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又是一惊,心中升起了疑团──陆熠也坠崖了?是何时坠的崖? 可沈家哥哥明明跟她说过,在崖底只见到了昏迷不醒的她,他那么好的一个人,不可能欺骗她的…… 顾霖想再追问几句问清楚,转念一想,又将冒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事到如今,她还在希冀什么呢?是希望听到陆熠对自己情根深种,舍身跳崖要救自己的“真相”吗? 且不说当时只有她与陆熠二人在场,自己跳崖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其余人一无所知。 当时那个情况,那样的境地,那样的算计,陆熠即使与她一起跳崖,恐怕也是想抓住自己作为牵制顾氏的最后一个筹码吧。 只是她竟不知,在陆熠的谋算里,自己竟然担任了一个这么重要的角色,重要到他不惜让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也要困住她。 徐答并不知道顾霖心中地思绪已经转过千百回,仍旧低声下气地为自己的主子说着好话:“夫人,属下看得出来,世子爷真的在意您,从前的事,世子爷都是有苦衷的。” 听到“在意”二字,顾霖轻轻勾唇,笑了:“他在意我?又有什么苦衷能让他不得不隐去这种在意?” 徐答一时语塞,脸垮了下来,这让他怎么说?眼下京都中朝堂虽然看似平衡,其实世族和寒门两派一直在暗中较劲,圣上迟迟没有下达处置顾氏的命令,局势并不明朗,他没资格也不敢将这一切和盘托出。 真正能解释一切的人,只有世子爷。 可是世子爷好巧不巧,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失去了记忆,甚至连夫人在眼前都没有认出来。 顾霖见徐答一脸为难,支支吾吾不敢接话的样子,以为他口中陆熠的“苦衷”只是胡诌,心中突然烦闷,便直截了当道:“徐大人不必再说,既然陆世子已经忘记了从前的一切,那正好应该重新开始才对。我与他从前的恩怨纠葛,你也一路都看在眼里,这样扭曲的关系,还有存续下去的必要吗?” 徐答被问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额头上汗淋淋的,硬着头皮回:“夫人,您看在孩子的份儿上,能不能等世子爷想起从前的一切,听他解释过再……” “不必了。”顾霖坚决地打断他,撑着后腰站起身子,“他既然忘了就没必要再想起来。一个罪臣之女生下的孩子,就算最后回到了定国公府,能得到善待吗?这么简单的道理徐大人不会不懂吧?现在定国公的老太君也开始催促陆熠娶妻,倒不如促成他今后的新姻缘,岂不是更好?今夜的事就当从未发生过,顾氏之女顾霖也早就死了,也希望徐大人就当从未见过我。蓝溪,送客!” 说罢,顾霖不再停留,脚下不停去了内室。 徐答望着夫人丝毫没有留恋的背影,心里哇凉一片,可他也知道二人的心结实在太深,并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化解开的,只好垂头丧气地转身,对前头一脸敌意的蓝溪道:“不劳蓝溪姑娘送,我自己走吧。” 蓝溪在园门口时就对徐答不太待见,自然不放心他就这么一个人出去。这人奇奇怪怪的,似乎还跟定国公府有关联,谁知道他会在榴园里做些什么。 想到这儿,她将面孔板得更严肃,冷冰冰道:“我们姑娘说了,让我送你出去,你这是要让我犯错受罚吗?” 徐答倒没想到这小姑娘如此伶牙俐齿,还浑身长满利刺,只好又赔着罪:“是是,是我不对,蓝溪姑娘请前面带路。” 蓝溪这才半抬起下巴,斜睨了眼徐答,昂首挺胸地走在了前面。 ── 顾霖因有意避着陆熠,一连几日都没有出过门。紫雷得了定国公世子奉命暗中治理清灵县水患动乱的消息,更加对榴园严加戒备,生怕隔壁的森园作出什么小动作。 索性严阵以待了一段时间,森园里静悄悄的,徐答也没有丝毫透露顾霖真正的身份意思,榴园才慢慢放松下来。 米价恢复原来,一些有些积蓄的百姓已经可以自己买得起米粮鱼肉,而那些家中贫困、流离失所的难民得了龙大娘的施粥也不再忍饥挨饿,有时甚至还能吃到一些肉食。 孩子们吃饱了肚子,在街头巷尾传唱安抚人心的儿歌,清灵县的民心渐渐稳定,很少再有人散播朝廷会做出开闸泄洪、牺牲清灵县让百姓失去家园的谣言来。 沈安依旧在县衙忙得脚不沾地,但会每日往榴园送一封书信,告知最近县内形势云云,一来是为让顾霖安心,二来也顺便问问顾霖的意见。 这日,顾霖又收到了沈安的来信,信中提起朝廷已经指派了一名京都大员,与县衙各部门一起处理最近的动乱,且清灵县周围有山环绕,山上劫匪存在许多年,这一回干脆趁机将他们连根拔起,让此地重新回归海晏河清。 信中沈安因为朝廷指派了大员,心情颇好,信心倍增,仿佛解决清灵县一切问题都指日可待。 见他对未来如此有信心,顾霖心底的担忧也散去了一大半,沈安哥哥因着这些事已经焦头烂额许久了,如今重拾信心就是桩好事。 她想了想,将书信折起扔进了一旁的火炉中。 看到那写满墨色字迹的纸张渐渐变成灰烬,顾霖沉下眉不语,心中却已经闪过了许多种思绪。 沈家哥哥心中所说的朝廷大员,恐怕就是陆熠吧。 陆熠此人在朝政上可谓游刃有余,清灵县有他,水患盗匪都不在话下。这次他并未公开身份,连县衙都瞒着,悄悄来到森园住下,应当有他自己的打算,并非是为寻自己的麻烦。 思及此,顾霖总算松了口气,既然如此,她心里头的顾虑就消散了大半。在清灵县住了段时间,她已经对此地有了感情,如果可以自己也是愿意出一份力的。 既然陆熠并未将目光盯住自己这边,那么她也可以按照之前的计划帮助沈安早日完成赴任之责。 况且,如果清灵县的困局解除,陆熠会立刻返回京都,他们之间就再也不会有瓜葛了,她也不用担心他会突然想起从前的事。 打定主意后,顾霖唤来蓝溪,与她一路上了马车往龙大娘施粥的摊位赶去。 此时正是午膳时分,顾霖从一个隐蔽的小巷下车,戴着面纱从后门走进粥铺。 龙大娘正在前头摊位前忙着分粥,因资金充足,她屯了很多白米在店里,密密麻麻堆了一地。百姓们都听说了清灵县有位活菩萨定时在摊前施粥且管够,纷纷结伴而来。 蓝溪扶着小主人坐下,望着前头龙大娘忙碌的身影,感慨道:“姑娘,这位龙大娘真是好人,要不是她出面施粥,那些流民难民到现在都吃不上一口热粥。” “的确,”顾霖点头,“相信再过段时间,清灵县的困境就可以解决了。” 只是,她心里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前段时间清灵县流言四起,到处都有传言朝廷要开闸泄洪,她借助孩童之口用一首儿歌扳回民心后,流言竟然真的消散了。 那么,自己当初猜测有心怀不轨的人暗中推动扰乱民心,难道是想多了? 否则仅仅是一首儿歌而已,对方绝不会因此偃旗息鼓认输。 她掩下这种不安,安慰自己也许真的只是自己想多了,也许清灵县只是普通的水患盗匪引起的民心不稳罢了。 主仆二人又坐了一会儿,龙大娘也正好施完了粥,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店中。 见到顾霖,她像见到了活菩萨,高兴道:“夫人,您终于来了!现在米价也维持住了,您瞧,我用你和另一位公子接济的银两买了好多白米屯着,可以帮助街坊们支撑一段时间了!” “另一位公子?”顾霖不解,清灵县何时有了这样的人物? “是呀,是一位长相俊郎的公子,看着也就比夫人大了几岁,通身的气派矜贵,一看就是大门户里出来的,”龙大娘说得眉飞色舞,描绘得对方就如天神降世,“夫人,您是没瞧见,这位公子穿着玄色的锦衣,一双凤眼特别深邃……” 龙大娘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顾霖的思绪却已经飘散了开去── 听大娘的描述,这位好心赠银两的俊郎公子应当就是陆熠。 那么,维持米价、安抚民心,应当也是他的手笔,否则怎么他一来,令县衙头疼了许久却迟迟不能解决的米商恶意囤货抬价的问题立刻就解决了呢? 不知为何,陆熠一来,她心中对于清灵县的忧患已经消散了大半。 本该是令她钦佩的有为之士,可二人却隔着世族之仇,隔着母亲的一条性命。 也总有一天,她会重新站在那个男人面前,与他清算当初所有的孽报。 龙大娘絮絮叨叨地夸了那男子一通,见顾霖有些走神,立马识趣地止住了话头,坐在了一旁:“夫人,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我这儿一切都好呢,不用夫人挂心,这外头乱,您还怀着身孕不能受到冲撞。” 说着,店里的两个伙计进来扛米袋,准备晚上的那餐粥食。 因屋外突然下起小雨,伙计脚下湿滑,又走得急,有一人一个没站稳往后一跌,不仅米袋里的米撒了一地,整个身子也撞到了堆得高高的米堆上。 龙大娘和顾霖都被吓了一跳,连忙招呼另一个伙计扶起人。 龙大娘上前关切道:“没事吧老沈,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 那名叫老沈的伙计身子骨健壮,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拍落粗布衣衫上的白米,愧疚道:“老板娘,我没事,只是跌了一跤这些米都撒了,我立马去找簸箕归置起来。” 龙大娘自然不会怪他,让老沈先到隔壁屋子里看看有无受伤,自己则又叫了另一名伙计一起打扫起来。 顾霖站在一侧静静看着那些洒落满地的白米,被重新装进米袋子里,忽然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出声道: “不对,这米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这米怎么了?”龙大娘一脸诧异,扭头看向顾霖,见对方直直看着地上洒落的白米,也顺着目光望过去。 不看还好,一看还真看出了点端倪── 这白米表面看着并无甚异常,可仔细一看,就觉得这米的颜色有些参差不齐,有些是正常的米黄色,有些却是纯白色。 这两种颜色夹杂在一起,在米袋中还看不出什么,可一旦落到了青灰色的砖面上,就显得很突兀了。 龙大娘脸色也沉了下去,弯腰捡起了一把双色的米放在手心仔细看着,声音带着颤:“这米黄色的正常的稻米,可是这纯白色的好像加了什么东西在上头。” 说着,龙大娘捻起几颗纯白米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立刻被呛得咳嗽起来:“咳咳咳,这米闻着有股刺鼻的味道,是加了毒鼠的药粉!” 既是毒鼠的,人一旦食用,轻则生病腹泻,重则没了性命! 这是谁人的手笔,如此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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