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润灵镯寓意男女琴瑟相合,永不分离,这样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恩爱美满了!” 三月来纠缠着他的涩涩钝痛再次汹涌而来,比从前的每一次都要强烈,男人几乎是扑俯在妆台上,衣袖在布满灰尘的台面上划出一道明显的痕迹。 他痛得额头渗出冷汗,眼尾渐渐染上了红,修长的指用力握住那只紫色的镶金镯子,而后一点点地,用自己的衣袖去拭上头沾染的灰尘。 不知为何,他见不得这镯子染上半分尘埃,也见不得它孤零零地躺在妆台上受人冷落。 这是……紫润灵镯。 踏出主屋时,陆熠又恢复了平时沉毅淡漠的模样,他握了握袖中藏得好好的镯子,看向门侧的徐答:“去永定侯府递个帖子,就说我想邀袁世子到汇客楼一聚。” ── 汇客楼二楼的厢房 袁临其实并不想赴这场约。 他的职位不显,与定国公世子没太多的交流,上次也只是在路上碰到客套着和陆熠打个招呼。 没想到这回,却被上门递了帖子受邀与对方单独见面。 因着袁媛的关系,他听说了定国公府与顾府的纠葛,也在袁媛义愤填膺下,听到过几句陆熠狠心害得顾霖家破人亡、葬身崖底的过往。 可是,过往也真的都成为了过往,如今陆熠记忆全无,又深得陛下信任,可谓权势滔天,他又能做什么呢? 酒水续了第三回 ,桌上饭菜一样没动,两个男人相顾无言地举杯畅饮,谁都没有主动开口,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终究是袁临没按耐住,观察着对方的神色,问:“陆世子突然来约我,是朝中有要事相商?” 陆熠放下酒盏,淡淡抬眸望过去:“小酌之处,不谈政事。” “既然不是朝事,陆世子是想参加三日后袁府举办的马球赛?”袁临有些不确定地问。 袁府崇武,府中上下都打得一手好马球,京都世族又多喜爱这一活动,袁府便起了头操办马球赛,一年一次,好不热闹。 这次的马球赛放在三日后,受邀者大多是京都勋贵,往年也会送帖子到定国公府,只是因为陆熠坠崖的事,定国公府由老太君出面一律谢绝了。 陆熠面色无波:“并不是。” 袁临被他凉薄的目光看得心里一紧,暗示自己放松:“那……陆世子……” “那日令妹见到我时,口中说着’霖霖’二字,”陆熠品着口中残留的酒味,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我想问……” “霖霖是谁?”
第46章 袁临的脸色瞬间变了, 手中的酒盏差点脱手砸向桌面:“这……这我不知。” 陆熠并不意外他的否认,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周围的人,对自己从前的事噤若寒蝉, 但他隐隐觉得,这其中定然有他必须要知道的过往。 至少,他要弄清楚, 梦中时常能够牵动他思绪,引他心痛难忍的女子是谁。 是那个霖霖吗? 陆熠并不擅长回旋交际, 见对方面露难色不肯多言的样子,也不想强人所难, 遂草草终止酒宴放人离开。 二人并肩走出汇客楼时,天色还不晚, 袁临朝他寒暄几句, 径直离开。 陆熠这次并未乘马车,徐徐晚风吹在他瘦削如刀刻般的面容, 路上灯烛明亮, 夜空中星子灿烂, 却唯独照不亮他心中的那片晦涩阴暗。 袖中的紫润灵镯已经被男人掌心的温度暖热, 他修指紧紧握着镯身,不敢松开分毫,仿佛只有这样, 他的心绪才能平静下来。 前头忽然吵闹起来, 陆熠抬头望向远处,看见前头聚集了一堆人,正围着一个骑着马儿的少女争吵。 马上的女子心烦意乱, 大声辩解着:“我没有撞他, 我的马儿连碰都没碰到他, 他就倒下了!” 围观的百姓根本听不进去,反驳的声音很快将少女的声音淹没。 陆熠皱眉,看那姑娘的形貌,应当是永定侯之女,袁临之妹袁媛。 他低声吩咐徐答:“你去看看。” 徐答应声上前,冲入了人群中。 他常年在隐卫的地牢里审案,这种纠纷根本不在话下。 很快,真相大白,那倒地的男人是个惯爱讹人的无赖,雇了几个人在人群中煽风点火,才引得群情激奋、颠倒黑白。 袁媛被带到陆熠面前。 她本想向给自己解围的公子道谢,在看到陆熠那张讨人厌的脸时,顿时柳眉倒数,怒气冲冲地又“哼”了声,掉头就走。 陆熠长腿一迈,拦住了她的去路,嗓音沉沉:“袁姑娘似乎对我颇有怨气,不知我何时得罪了姑娘?” 袁媛被他拦住去路,狠狠瞪他一眼,怒道:“你没得罪我!我只是替霖霖……” 话到嘴边,余光中看到徐答在后头拼命朝她使眼色,她惊觉失言,不甘地咬紧唇瓣不再吭声。 前段时间定国公府老太君曾在京都放话,不可在陆熠面前再提及顾氏世子夫人半点消息,以免世子受到刺、激加重病情。 要不是怕因此得罪定国公府,连累父亲与兄长,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冲到陆熠面前质问,替霖霖讨回公道! 陆熠惯会洞察人心,见她这番欲言又止、不敢明说的样子,直接道:“你只管说出实情,我以整个定国公府担保,定护你平安无事。” 袁媛却只是冷冷地瞪着他,再也不肯吭声。 一双冷白骨节分明的手横在二人之间,紧接着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陆熠,你就别为难人家小姑娘了。” 袁媛立刻抬头看去,就见身前站着的是花灯节那晚,帮助自己引开陆熠的男人。那人此时正对着陆熠,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她完全护在了身后。 一张俊美得比女人还精致的侧脸,在烛火的照耀下更加引人注目。 察觉到小姑娘的注视,萧凉微微转过脸,桃花眼里都是笑意:“别怕,有我在,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闻言,袁媛心中的怒火又蹭蹭蹭的冒了个满级。 是啊,她堂堂侯府嫡女,陆熠当然不敢对她怎么样,可她满脑子就想让陆熠千刀万剐,替霖霖报仇! 霖霖被他害得多惨啊!为摆脱他的追捕跌下悬崖,还落得个尸骨无存!她却眼睁睁地看着害死霖霖的凶手好好地活着,怎么能甘心! 萧凉见她义愤填膺的模样,忍不住推推她的小臂:“别生气,陆世子惹你不高兴,我来教训他。” 他朝小姑娘眨眨眼:“天都黑了,你一个小姑娘在外头危险,我让人送你回去。” 说罢,不远处的陈公公识相地出列,对袁媛客气道:“袁姑娘,咱……小的送您回去。” 袁媛看看面目森冷的陆熠,又看看笑得一派和煦的男人,拒绝了对方的好意:“不,不用了,我自己有马,自己可以回去。” 这男子虽然上次帮了她,可他也是陆熠的朋友,既然是好友那肯定是臭味相投,她可不愿意跟害死霖霖的人有任何牵扯。 最后狠狠瞪了一眼陆熠,小姑娘手脚麻利地爬上了自己的小红马。 一声极脆亮的“驾”,袁媛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萧凉望着那抹飒爽又可爱的身影消失,忽然勾唇轻轻笑了声,暗道一声有趣。 他转头看向脸色差得跟阎王似的陆熠:“陆世子,你大晚上的拦住人家姑娘作甚,难不成是看上袁侯爷的嫡幼、女了?” “陛下莫要开玩笑,”陆熠不想与他多说废话,单刀直入,“霖霖是谁?” 萧凉愕然,陆熠怎么知道自己也是知情人? 他正想装不知道,又听陆熠阴戾的声音传来:“清灵县的流民之乱已经镇压不住,昨日沈安上奏请求朝廷增派粮草及军队平乱。” “隐卫来报,清灵县流民之中混杂着大量的突厥奸细,这些人故意煽风点火、挑拨人心,并且暗中拦截毁坏粮草,官府无力抵挡,已经被逼得躲在府衙不敢出门。举朝上下,只有臣有把握前去平乱。” 萧凉脸色一白,立刻道:“我说!” ── 陆熠又一次来到了寒月院。 这一回,他命人将院中上下打扫得一尘不染,坐在暗红色的软榻上,他拿出袖中的紫润灵镯静静看着。 耳边,是萧凉平静陈述的声音── “霖霖就是顾霖,顾氏唯一的嫡女,你明媒正娶进门的世子夫人。” 如一块巨石砸入心湖,陆熠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怎么可能……他与那顾氏嫡女的婚事不是一场交易吗? “陆熠,她是个可怜的女子,从前一心爱慕你追逐你。顾博的谋划,她也完全不知情。” 陆熠的面容隐在黑暗中,晦暗难明。 一心爱慕,一心追逐…… 那个梦中在他耳边叽叽喳喳,扬言要紫润灵镯下定,要为他生儿育女的女子,就是顾霖吗? 那又为何,后来梦中的她会声声泣血,伤心欲绝地与他划清界限? 陆熠还想再知道得多一些,萧凉却只是摇头:“你与顾霖的种种,我在皇宫里只是偶尔听闻,具体如何,外人根本不能看清,也就只有你和顾霖知道了。” 他甚至看到了萧凉眼中的悲悯:“既然人已经去了,就不要再纠结过去,忘了……也好。” 陆熠闭上了眸子,掌心展开,通体温润的紫润灵镯在他掌中泛着光芒。他忍不住将镯子贴近心口,感受里头节奏有劲的心跳,唇角扯出一抹苦笑。 如果真的忘了,那声声泣血的女子又为何会时常入梦中,勾他思绪繁杂,引他心痛难抑。 分明,他的内心深处,并不想忘啊…… ── 清灵县 沈安身为江南刺史,深负皇命治理清灵县水患,而水患严重、盗匪猖獗,整整十日过去,他在府衙内没日没夜地筹谋,民心却还是渐渐乱了。 县令裴林一脸苦相地候在一侧,垂头丧气道:“沈大人,这可怎么办才好,百姓们春季刚播种的作物都被这次大水淹了,江南除了鱼虾,全靠这些作物产粮,水患不除,过了补种时节,今年的口粮怕是完了。” 清灵县虽然偏远,但靠近渡口,贸易往来络绎不绝,县内又盛产鱼虾粮草,百姓们富庶一方,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可就因为前不久水讯突变,县内连发几次大水,冲毁庄稼良田,又有流言四起说朝廷已经放弃清灵县,欲打开清灵县闸口泄洪,损失本县保住江南其他地域减少损失,百姓们幌幌不可终日,人心就乱了。 人心一乱,即使有朝廷刺史坐镇,也无济于事。 沈安亦是眉头紧皱,温和的眉目此时蒙上一层忧虑:“我前几日已经将情况加急上报给圣上,相信过几日就会有回音。” 原以为清灵县的流民之乱只要他出面安抚即可安定,没想到这儿的情况远比想象中的要糟糕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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