 上一页 43 44 45 46 47 4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