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慈抬手挡着忽起的林间大风,风停之时,青红两道身影已然卷出了半里开外。 她胸口一道闷血,在此时落唇淋地。 —— 徐青慈这次昏迷,神奇地没做什么梦。 也许是做了几个,但醒来时候也全然不记得了。 鼻尖渗来的是越来越浓的药草香味,徐青慈打了个喷嚏,然后将身上被子给踹了。 眼前不是什么密林,没有突然成了青狐的徐赋,也没有鬼魅般扇着孔雀玉羽扇的赤华安,只是一间干干净净的,浸着药草气的内室。 这时候有人轻手轻脚地跨入了门内,她定睛一瞧,竟是萧晓晓。 “欸,徐姐姐你醒啦!” 萧晓晓手里捧着一个小匣子,里面是些新的纱布和药粉。 “正好,也是换药的时候了。” 徐青慈本来想说话,却发现喉间一阵干涩,发出的声音也只是咕噜咕噜的喑哑。 “……” 萧晓晓一面给她伤口换药,一面说:“徐姐姐你别着急,这次师父和我忙坏了,几日来救了不少人。” “唔,什么楚哥哥,顾姐姐,顾大娘,还有跟徐姐姐你一起的那个,咦,好像是什么郡主来着的。”萧晓晓吐珠子似的一连说起来,“不过这什么郡主的伤得不重,就是些皮外伤,还有就是气血有些虚,早就没什么事了。” “还有就是那玄思堂的付公子。”萧晓晓继续说着,“他伤得也不重,但内里损得厉害,需得好生静养。” “唉,我同师父不知是什么体质,果真是哪里有人受伤中毒,我们就会走到哪里。” —— 徐青慈能自如走动的时候,便急冲冲走到了外处去,瞧了转发现此地是一处远离市集的僻静竹院。 兴许是此时真正静了下来,先前徐赋说的话才如潮般在脑海翻涌。 “北卓门,天枢门。” 徐青慈哑着声自言自语,只觉得这两个门派在脑中成了堵。 知晓这么多之后她不觉得有什么怨的,只是有些难过。 既然萧无念在此处,想来她哥也在此处,虽然因为旧时的秘密而有些心头发酸,可好歹挂念的人都算是平安的。 这么一想,她心头也立即好受了许多。 “徐姑娘。” 她方在竹院周遭走走,就碰上了同样在这打转的浔阳郡主。 糟了,护送这么大的事情可又要耽搁了。 想到此点,她才觉得伤口有些发疼。 “一路上多有麻烦你们了。”浔阳忽然道,“这么多时日来,我总是心惊胆战的,但是现下碰上了徐姑娘一行,忽地觉得心里开阔了些。” “哪里哪里,还未将郡主顺利送回广郡呢,不过此地……” 徐青慈能感到浔阳是在道别。她忽又想起,适才还忘记问萧晓晓此地究竟在哪里了! “徐姑娘说笑了,此地已经是广郡外城了。”浔阳笑了起来,“父王前两日已经派人出来接我了,不过我想多等几日,看到你们都好些了,我才能放心回去。” 浔阳这么一说,徐青慈觉得自己真是昏糊涂了。 这么一遭下来,护送大任,着实也是轻松。 “徐姑娘。”浔阳又开口说,“江湖真是好,若有来生,我也不愿投生为王公贵族的金丝雀,但愿就像徐姑娘一样,颇得些自由洒脱。” 自由洒脱,可是自由洒脱么? 本以为真相只需蜕层皮,此时却觉得这东西犹如猛兽,此时张牙舞爪,面露狰狞。 徐青慈想过,若是在曾经平沙坡,虽是地方小点,抬头低头都是那些个人,但好歹是徐门手底下的地方,任由她撒泼打滚,耍横胡闹,能罚她,会罚她的也只有徐赋。 外面天大地大,不如平沙坡方圆十里自在。 但现在,徐门好像已经没有了,曾经的徐赋也不是真的舅舅。 浔阳望着沉下来的天色,道:“徐姑娘,就此作别吧,若你得空,也来广平王府坐坐吧。” 第65章 终章·归家 江湖最近很不太平,不太平过后又归了太平。 据博古派散出的消息说,宋知歌和林天舸又在龙潭山峰一斗,林天舸败于宋知歌剑下,葬身在了龙潭山,尸身都化作了碎冰,扬于山峦之间。 北卓门门主赵饮竟是个女儿身,在林天舸身陨之后现身了龙潭山,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现身之后,北卓门彻底解散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江湖,闹得人声鼎沸。 但一声令下,倒也不是说散就散。 刺客杀手堆在一起的地方,总归是散沙一片,沙里藏血又藏刀,不会轻易抹去全部的踪迹。付家和范家联手,一直在清剿北卓门犹在痛下杀手的余孽。 惊穹剑是彻底疯了,后由李盟主亲自出手,将他制住了。陈掩过后内力全失,全然成了个不会武功的平常人。 北卓门生息渐灭,天枢门将重出江湖的消息却闹得越来越有劲。 —— 几场豪雨浇下了一场透彻,热潮蛰伏良久,又渐渐退去,秋意落下来,罩过大周的宽广。 当今不知怎的又九分信任了广平王,调配了广平王的部分军队往北方行去。 广平王率军攘除了北敌,又留着余力防守南方大关。 等到大战告捷,九声丧龙钟却沉沉扬过大半个邺都。 梁骞没能等到他要的长生不老药,大皇子接着成了新帝。 新帝一登基,天弓余下人等也跟北卓门门主一道玩起了人间蒸发,不知什么时候又会阴魂不散地出现。 徐青慈后来也的确去广平王府坐了坐,离开时没有收下郡主想给的金子,倒是讨了些金探枝的种子,然后转给了萧晓晓。 “哥,你说之前舅……舅娘来找过你?”徐青慈听到徐青衡提及林湘娘来找过他,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反正称呼是难以改过来了。 徐青衡道:“说起来当时知道我是辜瑛的后人,着实是吓了一跳,不过后来想着,其实我心里也早有意料。” 徐青慈轻抚着不周星的剑鞘,道:“我娘她,也会是北卓门的人吗?” 不等徐青衡说什么,她转而又道:“其实是与不是,都无所谓了。” “是啊,阿慈,无所谓了,哥还是哥,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徐青衡十分释然,“这一趟出门倒是有些久了。阿慈,你想家了吗?” 的确是有些久了,再过几月,便就是年关了。 徐青慈道:“说来是有些想了。” 徐青衡的万毒不侵倒不会带来太多坏处,自萧无念帮忙调理之后,倒是不会反噬。几日前又有苍灵鸟找来,徐青慈还以为是徐赋传来的信,后来打开来看,发现是师兄们的信。 信中说,他们一行受师父所托,一直在寻找一种药草,不过这药草没寻到,回到蜀郡时师父师娘都不见了踪影,徐青慈和徐青衡也没有回家,便放出了许多只苍灵鸟来寻他们的踪迹。 徐青衡读过信后又道:“先前萧前辈也说过,要想彻底根除万毒不侵,便需要一种特别的药草。不过这药草,究竟存不存在都不好说。” “自出生起就种下的蛊,倒是不怎么好除吧。” 他兀自叹了口气,又多说了一句。 赤华安和重现的前任青狐一番恶斗也震撼了整个江湖,但其结果就连博古派都不知道。 范家离家多年的范匀终于被范祁轩寻回了家,徐青慈也去拜访了一回,顺便打听了徐赋的下落。 “手上杀孽太重的人,终究是难以彻底除去。”范匀似乎数月间又苍老了许多,“当年于迷津之中,我救下了想要做个普通人的青狐,如今来看,我也未曾觉得这是个错误的选择。” 他手一指,指向了置于身侧小几的一根长棍。 这长棍徐青慈再熟悉不过,正是徐赋的。 她将长棍枕在跪坐的腿上轻轻抚了一阵,然后问范匀:“夫子以后还会回平沙坡看看吗?” “那么多人书都还没背好,我定也要回去看看的。”范匀浅酌了口茶水,“当夫子许多年了,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卸下这责任的。” 离开范家的时候范祁轩亲自送客,徐青慈准备将他先前给的银牌还给他,不过范祁轩没有接过,只是道:“徐姑娘不要客气,留着银牌往后往来也要方便些,倒不一定是来求救。” 徐青慈于是也没再固执地还牌子,心想着全当留着做个纪念。 不知是这么想让手中的银牌觉得受委屈了还是怎的,方才离开范家不久,她便察觉周遭颇有动静。 只见一众碎尘卫密密而出。 简直阴魂不散! 虽然出远门前她便被提醒近来还是有不少碎尘卫出没,但是不成想才一个人走了截路就碰上,运气实在是很好。 她跃上屋檐,不甚好的轻功勉勉强强甩开了一部分碎尘卫,紧接着一把巨刀忽然当头劈来,她下意识一躲闪,然后将不周星旋力使出,也回敬了来人面门一剑。 这使刀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北疆的尼鲁,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属下。 看来阴魂不散的还不止北卓门,连战败的北疆也要窜出来。 徐青慈又虚晃一招,剑式先前快了不少,算得突飞猛进,这一众还敢在大周地盘上撒野的北疆人只见有几缕银光闪过余光,身周便多了天罗地网。 不过他们的巨刀确实是有力度的家伙,不出片刻便能将除却云水丝的飞丝给斩个干净。 不过徐青慈出门在外可不止携了重制的千钧,腕上袖箭也在抛出月刃的时候齐发淬毒箭矢,击倒了两个下属。 接着不周星同巨刀相击数十招,徐青慈手腕被刀力震得发麻,微退一步,正准备再次劈斩而去之时,凌空突然出现了一只纸傀儡。 纸傀儡迎风摇闪着身形,转而扑上了尼鲁的面部。 徐青慈只见原本安静的曲陵地带忽然出现了阵阵井然的马蹄声响,然而无数纸傀儡也同样出现,数量并不输忽然出现的铁甲骑兵。 她望见一黑袍人同她一样立在檐上,忽地拍出了震天撼地的一掌。 于是临近的一列的纸傀儡齐齐怒吼,合着那铁蹄一路将出没的北疆人和碎尘卫都清了个干净—— 飞奔之势头竟全由此掌力所推,简直是浩浩荡荡的傀儡大军。 这时候,她身后忽然出现楚晔的声音:“阿慈,别在这愣着了。” 徐青慈一转身,见楚晔抛来了一只玉足的握钩,便抬手握住,轻飘飘荡离了混乱的傀儡铁蹄的战场。 楚晔说:“不过小别几日,你倒一个人跑来这里了,真是会挑地方。” 徐青慈无奈道:“那有什么办法,大概是同萧前辈他们一样,体质特殊吧。” 这次楚晔没同她一道打趣,只是盯着她的眼睛说:“担心坏了。” 徐青慈最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心里头杂着点不合时宜的喜悦,又不好表露出来,于是便指着成群的纸傀儡说:“这就是千夫俑吗?你什么时候会使这神技了?” 楚晔摆了下手说:“我哪里会用这个,你也瞧见了那推掌的人,那才是用这千夫俑的人,是位天枢门旧人。” —— 北疆叛逆分子和北卓门还在闹腾的,都由大军出面扫荡一空。 传言说千夫俑这东西在北方战场还发挥了不小的作用,顾家源中人也拎剑拿刀地四处杀了好些外敌,朝廷上也知晓了此事,抛下来了不少赏银,还解了天枢门之术的禁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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